第85頁
“柳兒跟我一樣,是個苦命的人?!笔|娘看著抱在一起的母子倆,擦掉眼角感動的淚,“她是夫家的童養媳,四歲就被爹娘送給了她現在的公婆,在公婆家為奴作婢,一直等到她丈夫十六歲同她成親,誰知頭胎生下來的孩子,竟然先天有疾,于是她夫家就想了個法子,把她和孩子都送到了戒律堂里?!?/br> 不得不說,王也這批人里,身體是所有被流放的凡人當中最差的,但素質絕對是所有人里頭的最高的,除了少數那么幾個,是真的犯了錯事,比如說小花生產那天晚上,被王也斬去命根子的那個男人,就是欺凌幼女被鄉勇發現扭送戒律堂—— 被流放以后,他不僅不以為恥,還常常在男人中炫耀,王也前腳才收拾了他,后腳他的罪名就人人皆知,成了所有人唾棄的對象,就連那幾個偷盜搶劫甚至故意殺人被抓的都看不起他。 “欺負小女娃,算什么本事?就是自己沒出息,只知道在娃娃身上泄憤的廢物罷了?!?/br> 因著這事兒,哪怕后來他被王也從須彌戒指中放了出來,也沒人再愿意管他搭理他。 就連吃飯的時候,也得不到幾分好臉色。 被孤立的男人越來越陰郁,身體上的變化也帶來了心靈上的扭曲,越來越和大家格格不入,王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地等待著事態的發展。 有一種說法是怪異生自人心,她十分好奇,這個男人的身上,能不能滋生出一只怪異? 有定天柱的庇護,她是一點都不擔心養虎為患養出什么大禍害來,一個本質是懦夫的男人,就算給他通天的本事,也還是一個只會欺軟怕硬的懦夫。 除卻這些罪有應得的,大部分人被送進戒律堂的理由都十分可笑—— 有和兒子兒媳發生矛盾,兒子兒媳不愿意贍養母親故意舉報母親偷竊將人送進來的;有丈夫另結新歡,為了能夠和姘頭成就好事故意污蔑妻子紅杏出墻的;也有臨近生產,丈夫和人做生意卻被騙血本無歸,所謂好友為索債將母女倆都送入戒律堂的…… 由此可見戒律堂的監管是多么的松散。 明面上,他們是圣地的暴力機關,司法組織,但事實上,圣地各處仍舊以宗族為主,族長村長就是一個家族一個村莊當中一言堂,有罪無罪,皆由心證,戒律堂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收押那些“犯錯”的凡人,然后每年像是炮灰一樣送出去開荒。 因此對許多人來說,哪怕在華夏村沒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更不能離開方圓一里地不到的地方,他們仍舊覺得現在過得生活是幸福的,有盼頭的,等開春種上了糧食,等地里有了產出,這個日子過的,就更加美滋滋了。 柳兒的孩子叫鬧鬧,和名字相反,是一個相當安靜的小孩,取名鬧鬧,就是為了讓他能夠活潑一點,熱鬧一點,但從出生到現在,一個將近兩歲的孩子,不僅不會走路,不會說話,他平時都甚至沒什么自己的需求,除卻最基礎的吃喝拉撒,活得就像是一具行尸走rou一樣。 雪停的第一日,鬧鬧叫出了自己人生當中第一聲娘。 這個孩子終于對外界有了反饋。 然后王也發現……自己好像撿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 帳篷里,少女和童子面對面,盤膝坐在兩個墊子上面。 王也饒有趣味地看著面前的小朋友,“閣下怎么稱呼?” 童子臉龐稚嫩,但神情嚴肅,“前塵往事,如幻如泡沫,施主喚我今生姓名即可?!?/br> “鬧鬧?” 尷尬的神情自童子臉上一閃而過。 “小僧今生俗家姓柳,名長生,施主可以喚我長生?!?/br> 王也不過是逗他一下,聞言輕輕笑了一下,神色有幾分意味深長,“我叫你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是柳長生嗎?” 童子沉默片刻,“前塵是我,今生亦是我,我自然還是柳長生?!?/br> “佛宗弟子的話,可不敢叫人輕易相信啊,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出家人不打誑語?!?/br> “你現在又不是出家人,而且真話說一半,也是真話,但比假話還要假?!?/br> 柳長生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禮,小臉上滿是沉穩,“施主不必試探,有任何問題皆可詢問小僧,小僧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還請施主抓緊時間,這具身體尚且年幼,小僧每日清醒的時刻有限?!?/br> 王也坐直了身體,終于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一個問題:“奪舍,重生,還是輪回轉世?” 莫名地,王也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對自己很重要。 “重生是什么?”還頂著一腦袋頭發的小和尚呆萌地問了一句,“還請施主放心,小僧并非是那喪盡天良的奪舍之人,只是在兵解之時,用宗門秘法,輪回轉世而已?!?/br> “小僧出生癡傻,一是受了胎中之迷蒙蔽,沒了前塵記憶;二是前世神魂受損嚴重,無法凝于一體,以至于身體無法承受小僧神魂的力量,才導致小僧渾渾噩噩至今,以至于母親如此傷心,這都是小僧的錯?!?/br> 說著,他又對著王也行了一個禮,“說來還要感謝施主,雖不知施主有何等偉力,但小僧能夠感應得到,是托了施主的福氣,小僧才能找回前塵記憶,才有蘇醒的機會?!?/br> “托了我的福氣……怎么說?”這句話叫王也有些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