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今夜星星很少 sんⅵ.#8557;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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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劉檢瞪大眼,不知該說什么了。這小姑娘看不出來還是個小三? “其實我也是無辜的,”白雁抬起頭,眸子中籠上了一層水汽,“我mama和康劍的父親是故友,我們是父母包辦的婚姻??祫Φ哪赣H高位截癱,他很孝順,為了不讓他母親傷心,就答應了婚事,和伊桐桐老師分了手?!?/br> 劉檢和高檢嘴巴張成了“o”型。劉檢眨眨眼,好半天才擠出一句,“那那你知道他送她車和公寓嗎?”這話一說,他很有罪惡感。 白雁咬了咬唇,十指絞了好一會,才點點頭,“我知道的。因為伊老師是為了愛他,才追到濱江。他感到對不住她,給她買房買車,是想讓她生活得舒適點,讓傷害少一點?!?/br> “那房那車可不是小數目?!眲z瞇細了眼,凝視著白雁,“這錢是誰出的,你知道嗎?” 白雁苦澀地一笑,長睫毛一眨,一滴淚從濃密的睫毛下滾了下來,“我是在結婚后才知道的,那些是用我的新房抵來的?!?/br> “呃?”劉檢和高檢全驚住了。 “我們結婚辦了幾十桌酒席,又買了套復式建筑的新房,這些錢有他爸媽給的,也有他工作后的積蓄,但差不多也傾其所有。他再送房送公寓,哪有錢?他瞞著我,把新房的房契抵押給了華興集團的老總,讓他墊支了那筆錢?!?/br> “你們的房契抵押給了華興?” 白雁抹去眼中的淚,從包里拿出一張紙,遞過去,“這是華興打的收條??祫σ恢辈氐煤芎?,我有天發現了,然后,我覺得我的承受能力有限,我向他提出了離婚。我能容忍他的過去,但我無法容忍婚姻生活中充斥太多另一個女人的痕跡?!?/br> 劉檢把紙條拿過來,白紙黑字,華興歪歪扭扭的簽名,華興集團鮮紅的戳印,很真實,假不了,收條的時間是九月二十號。 “那車那房好像是五月份就有了,這收條怎么是九月二十號的?”劉檢犀利的發現有一絲不對勁。 “我也問過他,他被我逼得無奈,說本想暗暗籌錢還上的,沒想到結婚開銷太大,他想不出其他辦法,又不敢拿自己的仕途開玩笑,只好拿房子抵了?!?/br> 劉檢看看高檢,高檢也看看劉檢。這樣一解釋,很合情合理呀!一點點都不違背原則,二百多平米的復式建筑,按市價有二百萬呢,足夠抵單身公寓和一輛跑車了??祫φ媸潜惠d臟的?他是無辜的?不會吧,華興怎么敢拿這事瞎說,可證據在此,還真挑不出什么刺來? 劉檢撓頭,“白雁,這事先擱一邊。我再問你件事,九月二十四日,你是不是曾從華興辦公室提走二百萬現金?” 白雁眨眨大眼,慢悠悠地點了下頭?!笆茄?!” “那是什么錢?” “華興行賄給康劍的呀!” 劉檢、高檢腦袋上的頭發全立著了,劉檢直接站了起來,“你肯定是行賄?” 白雁認真點頭,“華興說感謝康劍這些年對他的幫助,又幫他投中了商貿中心的工程,他不知我喜歡什么,這些錢送給我買喜歡的東西。我和他不熟,就因為我是康劍的老婆,他才對我這么好,這不就代表是給康劍行賄?” “然后你就收了?” “我當然沒有,那時我和康劍在鬧離婚,我不想與他有任何牽扯。我拒絕了,可是華興不知從哪打聽到了我的存折卡號,把二百萬打進了我的卡里?!?/br> “錢還在你卡里?” “呃?”白雁訝異地瞪大眼,“你們不知道錢在哪嗎?” “我們怎么會知道?”劉檢和高檢愣住了。 “這事差不多地球人都知道了,這兩天網上和報紙上都有登的。你們有空上網或者看看報紙吧!” “你能講具體些嗎?”劉檢咽了咽口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嫌那錢臟了我的卡,也不想便宜了康劍,就把那錢捐給了汶川紅十字會?!?/br> 劉檢和高檢有好一會兒大腦處于空白狀態,面面相覷, 不知是說這姑娘是傻呢,還是任性呢! 許久,劉檢才找著了自己的聲音,“什么時候的事?” “九月二十五號吧!” “這事康劍知道嗎?” “我不知道華興有沒和他說,我們當時在冷戰,我不想和他說話?!?/br> “二百萬呢!很大的數字,你就那樣捐了?” “是挺大,我捐的時候,銀行轉賬的會計看了我半天,我催了好幾次,她才轉成功?!?/br> “你為什么不繳到廉政賬戶上?” “廉政賬戶的錢不也是給災區嗎,我這樣不是少了一道審批手續。是不是這錢不合規矩,那能不能向紅十字會再要回來?”白雁不安地搓手。 劉檢、高檢哭笑不得,“這個報道是怎么回事?” “汶川紅十字會的人前天特地過來致謝,宣傳部的人接待了,然后就傳開了。那個捐款的轉賬單也被他們復印過去了?!?/br> “這謝得還真是時候,巧呀,巧呀!”劉檢腦中像有一團絲,錯綜復雜地纏著,無法理得清,可是有一點他確定,這樣一來,康劍那小子沒事了,么事都沒沾上,還有可能鑲上一圈光輝。 “不巧,書就編不下去了?!卑籽愀诤竺娓胶?,沒心沒肺地笑著。 黃昏時分,白雁出了檢察院,給陸滌飛打電話。過了不到十分鐘,陸滌飛的車就到了。速度之快,讓白雁覺得他好像啥事都沒做,就一心一意在等這個電話。 這次,他沒讓司機開市長專用車,而是自已開了輛很拉風的越野車。車門關上,他呼地一下就把車頭一轉,朝著江邊方向開去。 這個時節,江堤上非常的蕭索,奔騰的江水在寒風中一波波地拍江著江岸,濺出數米高的浪花。堤上的樹木,枝干凍得灰白,被風吹得滿天飛著落葉。 陸滌飛把車停下,車頭對著江水。車后,落日慢墜,晚霞映紅了西方的天空,也在眼前的江水上鋪滿了一層金光。金光隨著浪花翻涌,一點點褪去。眨眼之間,眼前突然一黑,暮色四臨。 “好看嗎?”陸滌飛扭過頭看白雁。剛剛兩人一直注視著車外,沒有一個人講話。 “很壯觀?!卑籽銓χ倘灰恍?。 陸滌飛開了車頂燈,從口袋里掏出煙盒,向白雁晃了晃。 白雁點頭,“抽吧!” 他笑笑,從后座拎出一個紙袋,里面裝著蛋糕、牛rou干、話梅、巧克力、水果一堆女孩子愛吃的零食。 白雁撕了包話梅,捏了顆塞進嘴里,酸得一張臉都擠到一塊了。 陸滌飛朗聲大笑,指著車外,“我和別人不同,我喜歡看落日,而不愛看日出。落日有一種凄美感,像壯士的臨終惜別,場面非常悲壯,但不可憐。我心里面煩悶的時候,有時就開車來江邊看落日。唉,這天太冷,不然我們晚上可以去江心島看星星了?!?/br> “陸市長,也會有煩悶的時候?”白雁挪諭地扁了扁嘴。 “我是人,當然有七情六欲。你以為官二代就那么好混?” 白雁皺皺鼻子,“好不好混,我不清楚。不過,陸市長這官當得可是非常輕松,你都不做事嗎?” “要做事,誰還愿意當官?當官就是要有領導能力,會決策就好。當然,我也不是時時閑,但在我心中,陪你比工作重要?!标憸祜w高亢的嗓音突然一啞,話語間帶了許多助氣音,讓車內的氣氛一下朦朧、曖昧起來。 白雁咬咬唇,把眼神挪向車外,“你把我看得如此之重,我以為一個正常的人應該先問問我下午的談話的結果如何?” “我不需要問?!?/br> “呃?” “你的能力應付他們足足有余,而且現在媒體的力量那么大,這么大的光圈足夠遮住一切瑕疵?!?/br> “可是那也是我的一面之辭,如果他們去找華興對證,華興會不會不承認?”白雁細細地把下午的談話回響了下,還是有些擔憂,生怕哪里出了錯。 “他們就是心里面有疑惑,也不會再追問了。誰會和一個廉潔正直的偶像過不去,那會犯眾怒的。我和汶川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他們會在這等到康劍出來,再當面向他道謝,我已安排了記者跟蹤采訪。至于華興,他現在講什么,還有誰信?” “那個劉檢和高檢會去找華興嗎?” “程序上是要去的,必須要把所有的事和他對證下,然后簽字,就差不多結束了?!?/br> “接著,康劍就能回來了?”白雁抑住心里面的激動,故作平靜地問。 “應該能在除夕前回濱江,我想可能會有許多人搶著去接他的,其中,也包括我一個?!标憸祜w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他這次因禍得福,睡著都能笑醒?!?/br> 白雁側了下身子,面對陸滌飛,“謝謝你,陸市長?!边@話,白雁說得很真誠。 陸滌飛在兩天之間,讓汶川紅十字會的人來濱江,又找記者在網上、報紙上發表文章,把二百萬捐款的事,炒得發燙,一下子就讓康劍的負面形象立刻變得無比高尚、偉大?,F在,白雁又澄清了伊桐桐房子和跑車的出處,康劍簡直就成了重情重義、十全十美的五好男人、完美領導。 陸滌飛把抽了半截的煙頭扔出窗外,回過身就握住了白雁的手,“丫頭,別謝我,我這是為自己做的。你那天晚上答應我,只要他平安回到濱江,你就會認真考慮我的要求?!?/br> 白雁閉了閉眼,“我還說了一句話,你不記得了?” 陸滌飛目不轉睛地瞪著她,眼中射出危險的寒光,“我記得很清楚,你說只要我和康劍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在同一個地方,不耍詭計,不玩手段,我能超過他,你就愿意和我在一起?!?/br> “你做得到嗎?” “其實,他現在就已經輸給我了。我放蕩不羈、玩世不恭,形象沒他好,可他栽了,我沒有。這是因為我壞在表面,而他壞在骨子里。這個,你應該比我清楚?!?/br> “其實,你并不是真愛我,你無非是想在康劍的心口撒把鹽!”白雁學著他的腔調,說道。 “不是!”陸滌飛斬釘截鐵地搖頭,“這些年,我結過婚,有過許多女朋友。我和前妻是因為門當戶對而結合,并非愛,沒堅持幾年,散了。我和女朋友在一起,只是為男歡女愛,合得來就多見幾面,合不來上床一次就說再見,不會有想念,也不會有遺憾。我在江心島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很特別,但也沒入我的心,直到前幾天的那個晚上,我看著你,心砰砰直跳,慌亂急躁得像個毛頭小子,這種感覺從未有過。丫頭,我真的愛上你了?!?/br> 白雁眨著眼睛,她慢慢轉過身,看著一輪冷月從江中跳出,慢慢地照亮了咆哮的江面。 “在我二十四歲前,我被別人視同瘟疫。一過了二十四歲,我好像是桃花處處開了?!彼猿暗厥?,“陸市長,我不是貶低自己,但我覺得你應該找一個更好的、更時尚的女子,她才能追得上你的腳步。我們是不同的?!?/br> “現在說這話已經太晚了,你已經接受了我的幫助,你就要履行自己的承諾?!标憸祜w強悍地扳過她的肩,讓她面對著他。 白雁清澈的眸子滴溜溜轉了幾圈,“陸市長,你的心臟夠強嗎?” “要看什么情況?!?/br> 白雁頭一偏,緊緊咬了咬牙,“如果你能接受一個心里面裝著別的男人、也有可能和別的男人偷情的女友,那么我們就來談一場不礙風化的戀愛吧!” ******** 劉檢和高檢把談話的紀錄整理了下,當天就坐車去了省城。 車上,劉檢的眉頭一直皺著。高檢給他遞煙時,推了他好幾下,他都沒動彈。 “還在想那案子?”高檢問。 “老高,你說這蹊不蹊蹺呀!都板上釘釘的事,只是走下程序,怎么突然就面目全非了。這時間不早不晚,就卡在這中間。要是早一點說出來,就立不了案。晚一點呢,就與事無補?!眲z狠抽了兩口煙,怎么都想不通,“我辦案無數,還沒遇到這種事。下面都準備批捕了,唉,多少日子的辛苦全付之東流?!?/br> “老劉,別嘆氣了,網你也上了、報紙也看了,談話記錄也在那,挑不出破綻,我們就別給自己惹麻煩??翟屏质抢险〞?,現在是退居二線,可他老婆娘家那邊勢力可不小?!?/br> “他媽的,我一定要好好審審那個華興,他沒事嚼什么蛆?!?/br> 劉檢窩了一肚子的火,下了車就直奔省公安廳。 華興集團員工砍傷農民工的事,華興不是直接犯罪人,但涉嫌幕后指使,再加上前面濱江市城建局局長和招標辦主任受賄一事,他也有行賄的份。行賄本來是睜只眼閉只眼的不追究,這下,也算到他頭上了,另有人舉報,他偷稅漏稅。他么,偏偏還逃逸,于是,就給抓起來了。 華興被帶進審訊室,眼袋突得老高,臉上的rou掛著,頭發灰白,早沒了平時的八面玲瓏、神氣活現,頭耷拉著,像只萎茄子。 警察讓他坐下來,他立即規規矩矩坐下,雙腿并攏,眼直視地面,一動不動。 “抬起頭來?!眲z厲聲喊道,把談話記錄摔到桌上,“你現在給我好好看看,再告訴我,這上面為什么和你說的不相符呢?” 華興惶恐地把記錄往面前挪了挪,戰戰兢兢地看過去??粗?,看著,劉檢就看到他光禿禿的腦門上往外冒著冷汗。 當華興看到復印的房契收條時,他身子猛烈地哆嗦了下,眼前是金星四射。 “這些屬實嗎?”劉檢拍著桌子,吼道。 華興嘴角慢慢綻出一絲笑意,他閉了閉眼,說了句,“強人呀!”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 “什么?” “康劍以后一定會前程輝煌,不可估量,你們多拍拍他的馬屁?!比A興的笑意越來越大,然后是放聲大笑,直笑到眼淚都下來了。 “你發什么神經?!眲z繼續把桌子拍得山響,吼聲如雷,“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栽臟了康劍?” 華興止住笑聲,把眼角的淚拭去,點點頭,“我交待,我坦白,我不是栽臟,我是老糊涂了,把房契這事給忘了。對,我只送給他老婆二百萬,她沒要,我就讓秘書打到她卡上了?!?/br> “奶奶的?!眲z氣得一腳踢翻了桌子。 華興被干警帶回了牢房。 他坐在窄小的床鋪間,倚著墻,想想笑笑,笑笑又搖搖頭、拍拍腿??栈盍艘话涯昙o,不僅丟了與康劍的交情,還落了栽臟的罪名。 他早就應該從與小護士的幾次見面中就應該看出來,她并不是等閑之輩。 國慶快到了,華興大飯店接了幾個旅游團,非常忙碌。他半躺在寬大的辦公椅中,聽秘書向他匯報集團三季度的效益,座機響了??偱_小姐說有位叫白雁的小姐找他。 那是康劍的夫人呀,華興忙不迭地撫了下頭上稀稀疏疏的頭發,親自下去把她接了上來。 白雁的小臉悶悶的,沒像以前,看到他,對他一笑,露出兩個俏皮的小酒窩。 “心情不好?”他給她泡了一杯上好的毛尖。 “華老板,我要和康領導離婚了?!卑籽阊壑新囊绯隽藴I水。 華興大吃一驚,他私下覺得康劍很在意這個小妻子的。這小護士事實也招人疼?!鞍鬃o士,別亂說話。兩口子爭執個幾句,是常事。過兩天,一切都好了?!?/br> “華老板,你告訴我,康劍是不是和伊桐桐經常在你這飯店的頂樓咖啡廳見面,他還送她房子和車子?”白雁拭干淚,很氣憤地問。 華興愣住,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該說什么好。 “你不說也沒什么,我跟蹤過他們。所以我一定要離婚,我受不了,他也同意了?!?/br> 華興搓著兩手,“這個,這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康助心里面只有你?!?/br> “你承認了,這事是真的?!卑籽阊鄣傻昧飯A。 “我沒,我沒”華興忙搖手。 “華老板,一個離婚女人,沒了愛情,沒了家,如果再沒有錢,那多可憐呀!你能幫我個忙嗎?” “當然,你差錢用,盡管說?!比A興這時只當白雁是和康劍耍小性子。像他老婆都要和他離婚二十年了,到現在都沒離。有時候,女人喊離婚只是個口號,并不當真。他平時就覺得沒機會彌補康劍對他的恩澤,能有機會向白雁拍馬屁,還不忙不迭地沖過去。 白雁從包里拿出兩本證書,一本房產證,一本土地證,“你不是有家房產開發公司嗎?你幫我把這房給賣了,盡量把價格抬高點?!?/br> “你把房賣了,你住哪?”華興打趣地問,小護士還來真的了。 “我住在那房里,就會想到他和那個伊桐桐,我心里面有陰影,我把房賣了重買。華老板,你幫不幫我?” “幫!”華興小心地把房產證、土地證收好。 “如果你有什么消息就給我打電話哦!”白雁這才展顏一笑。 “如果你沒地方住,我可以給你在飯店里安排個房間?!?/br> “我哪能總麻煩華老板?!卑籽阏酒鹕?,往外走去,到門口,又回過頭,“華老板,你還沒給我打收條呢!” 華興納悶了,這證書上名字又不是他,干嗎要打收條,再說他怎么可能把康領導的房子給賣了。 “值很多錢呢,我不放心,你打個收條給我吧!” “行,行!”華興覺著白雁真是可愛,不惹她著急,順了她的意,給她打了收條,在她的要求下,還蓋上華興集團的公章。 白雁這才歡歡喜喜走了。 華興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捏著兩本證書,呵呵直樂。 過了四天,白雁突然又來了,很著急?!叭A老板,我看中一套江景房,許多人都在搶訂,我那房你賣了嗎?” “還沒找到合適的買主。你差多少錢?” “人家說一次性付款,可以優惠三萬塊?!?/br> “一次性是多少?” “二百萬?!?/br> 華興眼都沒眨,打電話給會計,立即從銀行取了二百萬現金給白雁??祫退吨猩藤Q中心那個標,他能賺幾千萬,二百萬只是個小錢。 “這么多錢,我一個人提著也不敢上街。華老板,能請你的秘書陪我去銀行嗎?” “行?!比A興豪爽地一揮手。 于是,這就成了二百萬是他的秘書硬打進了她的銀行卡中。 華興笑得前俯后仰。她,真是高,一環套一環,環環相扣,沒有一絲差錯。他本來想著,有了伊桐桐的房和車,再有這二百萬,足可以把康劍牢牢與他牽在一起。卻不知,他用自己的矛戳了自己的盾,康領導徹底與他脫離了干系。 華興想,小護士是不是有一雙能看穿前身后事的眼,她就猜著有一天他會賣了康劍,才將計就計? 其實,他不想賣了康領導,他也是無奈的。有人托話給他,只要他交出向康領導行賄一事,其他所有的事就不追究。 這世上,還有誰的話能相信? ******** 余州,臘月二十八。 這一年沒三十,二十八也就是除夕前一天了??祫ο裢R粯悠鸫?,簡單洗漱后,便靜靜地站在窗前,從鐵柵欄間看著樓下一小片綠色。這幾天,他只是不允許走出房間,審訊已經結束了,可以按時睡,按時吃,伙食比剛來時好了些,也有熱茶送進來。 他不知道劉檢他們取證到哪一步了,他不去亂想,也不多想,靜觀以待,說服自已享受黑暗前的一絲光明。 真的批捕后,頭發要剃成個大光頭,衣服要換成囚服,送到某個邊遠的農場,與社會上的各式各樣的犯罪分子混在一起勞動改造,一呆就是十年。 心情,不是不苦澀,不是不悵然,不是不后悔,不是不惶恐。 如果心里面沒有裝著白雁,康劍想自已也許不會有現在這么鎮定了。就是盼著有一天還能再看到白雁,再和白雁相守,才能這么撐著。 白雁,白雁,白雁康劍在心里面喃喃地重復喊著,似乎這樣呼喊,能讓僵冷的四肢暖和起來。 門外有開鎖的聲音,康劍扭過頭,以為是送早飯的。很意外,是嚴厲走了進來。 自從劉檢他們去取證后,嚴厲跟著消失了。 兩個人默默地對視了一會?!霸?!”康劍先出聲招呼。 “早!”嚴厲深深看了他一眼,朝外面挪了挪眼神,“一起出去散個步吧!” 康劍渾身每個細胞都屏住了呼吸,面孔脹得通紅,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出去,是從這里轉到看守所?還是 “散個步,再一起去吃個飯。他們開得快的話,估計午飯后就要到了?!?/br> 他們??? 康劍的手不禁攥成了拳頭,嘴唇哆嗦著。 嚴厲輕笑搖頭,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劍劍,你平安著陸了?!?/br> “嚴叔?”康劍身子顫抖得厲害,這是錯覺嗎?是他假想出來的話嗎? 嚴厲閉了閉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切都澄清了,你什么事都沒有了,可能還會因禍得福呢!你這小子,太內斂,什么都藏在心里,要不是這次雙規,誰會知道你能做出那樣的壯舉?!?/br> 康劍搖頭,嚴厲說的話,他一句都聽不懂。 “別傻站著,出來呼吸下新鮮空氣。今兒可真冷,但天不錯。哦,你看,出太陽了?!眹绤栔钢芭_外面金燦燦的陽光,笑了。 康劍就像是踩著云朵下了樓,他屏息,再深呼吸。 校園中,空氣清冷,帶著凍裂的泥土氣息,擾得他鼻子很癢。他仰望天上初升的太陽、碧藍的天空,他眺望遠處的村莊、馬路上奔馳的汽車,他低頭,看著腳下一塊塊方磚鋪就的小徑、小徑邊倔強的冬青,眼眶突地一熱,淚滑下了臉腮。 他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能平安著陸,的確要高興?!眹绤栆娝呔降貏e過臉,慈祥地一笑,領先往校園深處走去。幾個工作人員看到康劍,都向他熱情地笑笑,輕聲說:“恭喜!” 康劍仍回不了神,但他不能多問。他知道事情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會是奇跡,必定發生了什么。為了怕口徑不一致,他只有沉默。 兩個人走到了cao場前,四周沒有一個人影,嚴厲突然轉過身,非常嚴肅地看著康劍。 “劍劍,吃一塹,長一智。經過了這件事,雖然受驚不小,但對你以后的道路有百利而無一害。這次,你是幸運。如果你不吸收教訓,再犯就沒人幫得了,也會令讓幫助你的人寒心、失望。我不唱高調,說共產黨的干部要怎么怎么廉潔。你不為別人,也要為自己和家人著想。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只要你做了,總會被一雙眼睛看到。出來混,遲早有一天要還,別存僥幸心理。踏踏實實做人,清清正正為官?!?/br> 康劍羞慚地不敢迎視嚴厲的目光,他明白,嚴厲心中一定如明鏡似的,什么都一清二楚,但嚴厲沒有點破。 嚴厲長吁一口氣,“你能平安無事,我這心也舒坦了。你爸媽還在濱江,你回去后正好和他們一塊回省城過年,好好地放幾串鞭炮,慶祝慶祝。過了年,從頭來起。城建市長泡湯了,但我聽說叢仲山快到齡了,要退,市長順應接位,空出來的市長位置要對全省四十五歲以下的局級干部公開招考,你努力抓住這個機會?!?/br> 康劍自嘲地一笑,“我現在只想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至于別的,暫時不考慮?!?/br> “她,你也不考慮嗎?”嚴厲破天荒地打趣道。 “誰?” “劍劍呀,你知道你能平安著陸,是誰的證詞起了作用?唉,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我沒有老朽。那姑娘,人才呀,不當官太可惜了。呵呵,真不知像誰,我看她mama就是個花瓶,沒有多聰明啊,怎么生了個女兒這么玲瓏剔透?!?/br> “嚴叔,你在說白雁?”康劍的心一下躍到了嗓子口。 “不然還能有誰?你以后少惦記那個老師了,多把小姑娘放在心上,人要懂得感恩、珍惜?!眹绤柼痤^,眉頭擰著,“這一切都是注定的吧!你mama恨了她mama一輩子,現在她這么幫你,這結該解開了?!?/br> “嚴叔,你能說詳細點嗎?”康劍請求地看著嚴厲,心突突地跳得厲害。 是她,只有她,她放不下他,她把他記在心里。她是怎樣用單薄的肩為他推倒了這個坎?他想知道,一刻也不能等待了。 嚴厲笑,“等不及了?” “嗯!”康劍重重點頭。 “走吧!邊走邊聊?!?/br> 和嚴厲猜想得不錯,午飯剛結束,浩浩蕩蕩的車隊開進了職校。與康劍來時的蕭瑟、低調不同,這次陣勢非常壯觀。濱江市政府派了車,其他部委辦局的局長也不甘落后地緊隨其后。 一下了車,辦公室主任首先放了幾大串鞭炮,說是去去霉氣,然后煽情地送上一大捧鮮花。 硝煙散去,所有的人都圍著康劍問寒問暖,握手、擁抱,直說大難脫險,后福洪天。 康劍淡淡地笑,沒有表現得特別激動,只有在看到簡單時,他眼中流露出一絲暖色。 沒用的簡單,高高大大的小伙子,站在康劍面前,先是傻呵呵地笑,接著眼眶一紅,哭了,自始至終只說了兩個字:“康助” “瞧簡秘書喜極而泣了?!逼渌撕逍?。 康劍拍拍簡單的肩,兩個人手緊握。 康劍越過簡單的肩膀看過去,發現陸滌飛倚在車邊,對他微微一笑。 他穿過眾人,首先伸出手,“陸市長,辛苦了!” “恭喜著陸,康助!”陸滌飛用力地回握。 四目相對,各種情緒交相變換,一切盡在不言中,最終兩個人對視輕笑。 接受完眾人的問候,康劍上車,車隊又浩浩蕩蕩出了職校。 康劍從車窗中回望越來越遠的職校,他想,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在這里度過的幾天鐵窗生涯。 到濱江時,已是傍晚。早有一幫同僚們在政府賓館前,等著為康劍洗塵、壓驚,康云林和李心霞也被請來了,叢仲山打來電話問候,說晚上和市長要一同出席洗塵宴。 政府辦主任根本不給康劍開口講話的機會,拖著他先去浴室沐浴更衣、凈面。結束后,就直接把康劍拖進了酒席,康云林與李心霞在他一左一右坐著,問這問那,敬酒的人是一輪又一輪。 陸滌飛拿著手機,看了眼被圍著中心的康劍,走出餐廳,避到走廊的一個安靜角落,先點上煙,再撥了白雁的電話。 白雁在值夜班,事實上,這幾天,她一直在值夜班。明天就除夕了,成家的護士們要忙年,沒成家的想方設法請假回家過年,她沒有地方可去,就自告奮勇替人值班。 冷鋒去了北京和同學聚會,柳晶回老家,估計這個年會過得很不太平,李澤昊現在出動所有的好友親朋在說情,一心想挽回柳晶的心。柳晶想不回去,白雁把她勸走了。逃避不是辦法的,正確面對自己的心才是真理。 醫院餐廳也停業了,外面的小飯店大部分關門,白雁晚飯就泡了碗方便面。 手術室里安靜得出奇,和她一塊值班的護士下樓和其他值班的醫生聊天。白雁吹了吹碗中浮在上面的蔬菜,把暖風扇搬過來,對準自已,夾起一筷面條,慢慢地吞咽,手機響了。 “小丫頭,想我沒?”陸滌飛的口吻從來不正經,也不迂回。 白雁笑了笑,“正吃面呢!你回來啦!” “嗯,回來有兩個小時了,他現在正在喝酒,看上去精神很好?!?/br> “那你怎么沒去喝酒?” “我一心不二用,想你的時候不喝酒,喝酒的時候不想你。什么面,吃得這么香?”陸滌飛聽著話筒里吸面條的聲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方便面!” 陸滌飛一怔,站了起來,“在除夕前,讓我的女朋友獨自在醫院吃方便面,明顯是我的失職。你把碗放下,我帶你出來吃?!?/br> “陸市長,有點職業道德,好不好。我不是在醫院玩,我在值班。你要是真看不下去,明天給我們院長打電話,提高夜班補貼才是真的?!?/br> “你怎么總值班?”陸滌飛又坐下去,有點埋怨。他約過她幾次,她不是在手術中,就是在值班,這戀愛還怎么談? “我也想玩呀,可這是五斗米,我不敢得罪。你什么時候回省城過年?” “明天和康劍一家一起走吧!我其實不想回去,回去又要被逼婚,我mama能念到我發瘋?!?/br> “真幸福?!卑籽懔w慕地嘆了一聲。 “呃?”陸滌飛愣了,這是幸福嗎? “陸市長”康劍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陸滌飛的面前。 陸滌飛慵懶地一笑,“丫頭,我有點事,一會再打給你,乖,好好吃飯?!彼站€,起身,平視著康劍,“怎么出來了?” 康劍臉已經喝得通紅了,“我們倆還沒喝一杯呢!” “哦,對,那進去喝吧!”陸滌飛一挑眉,“康助,你好不好奇我剛剛是在和誰打電話?” “我不好奇?!?/br> “我剛交的女朋友,你的前妻白雁?!标憸祜w興奮地看著康劍。 康劍微微抬了下眉,哦了一聲,沒有下文。 陸滌飛懵了。 “你不介意吧!”他追問道。 “沒什么好介意的,喜歡一個人不是個錯?!?/br> “呃?” “不過,你不適合她?!笨祫厝岬匦α?。 “何以見得?” 康劍停下腳,轉過身,“滌飛,你是正宗的南方人吧!” “對呀!” “我只算半個南方人,在北京呆了好多年,差不多北化了,我的口味有點重,能吃辣?!?/br> “” “白雁是支不折不扣的小辣椒,外表纖小,威力很大,除了我,沒人能碰得,你也不例外?!笨祫ρ壑泄獠尸撊?,笑意直達眼底,十分溫暖,一張俊偉的面孔立時溫柔至極。 ******* 十點,夜已很深了,下去聊天的同事還沒有回來,白雁把值班室里那臺十四寸的電視機所有的頻道從頭到尾調了一遍。不是頌歌,便是喜舞,差不多每個臺都在忙著拜年,辦晚會,沒啥好看的,她“啪”一下關上了電視。在床邊坐了一會,還是走了出來。 醫院在過年的時候,反到比平時忙碌,這晚上很少輪到睡通宵的。不是這里出了車禍,就是那邊酒喝得心臟病復發、小孩吃壞了肚子。天寒地凍,脫了衣服上床,再被喊起來,那種痛苦,簡直沒有詞語可以形容。值班的醫生和護士要么圍著電視,要么三五成群地聊天、嗑瓜子,索性就坐到天亮。 白雁走到走道盡頭的落地窗前,看著下面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幽幽地嘆了口氣。 平時也罷了,大家都在忙工作,不會有什么落差,但一到了節日,就顯出自己的形只影單、孤苦伶仃。白雁有時覺得自己和福利院的孤兒差不多??伤钟X得孤兒都比她幸福,至少他們有人同情、惹人心疼。而自己呢,攤上一個交際花的母親,一個沒有名字的父親,走到哪,不是嘲諷就是白眼。 沒有預期的,就想到了明天。 這世上,唯有明天,不需要努力,不要求回報,就能得到他全部的好。自從她意識到明天的好之后,從來不會擔心有一天會失去,也從來不去擔心這份好有一天會變少、變質。他的好,很自然,很溫暖,抬不抬頭,看不看到他,白雁都能感受到。 他們之間,沒有過誤會,沒有過爭執,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陽光普照的春天。 都快除夕了,明天的祝福短信還沒有發過來,估計是訓練任務嚴密,不允許和外部聯系。有沒有短信,白雁不是很在意。她知道在除夕的夜晚,聽到鞭炮響起時,她會對明天說:新春快樂。明天會說:小雁,我們一同快樂。 想到了明天,白雁整張小臉都舒展開了,眉梢間笑意盈盈。 然后,白雁又從明天想到了康領導。 她知道,他今天回濱江。趨炎附勢的官員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為他接風、壓驚。 她沒有給他打電話。 不知怎么,在得知他被雙規時,她非常非常的想念他,想著心都揪起,眼淚都會溢出來,但得知他要回來時,她的心反到平靜了。 康領導為了補償伊桐桐,送了房子和車,她第一次是到柳晶家吃餃子時聽說的,她當時便沒有把這事與華興的行賄聯系到一起。直到陸滌飛三番五次地要和她合作,履次提到華興這個人,康領導把工資和存折都交給她時,她才意識到康領導受賄了。也許處在他那個職位,那些只是個小錢,不足一提,但她從陸滌飛的口氣中知道如果這錢被揪著,就會是個大問題。 她心里面對康領導很失望,兩人感情也處于低谷,她心一橫,沒有提醒康領導,由了他去。如果康領導出了什么事,不關她的痛癢。 直到康領導娶她的真相揭露,直到康領導深夜坐在她床前,對著她捧心表白,她發覺她對他不是只有恨和失望,還有許多已經濃郁到沉淀在心底的情愫。 因為這情愫,她堅決地離婚。 在離婚前,她找到了華興,利用華興對康領導感恩的心理,用房子套出二百萬,并捐給了汶川。 小的時候,為了能從白慕梅手中多拿點生活費,給自己添一件換季的衣服,或者換個書包、買幾本習題集,她在幾個月前就會對白慕梅察顏觀色,會說白慕梅愛聽的話,會做令白慕梅開心的事,等到某天某個男人來接白慕梅時,她禮貌地喊叔叔,然后自然地向白慕梅提出要求,白慕梅通常都不會拒絕的。 白慕梅說她是人精。 她說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 除了明天,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的好。 康領導不是明天,既然他讓她入了心,她想和他過一輩子,她就必須努力,緊緊地把他抓住。 每一次和陸滌飛見面,她都會旁敲側擊地問些與雙規有關的話題,她還上網查了許多案例。為了能堵住華興的口,又能還上房子和車子的錢,她想到了用房產證抵押的辦法。 這事如果是康領導出面,華興必然會想方設法地推辭,或者用別的法子另外彌補給康領導,這不還是原地踏步嗎?只有她出面了。 捐款是以無名氏的身份匯過去的。 所有的事情完畢,她沒有驚動康領導。 康領導受賄是事實。這個男人注定要吃政治飯,要常在河邊走,為了讓他不濕腳,那么只能讓他溺水,一次喝個夠,他以后必然就會走得小心翼翼。 犯了錯,就要擔起錯誤的后果。 她知道陸滌飛不會放過他。省紀委來了專案組,幾個局級干部被雙規,康領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那時他已經不能輕舉妄動了。即使他把那個洞填上,也是馬后炮,反到露了馬腳,他只能按兵不動。 他一個不能自保的泥菩薩,半截身子下了水,心里面念念不忘的卻是她。 后來,華興出事??殿I導知道這次不會再僥幸了,他要她等他十年。 其實,白雁在那時把房產證收條、捐款收據拿出來,康領導可以不必雙規,城建市長也可以保住的。 但白雁想要的是一個能給自己安全感的男人,能讓自己一覺平安睡到天明的老公,而非一個僥幸逃脫的官僚。她要他嘗到受賄的后果,要他痛,要他反省,要他學會自律。 有過這次慘痛的經歷,再重拾自由,康領導想必是感慨萬分吧! 為什么她不感到很開心呢? 是啊,他有點讓她心累了。 從伊桐桐到受賄,一個男人還要怎么惡質! 她并不長袖擅舞,用盡了心力地這么守著他,他帶給她什么了? 有時候,人難免會有一點想斤斤計較。 康領導是個大壞蛋!白雁低低地罵了一句。 腳凍得有些發麻,白雁挪了下身子,動動僵硬的脖子,收回目光,低著頭往回去,沒發現一個黑影從樓梯口走了上來。 黑影一看到她,站住了。 白雁察覺到身后像是有人注視,回過頭,“啊”她驚呼一聲,身子突然被攬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聲音被一記重重的深吻哽在喉間。 “老婆”耳邊,溫熱的呼吸夾著呢喃,拂了過來。 康劍是激動的,是狂喜的,是失而復得,是悲喜交加這些詞都不足以描繪他此刻心中如風嘶、如浪涌的情緒。 這就如同一個失去光明的人突然在某天早晨一睜開眼,他看見了床單的顏色,看見了窗外的花草,看見了藍天、艷陽,看到風把樹葉吹得嘩啦啦在響。 如此的喜悅,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也許不知是先說哪一句好。 他把十多天的思念和劫后重生的歡喜全放入在這一個擁抱、這一吻之中,情意如潮水般噴涌而出。 頭深深地埋在她頸肩,雙手用力地勒著她的腰腹,那力道像是完全地壓在他懷中,白雁難受地感到呼吸都快被擠出了胸腔。他從沒這么用力地抱過她,甚至忘了憐香惜玉。他的舌柔軟而又靈活鉆入她口腔之內舔舐,帶著酒味,挑逗地與她的舌纏繞在一起,由輕柔到慢慢加重,直吻得她發出微微的喘息,他整個身子密貼在一起。 不一會,白雁的頭發從護士帽中散開,蓬松微卷的頭發披拂下來。她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雙手拼命地拍打著他的肩。 “小雁”康劍從迷亂中抬起眼,忙松開她,輕撫著她的后背。 “你想害死我嗎?”白雁彎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息。 “我太想你了,”康劍輕笑,用下巴磨蹭著她的發心,然后,低頭,啄吻了下她紅艷艷的柔唇,嗓音一啞,“我幫你人工呼吸?!?/br> 白雁稍微緩過來一點,掙脫開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不要?!?/br> 康劍看著她板起的小臉、沒有溫度的眼神,身子一緊,心騰地像被人一下拉出心房,“對不起,小雁,我來晚了!”他搖頭,命令自己不要太過敏感。 他上前一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上上下下地看著,似乎清瘦了,下巴比他離開的時候更尖。 他從嚴厲那里得知她為他做的一切,他聽著,心一直在顫栗著。一個男人要一個柔弱的女人張開雙臂來保護,他很羞慚,卻又感到溫暖。 他不算是個好男人,但他何其幸運,被如此慧黠、可人、包容的小女子愛著。 原以為她的愛沒有他深,現在才知他的愛遠沒有她廣。 “謝謝”這個詞,已無法啟齒。 他只有用更深、更廣的愛,用生命,來回應她的愛! 唯有愛,唯有生命。 “還沒到十一點,并不算晚?!卑籽銢]有像他那般激動得不能自已,她都沒有微笑,很冷靜,就像在談論一件工作上的事,很敬業,卻不帶任何感情。 康劍閉了閉眼,他想白雁是在向他撒嬌,分開這么久,他沒有先過來看她,讓她傷心了。他也無奈,他必須要把所有的人都打發了,才可以好好地和白雁在一起。他想過打電話,但隔著電波,他嫌沒有溫度,他要面對面,看著白雁的眼睛,抱著她,感覺到她的體溫,然后,他們細細地聊。 “你的手指有點冷!”他岔開話題,感到她指尖冰涼,拖過來貼著自己的臉腮?!拔覀兊街蛋嗍艺f話!” 白雁沒有動彈,搖了搖頭,“同事一會上來休息,你在里面,她會不方便的。你有事,我們就在這兒說吧!” 她生疏的語氣讓他的呼吸驟然停止,腦袋也不轉了,“白雁,你不會是不想看到我吧?”他開玩笑地問,騰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 “康領導,我有點累了?!卑籽愕拖卵酆?,拒絕他深情款款的眼神。 “累就進去休息,我送你?!?/br> “不是身體累,是心累?!彼致忾_他緊箍的手。 康劍沉默著,等待她的繼續。 “都說當官是個高危職業,做得好,光宗耀祖,做不好,殊連九族。同樣,領導的夫人也不是平常人能做的,她需要膽量,需要有政治敏銳力,需要有領導同進退??殿I導,這幾天,猶如坐過山車似的,我膽小,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只想找個安分守已的老公,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你懂我的意思嗎?”她仰起頭,清眸如幽深的潭水,靜靜地凝視著他。 “白雁,以后我們會平平安安的。對不起,嚇著你了?!笨祫σЯ讼麓?,愧疚地想把她擁入懷中。 “康領導,我真的才疏學淺,不能勝任高難度的職位。從我與你相處的經驗來看,你的話可信性很低。原諒我要為自己著想,我想過得輕松些?!?/br> “白雁,不要違心地說出口是心非的話?!笨祫π念濐澋鼐o緊閉上眼,一股苦澀在心底流動,“你曾答應過會等我五到十年,我只是離開了十幾天,你不會變的?!?/br> 白雁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是呀,我答應過你??赡菚r你是說要去遙遠的地方做事,男兒有志在四方,我當然不能拖你后腿??涩F在,這十幾天你是被雙規,你知道那種煎熬和無措還有羞恥嗎?” 康劍俊容陡地蒼白如雪,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白雁。 “既然你感到羞恥,你為什么還要幫我?”一顆心冰涼到極點。 “其實我真不是天使,度量也不大?!卑籽阊壑榈瘟锪镛D了幾轉,確定四周沒人,壓低了音量,“雖然已經把房子抵還了你的受賄款,可是你送給伊桐桐的車和房子卻是血淋淋的事實,一直逼著我正視你曾經對她有多關心過。你為了她,可以以身犯法,這是多么偉大的愛情呀!我到現在才醒悟過來,你真正愛的人還是她?!?/br> “白雁”康劍瞪大眼,她在顛倒黑白。 “讓我說完?!卑籽銚u搖手,“你重新和我在一起,可能是抱著一種贖罪的心理,因為你之前傷害到我。我mama也曾經傷害到你們家,現在我為你做些,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兩清了。這一刻,你站在我面前,也不是愛,而是出于謝恩。所以我們就別委屈對方了,各自華麗轉身?!?/br> “你說你為我做那些,是出于還債?”康劍輕扣住她的雙手,臉冷若冰霜。 “對!”白雁勇敢地迎視著她。 康劍一手緊抓她的手,騰空的右手猛地捏住白雁的下巴,“白雁,不要這么殘酷,一手把我送上云端,又突然松手讓我直墜地獄。我沒有真正愛過伊桐桐,我愛的人是你,是你,不是補償,不是謝恩,是愛?!闭f到最后,他有點哽咽?!叭绻銏猿终f要還債,那么你收回吧,你不欠我,我去認罪,去伏法,而不要這樣痛苦地站在這里,聽你說這么冰冷的話?!?/br> “康領導”白雁看著他因痛楚而扭曲到變形的俊容,怔住了。 “我在里面忍受著羞恥、慚愧,努力吃飯,打起精神,鼓勵自己不要沮喪,因為外面有一個女人在等著我。哪怕全世界都嫌棄我了,對我失望,可她還會溫暖地看著我,給我留一扇門、一盞燈。十年,聽起來很漫長,但我想我會咬牙忍過去的??赡軙c她相隔遙遠,但心里面有她的愛,就感覺不到距離。等我出來時,快近不惑,但我想有許多事,這輩子還來得及做。給她一個家,寵她,和她一起生孩子我就是做著這樣的夢,才撐過一天又一天。白雁,是的,我可能讓你心累了,但是能不能別推開我?我愛你!”康劍撫摸著她的小臉,眼中有水汽模糊了視線。 白雁死命地咬著唇,腿微微有些發抖,心軟得像快浸了水的絲綢,輕輕一擰,能擠出水來。 她張了張嘴,“我” 康劍一抬手,阻止了她,“白雁,如果你真的不能容忍我的過去,也不相信我能給予你的未來,那么,你只要說‘康劍你走吧,以后見面咱們就當不認識’,我馬上就走。以后萬一見了面,我只會禮貌地向你點點頭,絕不上前打擾你?!?/br> 白雁愕然地看著康領導,張張嘴,變換了無數口型,也沒想好要說什么。 她的本意就是要懲罰一下他,讓他痛個夠,然后刻骨銘心,不再重蹈覆轍,事情怎么會變味成這樣? 康劍依然步步緊逼,態度凜然:“想好了嗎?想好了就說吧,你要是不說這句話,我就當做你同意我做你的老公,我就會與你糾纏一輩子,我給你十秒鐘時間,十、九、八、七、六” 白雁眼睛瞪得溜圓,無名火突突地冒起,誰怕誰? 惡向膽邊生,她昂起頭,身子因氣憤晃了下,康劍急忙往前邁了一步,嘴里都沒耽誤說“五,四”,這讓白雁更加憤怒了,她一把撥開他的手臂,伸手指著他,可是腦中突然一片空白,她記不起來要說什么了。 “三、二”康劍的眼睛里漸漸盛滿了笑意,這笑容晃得白雁怒火中燒,他一個不好好悔改的康領導,大半夜的居然給她玩倒計時? 哼??! “康領導,你”白雁一句話剛開了個頭,康劍已經飛快地喊完了“一”,伸手一把就將白雁緊攬在懷中,不假思索地低頭吻她,“老婆謝謝你!”語音哽咽。 白雁不知是氣暈了頭,還是因為她感覺到他落在她唇角的一滴咸濕,忍不住鼻子也一酸,眼淚就一點點落下來,手臂環上他的腰。 康劍得到這樣的回應,瞬即把她抱得更緊。 突然,白雁抬起淚眼,抓過他的手狠狠咬下去??祫σ汇?,卻沒抽縮,任她在手背上咬出兩排密密的牙印。 “以后還敢不敢用這手拿人家的錢?”白雁抬起頭,惡狠狠地問。 康劍還沒回答,她又對著他的心口擊了一下,“以后還敢不敢花心了?” 康劍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握住她的手按在心口,“我最不敢的就是失去你,那樣,一切都沒有了意義?!?/br> 白雁撅著嘴,郁積了一肚子的疲累奇特地泄沒了,但仍兇巴巴地瞪著她,“現在知道這世上誰最好了吧!以后還讓她擔驚受怕嗎?” 康劍有點抓狂,如果能像《畫皮》里那樣,一伸手就把心能掏出來,他一定要讓她看看。他相信,那上面很羞窘地都寫著她的名字。 “老婆,我們還要繼續在這站著嗎?”他輕嘆一聲,不舍地把她抱得嚴嚴實實,想捂暖一點。 “不然還能去哪里?”她嘟噥了一聲,乖巧地讓他抱,偷偷地嗅著他溫熱的氣息,在他懷中蹭來蹭去。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視一笑,各自閉上了眼,終于有了一個你情我愿的纏綿之吻。 “??!白雁?”下樓聊天的同事上樓,一眼看到白雁被一個男人抱著壓向墻壁,以為是不法分子,嚇得大叫一聲,瞟到走道盡頭有個掃把,抄了就沖過來。 “你快松開白雁?” 康劍苦笑,無奈松開白雁,扭過頭。 “康市助?!蓖履樁夹呒t了,再看白雁,唇艷腮紅,一幅剛恩愛過的嬌羞,“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你們繼續,我閃人?!?/br> 同事急忙轉身。 “他要走了?!卑籽阃崎_康劍,喊住同事。 康劍瞪她一眼,十幾天沒抱到老婆,這一點點怎么能彌補相思? 白雁假裝沒看見,理正護士帽,拉好衣服,“我在上班呢!”很敬業地站直了,“你去酒店陪你爸媽!” “我”康劍無奈地閉了閉眼,“那好吧,我回家!” “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你們夫妻大團圓,我絕不上來打擾的?!笨祫ψ吆?,同事很過意不去,對著白雁一個勁地道歉。 白雁擺擺手,跑向落地窗,看著樓下,康劍拖著長長的身影,邊走邊扭頭回看,很戀戀不舍。 她捂著嘴,想笑,笑意沒展開,淚就下來了。 能看著他在你眼前晃動,哪怕惹你惱,惹你煩,可是這種感覺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