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夫人養成手冊 第24節
她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其中最深的一條疤。 “這里, 當初受傷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陸綏低垂著眼睛靜靜看她,片刻后抽回胳膊拂下衣袖, 轉身離開。 “時候不早了,上了藥早些歇息吧?!?/br> 陸綏走后, 姜妧保持著方才的坐姿愣了許久, 直至春汐在她耳邊喚了好幾聲, 她才回過神來。 她用手指理了理半濕的發尾,長長嘆了口氣。 嵐芝從她手里接過藥瓶,道:“小娘子, 方才陸將軍臨走前囑咐奴給您上藥, 您哪里傷著了?” “腳崴了一下, 沒什么大事?!?/br> 春汐蹲在地上,將她鞋襪脫下,甕聲甕氣地說道:“自打過了二月二,小娘子不是從馬背上摔下來就是失足落水,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崴了腳,怎的倒霉事都趕一塊去了?!?/br> 姜妧一言不發,撐著額望著窗外的明月發呆。 兩婢女相視一眼,嵐芝走到她身后,用帕子替她擦頭發,留意到她身上的衣裳跟出門前并非一套,不禁問道:“小娘子何時更衣了?” 姜妧卻答非所問:“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上次三清園落水一事也該有個交代了?!?/br> 春汐停下擦藥的手,抬眸問道:“小娘子在說什么?” “沒什么?!彼郎\淺一笑,遙遙望向鏡臺。 她瞧見,銅鏡里的自己面頰含緋,眼如秋波,正如兄長說的,她大抵是犯桃花了,只是這桃花長在高嶺之上,是極難摘的。 * 前幾日落水著涼還未好,昨兒晚上又遭一回,加上夜里翻來覆去未歇息好,姜妧一下又病倒了。 所謂病來如山倒,放在她身上又比常人還嚴重些,渾身酸痛得不能動彈,身上一陣熱一陣冷,這都是從小體弱多病埋下的病根。 得知消息后,陸清即刻攜仆人過來探望,又請了郎中過來。 這會兒,姜妧一個勁兒地出著虛汗,兩眼半睜半閉,隔著床幔叫郎中把脈。 片刻后,郎中道:“娘子得的是尋常風寒,抓幾副藥吃吃,臥床調養幾日就好了?!?/br> 陸清懸著的心落了地,待郎中寫好藥方,她立即著人去城中藥鋪拿藥,又細心問了病人忌諱。 待安置好一切這才坐回榻邊,長長吁了口氣后笑著安撫道:“妧兒莫怕,郎中說了,只是尋常風寒,恐怕是上回你落水后落了病根,日后可千萬得留意著點,能不見風就不bbzl 見風,涼水也是碰不得的?!?/br> 見她忙前忙后,姜妧撐著沉甸甸的腦袋,眼睛有些熱,伸出胳膊反握住她的手。 “清jiejie,多謝你這般照顧我?!?/br> 她知道陸清本就身子骨不好,經不起折騰,上回受陸綏之托大老遠趕去送她回府,今日又是一陣cao勞,這份恩情可非她送去的幾件謝禮能回報的。 陸清輕笑幾聲:“說的哪里話,你年歲比我小,如今又住在我這兒,于情于理我都要照拂你?!?/br> 姜妧心里暖烘烘的,又道:“清jiejie,我已無大礙了,你回去歇著吧,我怕過了病氣給你?!?/br> “也好,郎中說你要靜養幾日才好得快,等你身子舒服些了我再來看你,姜伯那兒你也不必擔心,我已派人去送口信,只說我要多留你住幾日?!?/br> 陸清攏袖起身,臨走前又不經意地提了嘴,“阿兄一大早就離開了,想必是去軍營了,你可有話要讓人給他帶去?” 冷不防的一句話讓姜妧鬧了個臉紅,當即別開臉重重咳了幾聲。 “清jiejie,我們……我和陸將軍并非……” 話到最后越發說不出了,怎么說都聽著不對勁。 陸清一向平和的面容上總算有了一絲不一樣的表情。 是少女該有的靈動和俏皮。 “好了,知道你臉皮薄,不逗你了?!彼溲诖?,眸中神采奕奕,“不過,昨晚上有仆人瞧見阿兄背你回房——” 她故意拉長尾音,目光還透著促狹,姜妧腦袋直嗡嗡。 陸清笑意更甚,扶著床幔打趣她,“妧兒,你的臉怎么那么紅?可是這被褥太厚了?” 姜妧用手心貼了貼臉頰,果然燙的嚇人,她裝模作樣地點點頭,道:“是啊,許是房中太悶了……” 她眼神游移,就差把“我在說謊”四個字刻腦門上了。 陸清笑不露齒,看破不說破,只道:“你先歇著,若有事便讓下人去找我,缺什么盡管使喚院里的仆人就是?!?/br> 姜妧忙點頭應下,待她離開后總算重重松了口氣。 * 南郊大營。 將士們正在cao練,陸綏自外頭回到營帳中,剛落座,崔四捧著茶走來。 “郎君,翠林山苑來了個仆人,說是女郎有話要對您說,已等候您多時了?!?/br> “讓他進來?!?/br> 不多時,一男仆役低著頭走進營帳。 “郎君?!?/br> 陸綏未抬頭,案上平鋪著京畿布防圖,他骨感白皙的手指在上面劃動著。 “找我何事?” “女郎讓奴過來跟您說一聲,住在東苑的姜小娘子惹了風寒,”仆役停頓一下,待座上的人抬眸望來才繼續道,“現下一病不起了?!?/br> 陸綏濃眉一擰,低聲道:“當真嬌氣?!?/br> 語氣不含任何情緒,可仆役卻以為他因這點小事被打擾而生了怒,當即將腦袋縮的更深了。 半晌,他又問:“可派人請過郎中了?” “請過了?!?/br> 仆役問一句答一句,陸綏眼底壓了幾分不耐。 “郎中怎么說?” 仆役眼觀鼻,鼻觀心,照著陸bbzl 清吩咐的夸大道:“郎中說,姜小娘子本就體弱,這回得的風寒若不好好調養,恐怕那寒氣浸入骨髓,日后要吃不少苦頭了?!?/br> 守在一側的崔四聽聞此言不禁嘟囔道:“有這么嚴重么?一個風寒而已……” 話音才落便收到陸綏遞來的眼刀。 于是他忙討好般笑笑,“當然,姜小娘子金枝玉葉,又生得細皮嫩rou的,哪是我們這些糙人能比的!” 陸綏未予理會,折住布防圖站起身來。 “你回府一趟,將圣人賞的那根千年野參送到翠林山苑,順帶再瞧瞧可還有其余滋補藥材,一并給她送去?!?/br> 崔四瞠目結舌:“郎君,那野參珍貴著呢,您就這樣送出去了?” “廢什么話?”陸綏拎起架子上的佩劍往帳外走,出門口時又叮囑一句,“再讓人去東市買些果脯蜜餞,各樣零零碎碎多買幾樣,給女郎也送去些?!?/br> 崔四撓撓腦袋:“大將軍,這……有必要么?” 陸綏回頭冷哼一聲:“若我沒記錯,那日可是你興沖沖地告訴我,打聽到她在江都時被嬌養慣了,吃藥離不開蜜餞,還得有庖丁專門做藥膳?” 聽到此話,崔四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言,自得令去打聽姜妧過往之事后,他可謂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結果打探到的都是些女兒家的瑣事。 可沒想到,他們將軍竟一個不落的都記在了心里。 陸綏負手而立,斟酌少許又道:“若她吃罷藥后還是不見好,便拿我的腰牌去太醫署走一趟,劉志醫術精湛,疑難雜癥皆不在話下,請他得空去山苑給妧娘子把把脈?!?/br> 這回崔四徹底繃不住了,他低頭憋笑道:“大將軍,您方才不還嫌妧娘子嬌氣么?” 陸綏輕飄飄地覷他一眼:“多嘴,還不快去?!?/br> “是是是,奴這就去?!?/br> 崔四才走出幾步遠,又聽身后揚來一句:“記住,將東西送到女郎手上即可,莫要提我姓名?!?/br> 聽到這話,崔四險些踩著自己的腳。 “郎君莫不是見邪了,莫名其妙地對姑娘好,還不許她知道?!?/br> 他一壁走一壁搖頭,口中直道怪哉。 * 時至傍晚,姜妧躺在榻上,捧著清粥了了喝上幾口,不一時,山苑里的幾個仆人抬著兩個碩大的木箱走進來。 姜妧愣了愣,隨即問道:“這些是何物?” “姜小娘子,這紅木箱里的都是藥材,有補氣血的,有祛風散寒的,反正都是些名貴藥材。這黑木箱里的都是些小玩意兒,諸如話本子,九連環等物,用來給您消磨時間?!?/br> 那仆役說罷又指了指身后兩侍婢端著的食屜,“這兒還有果脯蜜餞之物,您一直吃藥嘴里沒味,吃些甜的嘴里舒坦?!?/br> 望著那兩個大箱子,姜妧有些錯愕,忙又問道:“這些都是清jiejie著你們弄來的?” 其余仆人皆點頭,唯有站在紅木箱旁的深青色長衣男仆搖了頭。 “回小娘子,這些都是咱們大將軍安排的bbzl ?!?/br> 說話的正是晌午去南郊大營送口信的那個。 作者有話說: 第24章 、紅豆 在翠林山苑靜養五日后, 姜妧恢復了精氣神,與此同時,姜沛已派人來了三四趟, 催她快些回去。 當晚,春汐和嵐芝開始收拾行李, 可瞧見地上那兩個沉甸甸的大箱子又犯了難。 自從得知這些東西都是陸將軍遣人送來的, 她們小娘子便把這倆箱子當寶貝一樣, 不許人摸,不許人碰, 晚上睡覺都恨不得樓在懷里。 春汐不明白,不就倆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木箱么, 府里要多少沒有, 嵐芝聽到這話卻點了點她的腦袋, 當著姜妧的面打趣道:“稀罕的不是箱子, 而是送箱子的人?!?/br> 倆丫頭捂著嘴偷笑,姜妧捧著話本子遮去羞紅的臉, 半晌才憋出一句:“清jiejie都說了,她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看見陸將軍這么體貼, 我當然……不好拂人家的美意?!?/br> 春汐提溜著眼珠,指著食案上涼透的點心明知故問:“小娘子, 您晌午不是還說要親自去京畿大營一趟, 給陸將軍送些吃食以表謝意, 后來又為何變卦了?” 那桌上的兩層食屜里共置了四種口味的糕點,皆是姜妧今日跟著山苑廚子現學的,忙活一整天, 原本打算傍晚送去, 哪料這府里一個小丫鬟告訴她, 她們將軍最不喜甜食,尤其不喜豆沙餡和蒸栗餡的。 姜妧瞧著剛出鍋的一屜糕點霎時掃了興,忙又讓人去打聽陸綏的喜好,如此一來也好對癥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