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大明 第158節
“不過我擔心的又不是自己,”郭瑞德話頭轉回去,“而是擔心你啊,我就等于歷史,十萬年歷史的實例。就算保密措施做得再好,一般民眾接觸不到,成千上萬的工人和士兵們也會接觸到。他們對歷史的猜疑,對世界的迷惑,真的會引來奇魔的,對此你真的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嗎?” 高德沉默了,這事他還真沒細想過。 老實說挖什么古代戰艦并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別說與生死有關了,就算只是前程都關系不大??蔀槭裁粗肮鸬绿岢鲞@個要求的時候,他不僅毫不遲疑的答應了,還下意識當作非常重要的事情,為此付出一定的代價都在所不惜呢? 意念紛紛雜雜的沖刷著,銅鼓山礦場的經歷涌入腦海,讓他驟然恍悟。 不是被郭瑞德蠱惑,也不是單純的好奇心,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想搞清楚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把這艘古代戰艦挖出來,揭示十萬年歷史,就像點燃魂魄燒惡魔軀殼一樣,都是在向這樣的目標邁進。 想安安穩穩過日子,想混到拿退休金,就不能指望閉上眼睛捂上耳朵遠離麻煩,得把一切事情都搞清楚。 不過郭瑞德提醒得對,黑鯊號出世,必然會影響凡間人心。 大明千年來一直很努力的遮掩真相,讓億萬凡人把混沌惡魔與神鬼妖魔混淆起來,以為便是存在也與自己無關。即便有龐大的魔人階層,也有圣山壓制,并未對一般凡人的生活造成太大影響。自己也認同這樣的做法,最初正是通過cao縱輿論掙到了第一桶金,得了女皇的賞識。 那么把黑鯊號弄出來,就跟這樣的原則有了沖突。 這個郭瑞德,到底想說什么? “看來你并不在意,“郭瑞德似乎感應到了高德的情緒,卻有了錯誤理解?!澳阒魂P心自己發掘歷史摸索未知的好奇心,或者只是單純的盡心為你的女王辦事,哦,還有圣山。你擁有純粹的凡人之力,能點燃自己的魂魄,你還是圣山的人?!?/br> “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高德沒好氣的道:“是你想出去,又跑來指責幫你實現愿望的人,沒見過你這么矯情的器靈?!?/br> 這家伙要是小瓜或者小嚶那種器靈該多好…… “至于你的問題,”高德也沒有回避郭瑞德的質問,“把你弄出來是有風險,我也認同必須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凡人的所見所知,畢竟混沌與人心有關。但最終我還是覺得,要讓現世有那么一點希望的話,就得找到真相,得讓所有人認識到世界是什么樣的。比如你,我們可以說點假話,或者什么都不說,但你得存在,得給以后說真話的機會?!?/br> “哈……哈哈……” 郭瑞德笑了,笑得頗為滄桑,“你這些話,跟當初跟我搭伙的第一任紀念館館長說的話真像。不要太在意我們留下的細節對不對,隨著時光的流逝,細節總是會消失的。要緊的是我們得在這,得讓一代代凡人有地方去追索他們的歷史,讓他們通過我們獲得……” 后面的語氣格外沉重和嚴肅,“獲得信心和勇氣?!?/br> 像是無意中解開了一道謎題,暗門打開,通往勝利的暗道出現。 郭瑞德攤手說:“上一次你只是靠力量獲得了郭瑞德的認同,這一次郭瑞德確認了你的立場,他覺得可以給你一個從他那里獲得最終秘密的機會?!?/br> 高德只是將信將疑,這家伙又在玩什么花招? “我,郭瑞德,被那些人稱為圣魂,”郭瑞德的輪廓昂首望天,儼然圣徒,“我是義思達領袖與巴托大公郭瑞德與黑鯊號艦靈的合體,那些人想從我身上獲得最終秘密,我從一開始就認定他們沒有資格?!?/br> “現在你有這個資格了,震旦人高德?!?/br> 郭瑞德的聲音蕩起悠悠回響,宛如神諭,“打敗真正的郭瑞德,由他解除禁令,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br> “他想打我就得跟他打,我豈不是很沒面子?!备叩吕懔讼氯绱嘶貞?,他來的時候又沒想過干架,仍然沒帶小嚶戰甲,就只掛著金瓜錘,這要怎么打? “而且要怎么打?”想到自己的真正依憑是凡人之火,沒有戰甲高德倒不太在意?!坝诌M你那個地方?你該知道,在那種地方我只要燒起來,別管是誰,就算是真正的郭瑞德重生,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br> “你說得很對……” 艦靈郭瑞德的投影轉身朝著空曠處飄去,在離高德將近百米的地方停下,發來縹緲的聲音。 “真正的郭瑞德沒辦法重生,他將魂魄與我融合的那一刻,他就徹底死了。但他得身體還在,是他的身體將黑鯊號變成一艘監獄戰艦,把這里的混沌之力封閉在戰艦里。黑鯊號也變成了他的墓xue,他的棺槨就在你身后?!?/br> 高德嚇得渾身炸毛,下意識連退幾步,還以為自己靠著的地方就是蒸汽機,沒想到是具棺材! 第216章:使命屬于義思達! 如小樓般的蒸汽機并沒什么動靜,倒是遠處的艦靈郭瑞德投影沸騰起來,那是混沌之力急速匯聚的景象,片刻間就卷出像是颶風的渦流??諝怆S之而動,將無形之力的運動染作有形的風眼。 “郭瑞德的身軀與他的戰甲一體,已經成了不朽的存在。但十萬年來還沒人能夠驚動他,包括那位跟我特別投契的館長。他等待著一個特別的人,不僅能從他那里獲得最終的秘密,還能幫他完成未盡的使命?!?/br> 艦靈郭瑞德已然是風眼本身,發出的聲音也帶著凌冽呼嘯,“他其實在等待某位巴托人到來,他雖然有震旦人的血脈,卻仍然把自己當做巴托人,認為只有巴托人才值得他托付。他成為我之后,就把這里布置成巴托人的秘密寶藏,跟之前那些人合作也是借他們把消息傳去巴托和新大陸,等待命定之人的到來?!?/br> “不過我并不是他,至少完全不是他。我并沒有到底該是巴托人還是震旦人更有資格的成見,我只服從理性和邏輯?!?/br> “你有純粹的凡人之力,卻并不排斥混沌,你燃起的凡人之火證明了魂魄并非虛偽,你有資格做郭瑞德沒有做完的事情。對我而言,你就是合格的人選,并不存在必須是巴托人的前提。不過我終究有一部分是郭瑞德,這部分還不能認同你,所以你得接受他的考驗?!?/br> “等等!”高德被艦靈郭瑞德這番快進攪得腦子有些發暈,搞半天郭瑞德……那個義思達郭瑞德十萬年前跑到震旦來,事情并沒有搞定。像是抱著個救世神器躲進棺材里,等著后人揭棺取寶繼續再戰? 這種爛攤子憑什么要他來接手? 有老古成天嘮叨高大人你怎么還不去拯救世界啊就夠煩的了,現在再來個老郭? “什么挑戰我拒絕,”高德不迭擺手,“我只是想把你挖出來,如果順便能知道點十萬年前的事情挺好,不行的話也無所謂。你也別為我cao心什么人心的事情,你終究是埋在地底下的,對震旦的了解,包括你這口標準的震旦話都是跟極為有限的震旦人學的,你并不知道我們震旦這邊怎么解決人心問題?!?/br> 高德是真心這么想的,他的確對這個世界的真相,對自己的來歷很好奇。不過如果追索真相意味著讓他終結這一切,讓他混到退休金的機會都沒有了,那他是萬萬不愿的。就算這個世界是場夢吧,是馬上擊碎它,還是讓夢完整的落幕,他只會選擇后者。 “你沒有選擇!” 艦靈郭瑞德呼呼的叫喊:“也來不及了!” 地面轟然震動,渦流中溢出四色魔光,沉入地板,急速游走,勾勒出一根根線條,拼出一個個符文。轉眼之間,原本在小麗與魔人對戰中轟得坑坑洼洼有如月球的地板就拼出由無數符文組成的巨大法陣。這些符文浮爍不定,如群星般閃爍,極有規律。 像是有無數惡魔呼應著魔光,在無聲的咆哮,極為磅礴的力量自腳下漸漸涌起。這一刻高德只覺似乎又置身暗手血塔,正是魔塔倒掉之時。不過當時只是純粹的混沌之力涌下,而現在的混沌之力雖然不如當時,卻被某個意志掌控著,更有壓迫感。 艦靈郭瑞德以投影化作的渦流已經消失,殘余的氣流嘶嘶沖撞,像是汽笛般宣告著什么存在的降臨。 那棟鋼鐵小樓終于有了動靜,此時才看出,那里正處于符文法陣的中心。沒有預料中的機關動作,更沒有什么暗門開啟。道道魔光浸入銹跡斑斑粗糙腐蝕的鋼鐵外殼,如焊槍般燒出條條紅線,整座法陣的用途似乎就是把這副偽裝成蒸汽機的棺材切割開。 難怪小麗和姚婆婆之前搜了好幾圈都沒什么發現…… 高德腦子急速轉動,在留下來接受挑戰和跑路之間舉棋不定。他壓根不愿接受什么挑戰,可要跑路的話似乎確實來不及了。他是靠著繩索抓鉤下到底層動力艙的,這會要去傳送艙起碼也得十幾分鐘,看棺材的動靜下一刻隨時都會掀開。 眼見鋼鐵小樓被道道魔光覆住,縱橫交錯宛如棋盤,鋼鐵融化的滋滋聲與青煙充塞感知,高德終于行動了。他轉身就跑,卻不是朝著繩索而去,而是奔向遠處的開闊空地,同時摘下了掛在腰間的金瓜錘。 跑是跑不掉了,那就別再心存幻想。 ……………… “聽說是上古戰艦,埋在地下幾千幾萬年了,真的不會爛掉嗎?” 被選定為碼頭區域的沙灘上,王昆侖呂九眉跟一個胖胖的水師軍官湊在一起聊天,這軍官自然是重明號的艦長牛得祿。 以牛得祿的官階不可能知道這臥虎島上的情況,不過看在他是提督衙門唯一用得動的靖海衛艦長,高德還是稍稍露了些口風。當然若是他另有消息渠道,知道古代戰艦的事情也不足為奇。 “不知道會有多大,跟我的重明號比如何?!?/br> 牛得祿頗為辛苦的牽著話頭,王昆侖淡然的敷衍:“除了高大人,恐怕沒幾個人知道。不過我猜應該比你這艘小船大得多,不然不會這么興師動眾?!?/br> “王經歷此言差矣!”自己的戰艦被人瞧不起,牛得祿頓時來了勁:“別看重明號小,小那是相對戰列炮艦而言的。炮艦之下要論誰最強,還是重明號這樣的快艦。別說靖海衛里,大明水師八衛里,還沒哪艘戰艦能比它跑得快!” “光快就管用嗎?”呂九眉本來正跟王昆侖討論建造碼頭的細節,被這胖子打斷,心頭正不爽?!傍B飛起來可比人快多了,有什么鳥敢惹人嗎?除了在天上拉屎砸到人的腦袋外,鳥還能對人做什么?看看你這船,壓根就沒多少鋼甲吧,挨上大戰艦的一炮就完蛋!” 說話的時候呂九眉還下意識的摸頭發,惹得王昆侖投去憐憫的目光,這姑娘準是在島上被海鷗飛糞轟炸過。 “呂百戶還算是懂點戰艦的事,”牛得祿呵呵笑了,“換其他人也就知道比較大小?!?/br> 他瞇眼望著遠處海面上的重明號,語氣滿含自豪:“重明號是小,不僅身板小,搭的炮也小,還很少。不過重明號除了船跑得快之外,炮也打得既遠又快。我還是炮官的時候,督導著炮手練觀測和計算,可以在天海交界線那么遠的地方,穩穩的轟中大炮艦。那是至少十公里外了,大炮艦的炮擊完全沒準頭。以大炮艦的速度,壓根追不上重明號。這就是說,就算單艦面對兩三艘大炮艦,害怕的都不是重明號而是那些大炮艦?!?/br> “怕歸怕,真要開干不還是看運氣?!蓖趵鲂Φ溃骸安贿^牛千戶你的運氣應該很好,不然也不可能被高大人選中?!?/br> 說到運氣的時候牛得祿的臉色就晴轉多云了,等呂九眉再加碼,頓時烏云密布。 呂九眉說:“再厲害又有什么用呢?不就是每年出趟cao演,向朝堂和皇帝陛下展示下靖海衛還有船能跑能打嗎?咱們大明又沒有海上的外敵,墜星海這里除了走私船之外也不可能有海盜?!?/br> 牛得祿低頭掩飾自己的神色,可呼哧呼哧的喘氣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也不能說沒海盜……” 他低低的嘀咕,“只是從來都用不著靖海衛出手,三港的海巡就能跟他們周旋了?!?/br> “周旋?”牛得祿之前道出的那些內幕王昆侖可沒忘:“你確定他們是真的周旋,而不是用金龍擺平?” “何必如此惡意揣測呢?”牛得祿頗不自然的說:“還是經常收拾小股海匪,至于大股的么,能大到海巡不敢……咳咳,不愿出手的,那也就沒必要出手了。那種力量背后定有三港的大海商,以他們的能量,又何必像海匪那樣做事?!?/br> “這墜星海到底是誰的地盤???”呂九眉尖酸的道:“怎么我感覺一點也不像是我大明的地盤?!?/br> “所以還是有海匪,”王昆侖捏著下巴眉頭緊皺,“以我在兵部所見的公文來看,你們靖海衛也不是沒出過跟海匪有關的任務。不過出動了不少次,每次的回報都是……誤會,或者誤報,很少見著有真打起來搞得兩面死傷的,三港的海巡真的把墜星海管得服服帖帖的么?” “若是不追究走私之類的事情,”牛得祿點頭:“的確是這樣,敢動手的海匪大多只是給海商干雜活急活的,不是海商的直屬手下。不少還是扶桑那邊放出來的,倒是惹過不少亂子。只是他們船小跑得快,來去如風,很難抓住。而且他們也不敢惹大海商,中小海商很難報復他們,對三港而言算不上大事?!?/br> “聽起來跟你這船差不多嘛,”王昆侖瞇眼道:“我的意思是,你這船不是正適合追捕那種海匪?” “這個……”牛得祿額頭冒汗,拱手道:“這些事情我本來想找機會跟提督大人說清的,重明號也接過不少三港的生意,當然不是運送商貨,而是護衛和緝拿那些海匪,跟那種人打過不少交道?!?/br> “這些小事提督哪會在意,”王昆侖接著搓下巴,“問題是,既然真有海匪,而且是三港海巡自己難以解決還得私下找靖海衛護航的悍匪,說明墜星海匪情不輕。牛千戶,你說這些海匪對提督是什么看法?他們會不會視提督為死敵,正暗中策劃解決掉提督的大計?” “這、這……”牛得祿結巴起來:“這可未知……” “不過是區區小賊,哪可能如此大膽?!眳尉琶驾p聲嗤笑,“原本就沒把他們放在眼里,只是來這里緝私和挖掘戰艦。他們還敢跳出來,那是太高看自己了?!?/br> “只是他們應該沒那么大膽子,”王昆侖搖頭說:“如果是血塔會或者海塔會暗中撐腰呢?” 說話時用余光瞅著牛得祿,那胖子的臉色果然又變得很難看了。 就在這時,高亢汽笛聲自遠處海上的重明號戰艦傳來,而牛得祿的通訊器也響了。 “十數艘不明艦船正朝此處高速逼近,預計大半個時辰登島?!?/br> 牛得祿的驚訝倒是毫無作偽,讓王昆侖與呂九眉緊張對視。 “定是海匪!”呂九眉很篤定:“現在回想,這幾天總有一兩艘船繞著島轉悠,怕是他們的眼線?!?/br> “牛千戶,我與你一同回艦上,看看重明號如何大發神威?!备叩虏辉?,王昆侖臨機處置:“呂百戶待在岸上就好,不過也得做好周全準備?!?/br> 呂九眉點頭冷笑:“我倒是希望能有些海匪上岸呢,這幾天就是為了備足武器才會缺水的?!?/br> 高德派她過來,可沒讓她在這里度假。為了防備可能有的襲擊,旋翼機這幾天不停來回,送來了足夠多的槍械彈藥,當然少不了呂九眉最為倚重的炸藥雷管。傳送器所在的山洞周圍也建好了防御設施,只要不是高階魔人殺到,哪怕是數百海匪也別想攻破。何況呂九眉那邊還有“王無敵”的承諾,若是出現棘手敵人,他會盡快親自趕到。 王昆侖跟著牛得祿回重明號,呂九眉帶著部下回山洞外的陣地,極遠處的天海線上,若干綽約船影也已顯現,戰斗一觸即發。 ……………… 已變作炫彩舞臺的空間里,高德右手斜舉燃著白焰的金瓜錘,左手按住錘頭,手腕上的護盾也如一面燃燒的火盾,擋住比他人身還大的錘頭。 這錘頭已不是彌散著黑氣,造物本身就是黑氣凝結而成,卻比鋼鐵更堅硬和沉重的恐怖造物。落在高德的金瓜錘與光盾上時,白星四濺,焰火如風中殘燭飄搖,眼見就要熄滅。 金瓜錘刷出兩小一大三個發暈圓餅,顯得極為痛苦。連沒什么靈智的護盾都發出了滋滋的尖銳聲音。高德的人更難受,原本維持在頭頂的超脫感知被這柄巨錘牽引的可怕力量壓得縮回體內,又要脫體而出,像是魂魄被打了出來即將墜入深淵。 “震旦人……” 掄著大錘的巨人有如黑洞,除了與義思達差不多的高大輪廓外完全看不出細節,聲音也仿佛在牽扯耳膜聽起來頗為虛幻。 “你不配拿到鑰匙!” 巨人旋身,帶動大錘轉了一圈,又朝著高德頭頂砸落。而在高德腳下,已經踩出了好幾個延伸出片片蛛網般裂紋的坑。 巨人還在咆哮:“使命屬于義思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