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大明 第163節
“跟千年前的……太祖一樣特殊,”姚婆婆轉開視線,“他的魂魄凝實到難以測量,仿佛不存在,這意味著他擁有近于本初的純粹的凡人之力。他可以激活根源灰器,和太祖一樣結束亂世,開辟新的王朝?!?/br> “什么?”女皇捂住嘴,將驚呼切作兩半。 “但、但這不對!”她難以置信的搖頭:“我怎么沒有感應?我只是感應到他有凡人之力,和刑天、戰仆那些人一樣,就是尋常的凡人種子?!?/br> “因為你把自己的血源分給了他啊?!币ζ牌诺Φ溃骸八奶禺愔幘捅谎谏w了,你只能碰觸到與你血源相連的他,真正的他還藏在你的血源之下?!?/br> “自他降生的那一刻起,圣山就在觀察他?!币ζ牌爬^續說:“你該知道,太祖也是降生在前朝末年。前朝崩潰,混沌入侵,太祖這才揭竿而起,最終建立大明。所以當圣山確認他是與太祖相似的凡人種子后,就認為大明氣數已盡,他將會開創下一個王朝?!?/br> “不過事情出了點變化,你竟然有了超出太祖的雙圣者血源,這讓圣山再也無法判定混沌的起伏與現世的更迭……” 剛說到這,被女皇冰冷話語打斷:“所以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與他的相遇都是安排好的?” “是我安排的?!耙ζ牌盘谷坏闹币暸剩骸蹦菚r候沒人料到你會坐上大明的皇位,按照圣山與大明的約定,你將替代我成為圣山之女。所以……我終究還是朱家人,我希望朱家血脈能以另一種方式傳承下去,若是你能與他攜手偕老,朱家終究還能有后?!?/br> “所以師傅才會有意無意的向我透露移植血源的方法,甚至還故意把移植需要的藥劑裝作無意間落下,”女皇的目光越來越空洞,“鼓勵我把血源移植給他,讓我們自小就有了超乎尋常的……羈絆?” 姚婆婆吃吃笑了,“的確是我,可我并沒有給你施加術法讓你看上他。跟他拉鉤約定在一起不分離的就是你自己,是你的本心?!?/br> 女皇噎住,姚婆婆再道:“我也只是推動,如今看來,我的推動還有了意外之喜。你想想看,你坐上了大明皇位,若是與他沒有這層羈絆,你與他必然會成為宿敵?,F在卻不一樣了,在你決定把血源移植給他的那一刻,你就已改變了自己與他的宿命?!?/br> “我、我……”這驚天般的隱秘讓女皇一時反應不過來,就顧著嘴硬:“什么宿命我才不在乎!就算他是純粹的凡人種子,也沒有我強,真成了死敵我一劍殺了便是!” 被姚婆婆淡淡含笑的看著,女皇喘了會粗氣,勉強理出頭緒?!伴L老們就這么看著,看著師傅你擺弄我跟未來的又一個太祖?任由你決定歷史?” “歷史不由我決定,圣山也從不主宰歷史?!币ζ牌艤睾偷牡溃骸斑@是至高法則,你該明白的。這是你決定的歷史,你在天廟里挺身而出那一刻,歷史也被你改變了?!?/br> “當然了,如果能做點什么讓歷史加速或者延緩,圣山還是會去做的?!币ζ牌盼⑽u頭,“只是在他這個變數帶來的變化不只限于他自己,在他之后,圣山又推算出另外幾顆種子,或許不如他這般純粹,但由此而生的變化就誰也算不準了。你也知道,從前朝末年到混沌滅世那段時間里,崛起的凡人種子并非只有太祖一顆?!?/br> “我……”女皇按著額頭,已不知道該說什么乃至該想什么?!?/br> “所以圣山不在意了,不管是你引發的現世變化,還是那小子找著的古艦,只要是你們折騰出來的事,圣山都只會作旁觀者。你們正讓震旦的歷史走向未知,圣山必須服從法則?!?/br> 姚婆婆的話對女皇而言就像天外的縹緲之音,“不過旁觀的只是長老們和刑天,像我和小愛,還有羽林衛那些戰仆們,我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想法做出選擇,參與到歷史里?!?/br> 舒了口氣,姚婆婆轉回之前的話題:“現在你該明白,為什么他會變成惹事精了吧?當初他就是因為碰巧撞上了孽魔才會遇見你,就算沒有你,他也會搞出一連串的事情。但你跟他有了羈絆,把他綁定到你的命運上,他引發的變化自然就跟之前不同了。你該慶幸……不,自豪,莫離。這都是你的選擇,從當女皇到選擇他,都是你做的決定。從圣山到我,做的都不過是幫你推了一把而已?!?/br> “高德那家伙……“女皇這個心結稍解,另一個心結又加重了,“從生下來就被安排了,想想真是可憐呢,他會不會恨我呢?以他那樣的人,肯定是不愿接受被安排好的命運吧?” 的確,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就算有被安排的成分,想想高德,她又有什么資格為命運被人安排而憤怒呢? “不……不對……”她忽然使勁搖頭,“他并不是純粹到極致的凡人種子,我感應到的也不只是跟我血源有關聯的他。剛才我去島上找他的時候,感應到他的魂魄被人動了手腳,有人潛伏在他身體里!我借……借機細細查探,沒有抓到那家伙,卻感覺他的魂魄有了一些變化。像是關聯到了什么,又像我坐在社稷之座上燒過似的,有陰燃著的凡人之火?!?/br> “借機?”姚婆婆并不訝異,關注的重點還偏了:“難不成又來了一次?可除開你來去需要的時間,壓根沒什么空暇啊,難不成……” 白發老媼眨眨眼,這一刻表情格外調皮:“那小子不中用?” “師傅——!” 女皇終于耐受不住,跺腳嬌嗔:“只是親、親一下而已!說正事!” “說正事……”姚婆婆呵呵笑道:“不必擔心,或許是哪派的魔人,或者就是那艘古艦借他與古艦的關聯搭起來的通道。他的魂魄既然渾然無懈,其實不可能進入灰境。只是他承受了你的血源,你的血源給在他的魂魄之外又裹了一層,像是擬造的魂魄?!?/br> “這或許是個漏洞,讓他能進到古艦那種灰境與現世交織的地方,在里面留下魂魄印記。既是個漏洞,估計就被魔人利用了。但別擔心,魔人并沒有真正侵徹到他的魂魄里控制他?!?/br> “應該是這樣,”女皇松了口氣,“他估計還不知道自己被別人寄宿了,不能貿然告訴他,得找到什么穩妥的辦法暗中幫他解決掉?!?/br> 說到這臉色驟變,“萬一他其實知道呢?” 女皇蹙眉抿唇,“那個寄宿者、那個女人,雖然沒抓著蛛絲馬跡,總感覺很奇怪?!?/br> “怎么奇怪了?”姚婆婆來了興趣:“竟然是個女人?難道他要重蹈你那個老兄長的覆轍?” “我……”女皇看著姚婆婆,欲言又止。 有種奇怪的熟悉感,就像面對你一樣。 這話女皇怎么也說不出口,這太怪異了吧。 “算起來是我十八輩曾曾曾侄孫女啊,是說感覺有些熟悉?!?/br> 絕魂宮里,高德正在審問小楚,等他解說了背景,小楚竟然來了這么一句。 “所以說你還沒有明白自己錯在何處嗎?” 高德氣結,“為什么不經我允許就鉆到我身體里,還借用我的感知看我干什么?你是想賴在我身上做我的隨身老奶奶嗎?” “按年齡算我的確是老奶奶,”小楚很認真的說:“至于錯……在那之前,我也是沒經過你允許就進到你身體里,把絕魂谷的火引給了你才救了你的啊?!?/br> “這不是一回事!” 高德煩躁的抓頭發,伸手卻碰到彎曲的尖角?!八懔丝傊院竽悴荒茉匐S便進到我身體里,我叫你你才能進來!” “我盡量,”小楚攤手,蓋頭晃著但高德猜得出她滿臉無辜?!安贿^我是你燒出來的,我睡覺的地方也是你燒的,保護你是我的天性,只要感應到有異常我都會行動。之前就是感覺你被奇怪的力量滲入心靈,像是在觀察你的魂魄,我才出來的?!?/br> 既然承認自己是老奶奶了就不要扮出這副無知少女的模樣! 高德揉著額頭說:“拜托你行動前多動動腦子,既然有人在觀察我魂魄,你出來不就是送給人家看的么?” “對啊……” 小楚懊惱的拍拍蓋頭,“是我失策了?!?/br> 她倒是還有話說:“不過天性難違嘛。我們之間的關聯就是凡人之火,只要你在燒自己魂魄,我隨時都能跑到你里面。你光這么跟我說也沒用啊,到時候該跑出來我還是得跑出來?!?/br> “那么怎樣才能阻止你跑出來?”高德很認真的問。 “找更多的提燈人來,”小楚指指她住的這間宮殿,“把周圍燒得暖暖的,這樣我就只想睡覺不想管事了?!?/br> “光這個也不行??!”高德沒脾氣了,看來還得找到另外的辦法阻斷她。 瞧在小麗并沒發現異常,甚至還賞了他甜頭的份上,高德沒繼續追究小楚了,而且他時間有限,還得跟提燈人們溝通。 宮殿之間的圓臺下,高德掃視五個套著惡魔軀殼的提燈人,換上嚴肅語氣。 “我剛解決了一樁麻煩,具體情況以后再說。也真是巧了,墜星海那出了什么事,才讓我趁機干掉了對手?!?/br> “是挺巧的……”李蓉娘盡職的當著托,這正是高德欣賞她的地方,被驟然而至的苦難磨煉出了高情商。 李蓉娘帶著呂九眉,你一言我一句的說了臥虎島上的動向,說到懷疑埋在下面的古代戰艦有了動靜,而且還是高德引發的,高德點頭說:“那家伙跟我還真是有默契啊,以后我們都得靠著縮在他的影子里發展壯大了?!?/br> “大人自謙了,”呂九眉由衷的道:“我倒是覺得與你相比,高德才是縮在別人裙子……影子里的那個?!?/br> 這女人居然諷刺自己吃軟飯!可她說得太有道理,高德無法也不能反駁。 “接著看事情進展吧,”高德說,“即便古代戰艦只是沉在海底不需要挖掘,我猜高德也會裝作需要挖掘,他就是靠這件差事才得了這么重要的官職,不可能輕易放棄掉,我們的計劃照常推進?!?/br> “等夏侯你們三個到了銅鼓山礦場,跟裘正仁接上頭,就盡快把礦工送過來。王九和蓉娘,你們繼續扎根島上,最好從高德手里接下所有工作,讓他當個甩手掌柜?!?/br> 眾人嚴肅應是,結束了“提燈人第一次全體會議”。 等呂九眉跟李蓉娘走出各自的帳篷,同時看到雙手枕頭躺在山坡邊休息的高德,那家伙咬著狗尾巴草顯得極為悠閑。 “讓高大人當甩手掌柜的事情,”呂九眉頓時有了信心:“我覺得應該不難?!?/br> “確實不難,”李蓉娘忍著笑附和:“高大人應該會忙于更要緊的大事?!?/br> “大事?” 呂九眉翹起嘴角,不屑的道:“還有什么事情能比培養出千千萬萬提燈人,讓凡人掌握自己命運更大更要緊,也更有意義?” “沒錯,”李蓉娘發自內心的贊同:“值得我們在這里風餐露宿,甚至曬成昆侖奴?!?/br> “呃……”呂九眉終究是女人,“等會問問高大人,看他是怎么保養皮膚的??纯此悄?,比我都白嫩?!?/br> 第222章:你會后悔的高德! 臥虎島周邊已經風平浪靜,王昆侖帶著牛得祿又上了島。港灣里若干海船殘骸以各種方式展示著慘狀,肚皮朝上的、頭下尾上的、扭成麻花的,斷成幾截的,還有揉成一團的,什么都有。廢鐵中點綴著零零星星的血rou肢體乃至人頭,卻沒什么驚悚的感覺,只當是船上的機械零件。 “這些家伙來得真是不巧……” 在緊靠港灣的石山上見到高德,高德正盯著那片殘骸,用悲天憫人的語氣說:“我也沒想到會搞出這么大動靜?!?/br> 別說牛得祿那張宛如海嘯再起的胖臉了,連王昆侖都瞠目結舌,要很辛苦的忍耐,才沒說出“剛才的海嘯是提督大人弄出來的嗎”這種話。 “不過也好,也算是整頓墜星海的開端吧?!?/br> 目光轉向牛得祿,此時高德在對方眼里已是有呼風喚雨之能的魔神。即便語氣淡然,對方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漏掉一字。 “牛千戶,我這個提督衙門廟小,在統兵上只有總兵之權,總兵之下我還是有薦舉權的。原本我只想在靖海衛里借調船艦人手,現在看來借調已經不夠了。我有意薦你為提督衙門之下的水師營游擊,你意下如何?” 高德的“提督墜星海緝私諸事”官職還有若干后綴,其中的“行總兵權”即是允許他的提督衙門設立營兵。沒有這點軍權,他又拿什么提督墜星海。 震旦大明與高德前世那個大明有諸多不同,但紙面上的軍政制度卻差得不多。所謂“營兵”即是臨時建制的軍隊,而各個衛所則是常設的。這兩套軍制對應的官職也不同,營兵這邊是把總千總守備游擊參將副將總兵,衛所則是小旗總旗百戶千戶指揮使都司。 高德所知的那個大明,衛所很快就敗壞了,大明用兵基本靠營兵。但在震旦大明里,衛所綿延千年居然還能勉強維持。這自然與震旦大明已是蒸汽時代,衛所軍戶已不需要耕田為生有關。就連所謂的軍戶,也只是享有優先服役權的人家,還被歷代皇帝變著法的稀釋,早就不算特定人群了。 不過即便褪去了民政色彩,大明的衛軍也存在著編制僵化等等問題,難以應對戰事。衛所基本只重駐防,每到出兵打仗的時候,都是由統兵官自各衛揀選重新編組成營兵。大多數情況下還要與州縣道的兵員混編,就得另立一套軍制。這也與高德前世的大明一樣,營兵軍制與衛所軍制是并行的。 高德開衙墜星海,“緝私”只是幌子,真正的任務是挖掘黑鯊號。就算女皇有心提攜,也不可能給他統領幾個總兵的權柄。朝廷為平定松州之亂,已經集結了超過六十萬軍隊,總兵就只有五個,他這攤事還沒大到那個地步,按一個總兵的規模算已是極度榮寵了。 簡單的說,在軍權上高德這個提督只等于總兵,而且還是瘸腿的總兵。而且戶部還在施絆子,說高德既是緝私就沒必要專設營兵,自靖海衛或者中京衛軍借調就行。若是高德一定要立營,那經費自己解決。 高德一開始并沒想過立營成軍,也就沒給牛得祿丟出砝碼。只是借調的話,艦船給煤錢炮彈錢,人手給補貼就行。立營的話從裝備到人員,開銷都得提督衙門解決。 現在事情有了變化,他已經不需要挖黑鯊號了。提督衙門就跟馴象所和佚園一樣,可以作為“提燈人訓練營”的官面遮掩。馴象所太小,佚園地位太低,握有軍權的提督衙門正合適。 老實說高德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還挺心虛和慚愧,這不是欺君什么是欺君呢?不僅如此,他打造出這么一條從兵部礦場到馴象所和佚園,再到提督衙門的“提燈人生產線”,與魔人勢力敵對的同時,也在與大明朝廷和圣山作對,這已經不是在鋼絲上游走,而是在蹦迪。 可誰讓他本心是想盡力給大明續命,至少續到自己領滿退休金呢? 小麗雖然沒有明說,能感覺出她是希望高德能把這個提督衙門開得久些。以她的角度來看,自己的關注點能從馴象所轉移到墜星海,應該會更安全。而高德的想法么,既然自己已經從小麗的私人物品晉升為她還在半推半卻但并未明確拒絕的未婚夫,也總該有些身份,不至于讓圣山的人笑話小麗撿了個軟飯男。 “水、水師營游擊?” 高德話出口就自顧自的陷入沉思,牛得祿卻被這話砸得陷入到極度糾結中。 衛軍里誰都想當營兵,跟只能熬資歷和搞勤務慢慢升上去的衛軍體系比,營兵完全是靠戰功說話,一日三遷那都不是夢。 不過也不是見著營頭就可以轉的,還得看這個營有沒有立戰功的機會,能不能長久一些。要知道一旦轉了營兵,再回衛軍那就難了。 何況他在靖海衛里并不是自由之身,身后還有…… 想到這牛得祿下意識左右掃視,陪同他的部下雖然在另一面壓根不把他當上司,可當著提督大人的面哪敢造次,都成了眼觀鼻鼻觀心的雕塑。 牛得祿心頭狂跳,即便他沉迷大炮軍艦沒啥情商,也明白此時出現了一個足以扭轉他自身命運的大機會。 “嫌棄游擊小嗎?”旁邊王昆侖拍拍他肩膀,“一來就給你個參將,那不就沒多少上升空間了?而且游擊是從三品,千戶才正五品喲?!?/br> 此時部下們終于有了動靜,紛紛投來隱含警告的凌厲目光。牛得祿勉強笑笑,在如今的大明里,品級已經只是個標簽了。這么對比毫無意義,體系都不一樣。 “卑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