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三人朝著韓家走去,院墻外圍著的人聊了起來。

    “王家這回可要大出血了?！?/br>
    “你沒看到，王貴的口袋那么厚?！闭f著還給比劃了一下，“得好幾百塊了吧?！?/br>
    “得了吧，賠幾百塊能頂什么用,要是我兒子的眼睛瞎了,給我幾萬塊我也不樂意！”

    “說的也是,王貴還不好好管教王建國，說不定以后還能闖出更大的禍來?！?/br>
    “……”

    蔣喬家的廚房里,宋舒敏把事情說給蔣維均聽，邊哭著邊捶打著蔣維均的胸口,氣狠狠地說道：“你說,她說的這叫什么話！什么把眼角膜給年年，她是在挖我的心！就不該讓她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她能，還知道眼角膜移植手術！”

    蔣維均任宋舒敏發泄,沉著臉思考，過了好一會,他才說道：“這么大的恩情,我們怎么還？要是年年的眼睛真的好不了,我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br>
    宋舒敏用蔣維均的衣服蹭去眼淚,抬起頭來說道：“醫生說,年年的情況得一個月以后再看看，我打算請一個月的長假照顧他。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說，我現在心里慌得很,等我冷靜幾天,再想想?！?/br>
    蔣維均點點頭,嘆息一聲，罵了一句，“我真想去把王建國狠狠揍一頓，讓他下不來床?！?/br>
    宋舒敏咬牙說道：“我也想！”

    蔣維均指著砂鍋問道：“是要給韓家送去的吧，我一起去，表明一下我們的態度?！?/br>
    宋舒敏點點頭，說道：“年年奶奶現在肯定沒心情做飯，要做也只做年年的那一份。年年是個挑嘴的，受傷了更應該吃點好吃的?！?/br>
    宋舒敏低頭一瞧，見煤爐子里面沒什么紅光了，拿了兩塊濕毛巾，遞給蔣維均，吩咐道：“用毛巾抓著，整鍋端走?！?/br>
    蔣維均把砂鍋端著，兩人一起走到了蔣喬的房門前，宋舒敏側耳貼上房門，聽了一下里面的動靜。

    然后敲了敲門，說道：“喬喬，爸媽去年年家一趟，mama回來再煮面條當作今天的晚飯?！?/br>
    蔣喬原本趴在小圓桌上，一聽到宋舒敏說話，就立馬起身把門打開。

    宋舒敏見蔣喬把房門打開，便說道：“你也想去??？爸媽是要跟你李奶奶商量點事的，這樣吧明天我再帶你去?！?/br>
    蔣喬直截了當地說道：“爸媽，我不去。讓韓修來家里養病吧，媽你也不用請假，由我照顧年年?！?/br>
    李紅英請不了長假，部門離了她，根本轉不了，原本接班的人出事了。

    宋舒敏想說些什么，被蔣喬打斷了，蔣喬說道：“你們請假專門照顧年年，他的心情更加不好，心情不愉悅不利于他養病?！?/br>
    病人心情好，恢復得更快，宋舒敏當然知道，誰樂意小心翼翼被當成個瞎子來對待。

    宋舒敏想了兩三分鐘，說道：“我跟你李奶奶說一下，看她同不同意?！?/br>
    李紅英正跟韓山河爭吵呢。

    李紅英指著韓山河罵道：“你說你，孩子一出事，你找不人。要你這個爺爺有什么用！你干脆別干了，回家帶孫子！”

    韓山河理虧說道：“那不是要大演練了嘛，我去部里開會去了?！?/br>
    幸好韓山河是坐其他同僚的車一起走的，蔣喬能找到高少全這個熟人。

    李紅英曾經的火爆脾氣上來了，抓起手邊的東西就往韓山河身上扔。

    韓山河一邊躲，一邊叫道：“快停下！別把年年給嚇到了?！?/br>
    韓山河已經上去瞧過韓修一回了，韓修躺在床上裝睡呢。

    李紅英手里抓著一個蘋果，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她氣惱地把蘋果往沙發上一扔，抓了抓頭發，坐了下來。

    韓山河問道：“打電話給從文了嗎？”

    李紅英小聲哭著搖了搖頭，說道：“沒呢。你讓我怎么說？把孩子照顧得三天兩頭出事?！?/br>
    “從文前幾年就想把年年接到身邊去了，是我舍不得拿文珍來壓他，他才不提這事的。你說我把孫子留在身邊，也沒把人給照顧好?！?/br>
    韓山河坐到電話機旁邊的椅子上，嘆了口氣，說道：“總要讓從文知道的，要是年年的眼睛好了也就算，要是沒好，只怕從文以后要怪我們?！?/br>
    “從文路子廣，還能去港市出差，看他能不能把年年帶出去看看，內地治不好，那就到港市去看?！?/br>
    李紅英看向電話機，說道：“那你打吧，你來說?！?/br>
    韓山河把電話機拿起來，又立馬合上，他遲疑的說道：“不是說還能觀察一個月嘛，要不等一個月再說?！?/br>
    李紅英愧對兒子，他韓山河就更愧對了。

    李紅英哼了聲，指著沙發上的蘋果說道：“你把蘋果撿起來?！?/br>
    頓了一下，她又說道：“老韓，我打算提前離休了，回來照顧孫子?！?/br>
    建國前的干部退休叫離休，離休后依然享受和原職位相同的工資福利待遇，和上班一樣。

    韓山河思量了一下，李紅英要是再繼續干下去，能再干十來年呢，她心里肯定舍不得工作，當初為了工作，她都是一出月子就上班了，給孩子辦了全托。

    韓山河說道：“要不還是先請一個月假再說?！表n修也確實需要人來照顧。

    李紅英一揮手，說道：“得了，請一天假，也會有人打電話來。那我還怎么照顧年年，干脆退了算了?！?/br>
    宋舒敏和蔣維均走上門前的臺階，才揚聲說道：“李阿姨，在家嗎？”

    李紅英與韓山河對視一眼，韓山河小聲說道：“跟人好好說話，不要有怨懟?！?/br>
    韓山河見多了，有的戰士救了戰友，自己犧牲了，留下孤兒寡母。時也，命也，怪不了任何人，人家寧愿災禍發生在自己身上。

    李紅英瞪了韓山河一眼，起身說道：“來了，在家?！?/br>
    宋舒敏指著蔣維均捧著的砂鍋，說道：“這是燉了一個多小時的鱸魚湯，讓年年多吃點，對他的眼睛恢復有好處的?！?/br>
    李紅英臉色溫和，說道：“那謝謝了，小蔣啊，你放在餐桌上吧?！?/br>
    見李紅英收下了魚湯，宋舒敏和蔣維均心里都松了口氣。

    李紅英讓兩個人進來待客廳坐，兩人見到韓山河都相互打了招呼。

    宋舒敏苦笑著說道：“喬喬把事情告訴我，這是原本不關年年的事，他這是替喬喬受的無妄之災?！?/br>
    一旁的韓山河沉聲說道：“小宋不要有這種想法，年年這也是做了好事。難道見朋友遇到了危險，不出手相助，那年年成了什么人了?！?/br>
    李紅英苦澀笑了一下，輕聲說道：“老韓說得對，我們真的不怪喬喬，要怪也是推人的人。我還沒得及問呢，小宋，你告訴我是誰把年年推到的?！?/br>
    有李紅英在，韓家的熱鬧沒人敢看，從醫院回來，就沒人敢上門來觸李紅英的眉頭。

    宋舒敏說道：“不管怎么樣，這事我們也有責任。李阿姨是這樣的，……”

    “李姨在家嗎？”外面響起了曹麗霞的聲音。

    李紅英一聽，就知道曹麗霞帶著罪魁禍首來了，也不起身，提高音量道：“在?！?/br>
    曹麗霞攜著王貴和楊翠翠進來了，李紅英瞧都沒往門口瞧一眼。

    她知道推人的人是誰了，王建國的名聲她也有所耳聞，她只以為那孩子是頑皮了些，大院里的男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沒想到他居然敢下那么重的手！

    李紅英的眼睛似乎沒看到王貴和曹麗霞兩個人，只招呼曹麗霞坐下。

    曹麗霞才不樂意陪經常給她添麻煩的兩個人站著呢，李紅英一招呼，她就坐下來。

    曹麗霞看了一下韓家兩位話事人的臉色，開口問道：“李姨，韓首長，你們知道我為什么而來的。年年那孩子情況怎么樣了？”

    李紅英眼神深沉地盯著楊翠翠說道：“年年的右眼完全看不見東西了?！?/br>
    楊翠翠面色大變，就想說話替自己兒子辯解，旁邊的王貴踢了楊翠翠一腳，讓她別說話。

    王貴從褲兜里掏出一沓大團結來，放在茶幾上，討好地笑道：“韓首長、李部長，這些錢是給韓修的醫藥費和補償費。這事錯在王建國，我已經把他狠狠打了一頓，現在他正躺在床上下不來呢?！?/br>
    曹麗霞低頭不屑地撇了撇嘴，打什么打？連罵都沒有罵一聲呢，王貴可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人家眼睛都瞎了，道歉這么輕飄飄的。

    王貴說完，見韓山河和李紅英都沒有出聲，用胳膊肘碰了楊翠翠一下。

    收到暗示的楊翠翠一拍大腿，大聲說道：“就是，孩子爸把寶蛋打得可重了，都流血了。你們大人有大量，別跟一個小孩子計較。我家寶蛋也不是故意，小孩子之間的打鬧推搡嘛?！?/br>
    頓了一下，楊翠翠看著坐著的宋舒敏，眼珠一轉，振振有詞地說道：“要怪就怪宋舒敏的好閨女，要不是她惹到我們家寶蛋了，寶蛋也不會輕輕地推了她一下，誰知道倒地的是年年呢，說不定是蔣喬把年年推出去擋災的?！?/br>
    第80章

    宋舒敏和蔣維均氣憤不已,被氣的胸口都上下起伏了。

    王貴覺得楊翠翠說的也挺有道理的，自家的孩子不可能故意傷人，說不定是被誤會了呢。

    楊翠翠瞧他們都不說，自以為自己說的有道理,小步走到李紅英面前,笑嘻嘻地說道：“瞎了一只眼睛也不要緊,反正年年那孩子身體本來不好嘛，哪像我家寶蛋是要去當飛行員的,也不用擔心年年那孩子娶不到媳婦，城里的娶不到,可以去山溝溝里找嘛?！?/br>
    曹麗霞和王貴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楊翠翠跟說相聲似得，一溜串把話給說完了。

    宋舒敏從來沒有這么生氣過，心里一把火熊熊燃起，她猛地起身,把楊翠翠推到在地，拽著她的頭發,用身體壓著她。

    她往楊翠翠臉上甩巴掌,嘴上怒氣騰騰地說著：“我讓你滿嘴噴糞！當飛行員你想得美,我看吃牢飯倒是有可能的！我草你全家！瞎你個頭,你全家才瞎了呢！你才是王貴那大老粗找不到媳婦,才從山溝溝里買來的吧！”

    宋舒敏連罵帶打，往楊翠翠左右臉來回開弓,狠狠地收拾她，放著狠話,“記住了,以后讓你家狗屁的屎蛋見了年年和喬喬繞著道走！”

    王貴想要上去把宋舒敏拉開,被蔣維均摁住了，論身手，王貴比起蔣維鈞來還差了點。

    除了王貴沒一個人阻止，大家都靜靜看著。

    宋舒敏打了個痛快，起身把楊翠翠松開，把亂了的頭發順在耳后，輕飄飄地說了句，“對不起啊，楊嫂子，我這是跟你鬧著玩的呢。希望以后你家的寶貝蛋被人打了，也能說一句，鬧著玩的，不礙事?！?/br>
    蔣維均松開別住王貴的手，護在宋舒敏面前。

    王貴立馬上去把楊翠翠扶起來，他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向韓山河說道：“首長，你可要替我做主，蔣維均他這是目無法紀，縱容家屬動手打人?！?/br>
    王貴是二師的，蔣維均這個一師的副師長可管不到他頭上。

    韓山河面色鐵青地起身，拿起餐桌上的那一沓子錢，走到王貴面前，拉過他手，把這錢啪地交到他手里，盯著他說道：“這錢你拿回去！”

    說完轉頭朝曹麗霞說道：“有的家屬思想很有問題，素質也低，曹主任要多給家屬上上思想課！”

    韓山河一揮手，沉聲道：“好了，你們三個都回去吧。這件事到此就結束了?！?/br>
    曹麗霞說了句告辭的話，都沒叫上王貴和楊翠翠一起走，真是誰碰上他們一家子誰倒霉！

    王貴握著錢，嘴里囁嚅著，想向韓山河說些什么。

    扶著王貴手臂的楊翠翠心里一喜，連被打的地方都不覺得疼了，她把錢搶過來往自己褲兜里一放，用力拉著王貴往外走，還不忘回頭說道：“首長您可是首長，要說話算話，這事就過去了，這是首長您說的！”

    挨了一頓打，六百塊又回來了，真值。要是她被打一頓，能賺到六百塊錢，她可以天天被打，反正沒生出兒子之前，她沒少被自家男人大。

    李紅英拉著宋舒敏坐下，她夸獎說道:“小宋，你打得好！”

    李紅英離宋舒敏最近，楊翠翠誣陷蔣喬的時候，宋舒敏還能忍得住氣，等楊翠翠一說貶低韓修的話時，宋舒敏立馬就忍不住怒氣，沖起來狠揍了楊翠翠。

    宋舒敏苦笑道：“都是我們家欠年年那孩子的?！?/br>
    李紅英神色黯淡，嘆氣說道：“不說這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都是意外沒有誰欠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