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了得，書記召集了一幫青壯年，把金家人全部綁了起來，餓了兩天后，金家人受不住就把實話說了。

    豐泉公社的人那是群情激憤啊，居然敢騙他們公社的姑娘去給傻子做媳婦。金家人被打了一頓后，就被扔到路口去，他們即刻帶著一身傷回去了，金家的遠親在大隊里從此抬不起頭來。

    韓四妞連忙“哦”了聲，興奮說道：“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我有好聽的名字了，我不叫韓四妞，我叫韓鐵梅了。以后你要叫我韓鐵梅?！?/br>
    家里寬裕后，韓大有真把韓四妞送到了公社小學去，從一年級開始上起。讀了書，學了點語文知識后，韓四妞就意識她的名字一點也好不聽，今年韓四妞就自己給自己起了個名字，還給幾個弟弟meimei都起了名字。

    蔣喬禮貌說道：“哦，韓鐵梅這個名字好聽?！?/br>
    韓四妞臉上的笑容大大，說道：“是吧，你也覺得好聽吧。雖然名字里有梅的人很多，但她們的名字比我的名字俗氣多了。不過，我聽過的名字當中，還是你的名字最好聽，最不俗氣了?！?/br>
    蔣喬的名字是蔣維均取的，孫輩的名字蔣紅峰和李紅英是不管的，當初給五個子女取名字的時候，他們想得腦殼都疼了，可不想再經歷一遍取名字的痛苦。

    不過說是不管，蔣紅峰還是給定了兩條標準，名字取單字，還要從植物中取。

    從植物中取名字，男孩子還好去，但女孩子嘛，什么梅蘭荷蓮菊之類的，蔣維均認為俗不可耐。

    蔣儒均給大女兒取牡丹的丹字，蔣鴻鈞給大女兒取菡萏的菡字，菡萏就是荷花的另一個名字，倒是取了個巧。

    蔣維均希望他的女兒的名字好聽點，高雅點，花太過柔弱了，還是樹木好，就取了喬字，期盼女兒性子堅韌。

    蔣喬彎腰扶著床沿，把床底下的一摞書拿出來，放在小圓桌上說道：“這些書給你帶回去吧?！?/br>
    韓鐵梅看著桌子上的初中課本，失落說道：“多謝你，蔣喬，不過這些課本我用不著了?！?/br>
    她爹能讓她上完小學已經很好了，中學？家里沒有能力供她了。公社上沒有中學，要讀只能去縣里的中學。

    學費、學雜費、住宿費、伙食費這些她家承擔不起。以前她以為讀書一學期只要幾塊錢，上了小學問過人了才知道，中學的各種費用有那么多。

    蔣喬淡淡說道：“你可以跳級省學費?！?/br>
    十幾歲的腦子比幾歲的腦子發育的更好，只要韓鐵梅用心學，跳級不是一件難事，況且這個時代小學教的內容，再過幾十年，幼兒園就教了，難度不是很大。

    韓鐵梅眼睛一亮，公社小學都是復制班，一個教室里面有不同年紀的學生，老師教完三年級的，再教四年級的。她手里有全套的小學課本，完全可以把高年級的課本帶去聽。

    韓鐵梅激動的說道：“蔣喬，太謝謝你給我出這個主意?！碧壴谒麄兡抢锸菦]有的事，留級倒是有可能，蔣喬不說，她不會想到跳級的。

    韓鐵梅高興的提著一摞的初中課本出了蔣喬的房間。外面蔣維均早和韓大有結算好了，宋舒敏昨晚應該跟蔣維均說了該怎么算山貨的價錢。這次韓大有買山貨的錢足足有六十多塊。

    韓大有帶來的木耳、菌菇、野兔野雞的量可以吃一整年的，山楂和杏干沒有了，韓大有帶來了新的品種，咸鴨蛋。

    這還是韓鐵梅出的主意，蔣喬對她家有恩，她可不能坑人家，山楂和杏干那么酸，人家肯定不稀罕吃，以后她家的山楂和杏干就不買給蔣喬家了，送到收購站去。

    韓大有看到大閨女手里的書，歉意的朝蔣維均笑笑，有了他家閨女送的書，就可以不交學雜費了。

    蔣維均不在意說道：“你們等著，孩子她媽交代我了，要給你們些路上吃的干糧?！遍|女有兩套的初中教材，多余的一套留著也是積灰。

    來到時候，韓大有和韓鐵梅是坐牛車來的，回去的時候，兩人舍不得車費，況且也不用上工，就直接走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韓鐵梅滿懷期望說道：“爹，要是我能跳級，省兩年小學的學費，你可以送我讀初中嗎？”

    “以后我帶著弟弟meimei多多上山，多抓幾只野雞野兔，肯定能再多賺點。而起蔣喬把初中的課本都送給我了，初中的學雜費也不用交了?！?/br>
    韓大有的臉沒有前幾年沉重了，他想了想說道：“梅子你真能跳級？”

    大閨女這么喜歡讀書，韓大有也去打聽了一些讀書的事，知道家里供一個初中生要花多少錢。每年有了幾十塊買山貨的錢，咬咬牙還是能供得起的。

    韓鐵梅使勁點頭，說道：“爹，我能！我肯定能！讀完中學后，我就有資格去公社小學當老師了，還可以去公社當會計、記分員、播映員和宣傳員。我是本地戶，肯定能把那些知青給比下去?！?/br>
    韓大有沉默了一會，說道：“要是你娘沒有發大病，家里還有錢，我就送你去上初中?！?/br>
    下了第一場雪后，蔣喬和韓修上學都把自己包成個棕熊了。

    宋舒敏把兩個孩子上下打量一番，遲疑說道：“要不要再多穿一件??？”

    有一種冷叫做你媽覺得你冷，蔣喬覺得自己都被衣服束縛得動彈不得了，蔣喬搖頭說道：“媽，我和韓修先走了，要不然趕不上早自習了?！?/br>
    蔣喬遞給韓修一個眼色，兩人抓著沙發上的挎包和水壺溜之大吉了。

    一出院門，就碰到了從隔壁出來的趙雅柔，趙雅柔一見著韓修和蔣喬，就朝他們走過來。

    在蔣喬和趙雅柔換了挑水擔糞的苦活后，自覺得占了便宜的趙雅柔對蔣喬和善了不少，平時上下學都是跟蔣喬和韓修一起走的。

    趙雅柔看著韓修一身的穿著，贊嘆說道：“韓修，你這樣穿真精神！”

    韓修頭上戴著遮到眼睛處白色的毛線帽，圍著灰色的呢子圍巾，身上穿著一件青色的燈芯絨外套，外套的內襯是一層厚厚的羊絨。

    蔣喬和韓修的穿戴一模一樣，因為兩人身上的衣物都是宋舒敏做的，只不過蔣喬的衣物都是黑灰兩色，暗沉沉的，沒有像韓修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韓修看著趙雅柔圍著的大紅色圍巾，禮貌道：“謝謝，你的圍巾也很好看?！?/br>
    趙雅柔高興的把圍巾尾一甩，得意說道：“那當然了，紅色大拉花圍巾是今年京市最流行的時髦了。我媽去百貨大樓里好不容易搶到的?！?/br>
    趙雅柔話音剛落，烏寶珠就出現在三人的視線里，蔣喬一看，這下趙雅柔可沒有好心情了，因為烏寶珠也圍了一條紅色的大拉花圍巾。

    果然，趙雅柔輕哼一聲，轉過臉去說道：“王建國這個跟屁蟲，怎么老是跟著烏寶珠后面?！?/br>
    第125章

    周鵬飛大老遠的從后面喊道：“韓修,你等我啊?！?/br>
    韓修當作聽不見，不過腳步卻是慢了下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身為同班同學的六個人被分成了兩撥，王建國和烏寶珠是一撥,蔣喬、韓修、趙雅柔和周鵬飛是另外一撥。

    周鵬飛一個箭步插進了韓修和趙雅柔中間,還把趙雅柔給撞了一下。

    趙雅柔立馬怒道：”周鵬飛你橫沖直撞干什么？好好走路不行嗎？“

    周鵬飛笑道：“不好意思,趙雅柔，我沖得太急了?！?/br>
    周鵬飛立即道歉了,趙雅柔也就不跟周鵬飛生氣了，她臉上的怒容不見了。

    韓修看著周鵬飛身上單薄的棉襖,說道：“周鵬飛,你不冷??？穿得這么少？”

    周鵬飛扯著身上冷硬的舊棉襖，嘆了口氣說道：“你以為我愿意凍著，這不是家里沒錢買新棉花做新的棉襖嘛?！?/br>
    周鵬飛和趙雅柔家庭情況差不多，上面的孩子都可以自食其力了,家里要養活的孩子只有他們一個。

    要說周鵬飛家里的情況比趙雅柔還要好一些，因為徐鳳娟每個月還可以掙個二十塊左右,林月云可不想去干糊紙盒的粗活掙錢。

    可周鵬飛的生活條件跟趙雅柔差了好幾個量級。開學的時候要交的五塊錢學雜費,周鵬飛拖了兩個月才交,是班里最后交的。

    這一切都是拜周大海所賜,自從周雪梅下鄉后,周大海以為家里寬松了，鄉下的老娘又來信說親爹生病了,周大海就把每個月的津貼全部寄了回去。

    現在周鵬飛一家每個月就靠著徐鳳娟掙的二十來塊過活。五塊錢的學雜費還是徐鳳娟從門縫里省出來的。

    大院里誰不知道周大海是個大孝子，趙雅柔為周鵬飛打抱不平說道：“你爸真是的,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都沒有厚衣服穿了嗎？”

    周鵬飛冷哼一聲說道：“在我爸眼里,他的侄子侄女吃飽穿暖就行了?！?/br>
    韓修想了一下,說道：“部隊不是一年四季都發新衣服嘛，你把你爸的軍大衣拿來穿吧?！?/br>
    周鵬飛語氣極其沮喪，說道：“我爸這個傻叉！他把放下來的新軍裝都給寄回老家去了，他穿的都是舊軍裝?！?/br>
    蔣喬心道，周鵬飛這么小就敢罵他爸了，不怪乎上輩子他能鬧到和周大海斷絕父子關系的地步。

    趙雅柔和韓修齊齊驚訝的“啊”了聲，同時在心里想道，周鵬飛他爸怎么這樣！這事什么品種的爸爸？！

    蔣喬一轉眼，就看到了韓修帶著祈求的眼神，蔣喬知道韓修這是同情心發作了。

    蔣喬想了一下，說道：“周鵬飛，單身宿舍樓那邊的代銷點你知道吧?！?/br>
    周鵬飛疑惑的點點頭，說道：“知道啊，代銷點里面的東西比外面賣的便宜。汽水只要七分一瓶，比外面的便宜一分錢呢?！?/br>
    代銷點里面不僅賣生活用品，零食汽水也賣，單身宿舍樓里住的戰士，年紀幾乎都是十幾歲上下，他們也有買零食汽水的需求。

    蔣喬繼續說道：“你去代銷點報你爸的名號去賒賬，以這個來要挾他，讓他少寄些錢回老家?！?/br>
    周大海堂堂一個團長，肯定不會跟代銷點的售貨員說，以后不要給周鵬飛賒賬的。周鵬飛只要賒一回賬，周大海就得丟一回臉，為了不在軍營里丟臉，他肯定會按周鵬飛說的做。

    周大海對老家人那么大方，不就是為了一張臉面，每次回去探親，鄉親們都說他孝順，有出息了，能把一大家子都拉拔起來了，他家是溝里最殷實的人家。

    周鵬飛一拍腦袋，驚喜說道：“蔣喬，你這個辦法真好。想想我爸被代銷點的人追債時候的臉色，哈哈！”

    趙雅柔說道：“周鵬飛你看看蔣喬，人家成績雖然比你差，但是腦子就是比你聰明?！?/br>
    蔣喬和韓修無奈對視一眼，期中考試那天他們直接曠課在家，成績當然是個鴨蛋，再也找不到比他們成績更差的了。

    平時的作業一次也不交，蔣喬和韓修已經是老師和同學眼中實打實的全年級最差的兩個差生。

    六個人里面，烏寶珠的成績最好，年級第一。趙雅柔次之，年級前十。再到王建國，年級前一百名。

    蔣喬、韓修和周鵬飛年級倒數，周鵬飛好一些，倒數前二十名左右。蔣喬和韓修并列倒數第一名。

    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開始了大掃除，去各個副食品店排隊□□節時才會供應的緊俏商品。

    蔣喬和韓修戴著一頂氈帽，穿著毛褲棉襖，手里揣著副食本，排在副食品店門口長長的隊伍里。

    五點半的深冬里，天還是黑的，只有副食品店門口的燈散發著昏黃的燈光。排隊的人不少低著頭打著瞌睡。

    蔣喬和韓修習慣了早起，平時的休息也足夠，倒是沒有什么困意，兩人小聲說著話。

    韓修回頭看了繞到巷口里的隊伍，小聲嘀咕說道：“幸虧我們來得早，要不然就得排在最后面去了?！?/br>
    蔣喬沒應聲，轉頭一看，人越來越多了，還陸陸續續的有人小跑著過來呢。學校已經放假了，他們來這里是來□□節供應的。

    能買到的東西不多，茶葉一兩、粉絲一兩、花椒半兩、木耳半兩、黃花菜半兩，這些是按戶分的。除此之外，還能買到每人供應的半斤帶殼花生和二兩瓜子。

    不要看東西少，這些東西可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供應一回，京市的居民從看到副食品店掛出的小黑板，上門寫明了開始供應的時間開始，摩拳擦掌就等著這一天呢。

    家里的大人都要上班，排隊購買就由韓修和蔣喬來了。以前蔣喬和韓修小的時候，兩家□□節供應都是最后買的，買到的茶葉是茶沫，花生和瓜子是干癟的，木耳粉絲也都是碎的。

    蔣喬看韓修一直往隊伍里看，便問道：“你看什么呢？”

    韓修回過頭來說道：“我在找周鵬飛呢?！?/br>
    兩人都戴著厚厚白色紗布口罩，說話悶聲悶氣的。

    蔣喬說道：“別找了，你往路燈下看，那不是周鵬飛的mama嘛。有鳳娟嬸在，周鵬飛不用來排隊?！?/br>
    大冬天摸黑起來，吹著冷風排隊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徐鳳娟沒有正式的工作，又心疼兒子，周鵬飛自然不用早起排隊。

    不僅周鵬飛不用，王建國、趙雅柔和烏寶珠也不用，都是家里不用工作的大人來的。

    韓修向路燈下看去，就看到了徐鳳娟，她頭上圍著一塊紅色碎花頭巾，身上穿著深藍色的大棉襖。

    韓修“嘖”了聲，感嘆說道：“周鵬飛可真厲害，以前我還沒有見過鳳娟嬸穿過新衣服呢?！?/br>
    蔣喬說道：“是挺厲害的，能從他爸手里摳出一半的津貼來?！?/br>
    周鵬飛的戰斗力真是強，蔣喬給他出了主意后，他放學后立馬去代銷點賒了一大堆的東西，用周鵬飛的話來說，那半個月他飯都不用吃了，喝汽水吃零食都飽了，這日子過得真爽！

    月底代銷點的會計就會盤賬，一盤賬就發現了一大筆的賒賬數目，于是周大海就被會計給堵了，在一幫戰友面前，他漲紅著一張臉去掏口袋，卻沒有掏出一分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