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夫人養成手冊 第64節
她將手里的包裹遞給他,“天冷,我給表哥備了幾身替換衣裳,還有一些路上用的,等你到了江都,記得給我來信?!?/br> 舒明煦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后微微一笑:“好?!?/br> * 當晚,姜妧回到府邸時天已黑透了。 哆哆嗦嗦走到房門口,發現房中亮著一盞燈,推門而入,陸綏正在陶案前盤腿坐著,手里執一卷書,垂眸看得認真。 她試探著叫了聲“三郎”,結果他頭也沒抬。 難道是生氣了? 她這樣想著,腳下卻已邁過去,顫著手舉向他,可憐兮兮地說道:“三郎,外頭好冷,我手都凍僵了?!?/br> 陸綏抿著唇沒吭聲,案頭燈火搖曳兩下,方抬起頭看向她,旋即嘆了口氣,扔下手里的書,雙臂展開。 姜妧眉眼彎彎,將手放進他懷里,卻發覺他身上也一樣冷。 “三郎,你身上怎么也這么涼?” 陸綏哼了聲,仍然沒說話,手下卻將她潮濕的斗篷解下來丟到一旁,不動聲色地給她暖著手心。 夜深了,丫鬟們將早已備好的熱水端進來,伺候兩個主子沐浴。 等她身上熱乎了,他先站起身,徑直走去凈室,姜妧撐著下巴一臉迷茫,春汐偷偷告訴她:“娘子,大將軍只比你早一刻鐘回府?!?/br> 姜妧愣住,起身走到衣架前,往那上頭的狐裘大氅摸了一把,上頭果真濕漉漉的。 “那會兒在碼頭他沒離開?” 她喃喃的問,可惜無人回答,等陸綏沐浴罷,她笑吟吟地迎上去,奈何他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果真是生氣了。 利索地洗漱好,姜妧換上最好看的抱腹,來到床榻前,那人面朝里頭睡著了。 她掀開衾被爬進來,從他身上繞到里頭,臉蹭著他的臉,手指劃著他的胸膛,看他能裝睡到幾時。 沒過多久,裝睡的男人果然忍不住了,輕輕地彎了彎唇,化被動為主動,長臂一揮將她緊緊摟到懷里,睜開眼睛瞧著她。 “羞不羞?” 姜妧嘟著嘴在他下巴上親了口,得意道:“這個問題你都問過我多少遍了,自家夫君面前,有什么好羞的?” 陸綏無奈地笑笑。 他這一輩子,當真是輸給她了。 * 臘月二十這天是個大雪天,謝玉書帶著陸清來到寧國公府,沒多久,bbzl 姜恪一行人也頗有默契地來到青廬居做客。 姜妧讓府里的下人備上好酒好菜,引著陸清和楊覓音到另一處說話。 如今楊覓音的肚子已經顯懷了,吃食上也得多加留意,于是,先前釀的那壇桂花釀就被姜妧和陸清分完了。 楊覓音饞得心癢癢,最后三人商量著去摘些寒梅來,釀梅花酒,等來年冬天圍爐賞雪,煮酒論英雄。 姜妧和陸清同意了,但怕她行動不便,于是讓她在房中好好待著,她二人去采就好。 結果回來時,那丫頭竟然睡了過去,問了丫鬟才知道,原來她們走后,她偷偷嘗了杯桂花釀,卻不勝酒力,沾杯就倒。 姜妧和陸清凝語良久,索性把那壺被她拆開的酒釀也分飲完了。 這晚,三個郎君倒沒喝多少,結果三個小娘子都醉醺醺的。 陸綏安排那兩對夫妻在府中歇下,自己扛著呼呼大睡的姜妧回了房。 姜妧迷迷糊糊中醒來,抱著他脖子不斷嚶嚀。 “我夫君呢?” “在這兒?!?/br> “是三郎嗎?” “是?!?/br> “三郎去哪兒了?” “……” 她借著酒勁一直鬧個不停,翻來覆去就問一句話:“三郎去哪了?” 而每一次,陸綏都在她耳邊耐心地說:“在這?!?/br> …… 除夕后,陸綏營中軍務越發繁忙,日日早出晚歸,姜妧怕他一忙起來就顧不上吃飯,有時候便親自去營里尋他,給他送些吃食。 開春后不久便是陸綏的生辰,這天,姜妧親自下廚,給他做了一桌好菜,又送他一棵桃樹。 陸綏問她為何要送桃樹,她學著夫子搖頭晃腦:“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br> 陸綏笑笑,隨她一起把那桃樹栽在了后院里。 姜妧瞧著滿院的花草心情大好,滿心歡喜地規劃著日后有了孩子相夫教子的生活。 兩人席地而坐,陸綏用方帕抹去她鬢角的汗水,認真問道:“當真想要孩子?” 姜妧高興地點頭,同樣認真地回答:“有個孩子多好玩??!” 陸綏嘴角直抽,摸著她腦袋說:“乖,還是再等等吧?!?/br> * 兩年后,姜妧生了個女兒,取名為陸杳,乳名阿杳。 小小的阿杳生得粉雕玉琢,玲瓏嬌憨,人人見了都想抱上一抱,娘子們倒還好說話,可若換成叔伯男郎,那就得先問問陸綏同不同意。 初為人父的陸綏在照顧女兒這件事上顯得有些慌亂和小心翼翼,每每看到那么小小的一團,他都會情不自禁地放柔動作,生怕嚇著她。 可阿杳許是遺傳了她母親的脾性,幾個月大的時候就不怎么怕人,整日樂呵呵的,逢人就笑,不哭也不鬧,乖巧的很。 這一點,姜妧真是自豪壞了,畢竟,兄長姜恪和謝玉書都得了調皮搗蛋的兒子,相比之下,她的寶貝女兒實在是乖的跟仙女兒似的。 可誰都沒想到,阿杳長大后突然變了性子,分明數她最小,結果還帶著那倆哥哥一塊玩,不喜歡bbzl 金銀珠寶,反整日纏著她爹爹做木馬、木船、木風箏。 陸綏對女兒有求必應,一番歷練下,木活做得有模有樣,以至每日早早從軍營回來,伺候了懷有二胎的姜妧后便伺候小祖宗,琢磨著給她再做個什么好。 姜妧調侃他,放著大將軍不做,反做起木工來了,然他甘之若飴,大掌摸著她圓滾滾的肚子,眉眼皆含笑。 阿杳三歲生辰頭一晚,姜妧臨盆生了個男孩兒,因孕期補得太好,這小家伙長得胖嘟嘟的,所以生產并不算順利。 她在產房疼得死去活來,陸綏在外頭急得滿頭大汗,最后索性闖了進去,攥著她的手陪著她度過難關。 一聲響亮啼哭揚來時,姜妧淚流滿面,咬著他的胳膊嗚咽不止。 陸綏紅著眼眶將他抱緊,一個勁兒道:“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br> 就這樣,他們有了一兒一女,湊成了一個“好”字。 阿杳的弟弟取名為陸庭,初生下來是也是皺巴巴的,可后來長開了,那模樣真是要多可人有多可人。 眉眼鼻子像陸綏,嘴巴耳朵像姜妧,不必想也知道,日后長大了,定也是個美男子。 陸庭生來聰慧,三歲時就已會吟詩,頗有他父親當年的風采。 春來秋去,青廬居里的那株桃樹長大了,一場春雨過后,一樹桃花悄然盛開。 姜妧讓人在桃樹下搭了個秋千,阿杳時常帶著陸庭到那里玩耍。 一日,謝玉書來府中做客時,慫恿兩個小孩去桃樹下挖酒,陸庭板著小小的臉義正言辭地拒絕,他知道,那是父親為母親釀的,旁人不能動。 謝玉書人到中年還愛玩的很,被個小孩拒絕后閃了面子,便悄悄跑到后院去自己動手了,沒想到被機靈的姐弟倆抓了個現行。 然而,那地里埋的又哪里是什么酒,而是一個又大又沉的木箱子。 箱子里裝了許多泛黃的卷冊,小小年紀的陸庭和阿杳盤腿坐下,隨手拿起一本翻看,發現每張紙上第一句皆是“吾妻阿妧”“吾愛阿妧”“愛妻阿妧”。 紙上記述的,都是一些瑣碎事,如流水賬一樣,落筆之人便是他們的父親陸綏。 原來,在過去的九年光陰里,陸綏時常提筆記下與姜妧的故事。 諸如他去軍營路上看見一盆水仙花,便想起了家中妻子素愛此物,于是又帶著水仙花折回府中,結果因為路上奔波,到家時那花骨朵都蔫了,惹得愛妻哭笑不得。 諸如愛妻染了風寒,吃了好幾日藥不見好,他心中擔憂,偏她生怕過了病氣給他,要與他分房睡,沒辦法,他只好站在風里往自個兒身上澆了好幾桶涼水,凍得哆哆嗦嗦,最后如愿以償地打起噴嚏,兩個病人又住在了一起。 …… 太多了,這九年的光陰,都濃縮在了紙上,或悲傷或甜蜜,可藏在這一筆一劃背后的,是他們阿耶對阿娘的一片深情。 歲月漫長,在這漫漫人生路上,有這bbzl 樣一個人始終堅定不渝地陪在身邊,何其有幸。 沒多久,這事傳進了姜妧耳朵里,可等她再去桃樹下動土時,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不必想也知道,定是被陸綏一氣之下給挪走了。 看不到實物,姜妧急得抓耳撓腮,吃飯都不香了。 晚上,陸綏在書房看書,姜妧端著蓮子羹敲響了書房的門,進去后拐著彎地打聽箱子的藏身之處。 陸綏慢條斯理地喝著羹湯,一個字都不肯多說,直到一碗羹喝得一口不剩才微微一笑:“夫人想知道?” 姜妧使勁點頭。 他招招手:“你過來?!?/br> 姜妧半信半疑地走過去,被他抱著坐在他腿上。 他攥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都在這兒了,你想知道,我說給你聽?!?/br> 姜妧怔怔地感受著他的心跳,急躁的心瞬間安寧下來。 是啊,看不看得到又有什么重要的,最重要的分明是他這個人。 她滿目灼熱,依偎在他懷里。 “三郎,遇見你,三生有幸?!?/br> 他沒有說話,無聲無息地擁著她,那案上平鋪的空紙上,墨漬猶停在“吾妻阿妧”中。 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