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70節
衛景朝又點頭。 沈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趴在他腿上,笑彎了眼睛。 衛景朝將她拎起來,抱在腿上,摟進懷中,低聲問:“笑什么?” 沈柔眨巴著眼睛,道:“沒……沒什么啊。我根本沒笑,你可不要血口噴人?!?/br> 衛景朝低頭,望著她的眼,忽然明白過來。 他低頭,親親她柔軟的唇,自己的心亦軟得一塌糊涂,輕聲道:“寫吧?!?/br> “不論你想寫什么,都可以?!?/br> 替父從軍的女兵和大將軍,共同經歷許多事情,最后圓圓滿滿在一起。 若非實在太明顯,她恐怕是想要寫,前任大將軍的女兒和現在的大將軍,一同經歷風雨,最終圓圓滿滿在一起。 她的心思,他豈會看不懂。 她那樣說,那樣的眼神看著他,幾乎是明明白白告訴他一句話。 衛景朝,我想要寫,我們經歷了很多事情,但是最后你和我在一起了,可以嗎? 我會和那個士兵一樣勇敢,哪怕不容于世俗,哪怕要經歷很多挫折和困難,但無所畏懼。 他哪里舍得拒絕她。 他不想拒絕她。 他自己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衛景朝將她揉進懷里,一雙深邃如墨的眼眸,緩緩閉上。 沈柔,這世上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姑娘,讓人徹徹底底,變了個模樣。 沈柔聽到他近乎是允諾的話,眼淚不期而至,聚在眼眶中,匯成水珠,沾濕他的衣襟。 她心里酸酸澀澀的,什么話都說不出口,攥緊他的衣袖,在他懷中蹭了蹭腦袋。 第53章 衛景朝的心,頓時又酸又軟,抬起她的臉,大拇指拭去她的眼淚,無奈道:“你最近越發愛哭了?!?/br> 以前沒覺得她這樣愛掉眼淚。 那時候不管他說話多難聽,她全都當做沒聽見,絲毫不放在心上。別說是掉眼淚,恐怕連傷心都有限。 哪兒像現在,三天兩頭哭一場,鬧的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沈柔軟綿綿道:“嗯?!?/br> 竟是毫不扭捏地承認下來。 衛景朝啞然失笑。 他一向是不喜歡看人哭的,不管男人還是女人,但凡哭起來,總是哀哀怨怨,涕泗橫流,不忍直視。 可唯獨,她哭起來不叫他厭煩,反而覺得心疼。 或許,是因為她過人的美麗,哪怕掉眼淚,都像是荷花盛露。 馬車走到都護府門前,驟然勒馬停下。 衛景朝蹙眉,“怎么了?” 陸黎策馬近前,道:“將軍,有人堵在門前?!?/br> “何人?” “瞧著像是賀驃騎?!?/br> 衛景朝撩簾子的手,復又放下,眉眼冷淡道:“請賀驃騎去會客廳?!?/br> 陸黎策馬上前,片刻后又回來,低聲道:“將軍,賀驃騎說,他不是求見您的,是來見沈夫人的?!?/br> 衛景朝轉了轉手中扳指,忽然笑道:“那就帶他去?!?/br> 沈柔皺眉,拉了拉他的衣袖,略有些不滿。 衛景朝按住她的手,壓住她的抗議,語氣平靜:“讓人去聽聽,這位賀驃騎,要跟他的姑母說什么,回來一字不漏的稟告?!?/br> 賀新城去見沈夫人,兩個人在院子里待了僅僅不到一刻鐘。 沒多久,去探聽的兩個侍衛便到衛景朝跟前稟告。事涉母親,沈柔非要跟著,衛景朝只能隨便她。 這兩個侍衛,大約是學過口技,將賀新城與沈夫人的對話,學的惟妙惟肖。 “侄兒拜見姑母,多年未見,別來無恙?!?/br> “托福,甚好。賀驃騎如今尊貴,到我這小地方做什么?” “姑母莫怪,昔日不曾登門,非侄兒不肯,實在是有苦衷,我身份尷尬,若來見姑母,怕再連累姑母?!?/br> “呵呵?!?/br> “姑母,侄兒今日前來,是有事相商?!?/br> “我與賀驃騎,沒什么可商量的。賀驃騎另請高明吧,恕不遠送?!?/br> “姑母別急,我只問一句話,跟在大將軍身邊的那位沈姑娘,莫不是柔兒表妹吧?” 衛景朝臉色驟然一沉,聲音又冷又硬,寒意森森:“繼續?!?/br> “我記得昔日進平南侯府時,表妹與姑母是何等金尊玉貴,養尊處優,將我娼妓出身的母親,襯托的上不了臺面?!?/br> “沒想到,時過境遷,姑母和表妹,竟也落得這樣下場?!?/br>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昔日姑母與賀家一同,將我的母親貶斥的一無是處,言必稱娼妓低賤,配不上你家門第高貴。如今你的女兒也是娼妓,你猜她這樣的身份,能否配得上長陵侯府的門第?” “你、你胡說八道!我女兒跟你的母親豈能一樣!” “自然不一樣,我母親再怎么卑賤,也不是逆賊。長陵侯乃是皇家血脈,長公主殿下更是尊貴無匹,他們能容得下一個逆臣之女嗎?” “夠了?!毙l景朝冷冷打斷侍衛的演繹,道,“先退下?!?/br> 沈柔臉色慘白。 衛景朝握住她的手,輕聲喚她:“柔兒?!?/br> 沈柔啞聲道:“我沒事?!?/br> 只是,有一點點難過。 難過于,賀新城那樣難聽的話,都是實話。她這樣的身份,自然配不上長陵侯府高高在上的門第。 她方才求的一切圓滿,皆大歡喜,縱得了他的承諾,也不過是異想天開。異想天開的事情,用盡全身的力氣,也不可能實現。 她該謝謝賀新城。 打醒了她糊涂的腦子,讓她從情愛編織的美夢里醒來,不再抱著幻想過活。 大夢初醒。 甚至無法理直氣壯的難過。 她的心被攥緊了。 心口越疼,大腦越清醒,甚至還有余力去分析,“賀新城不安好心,他是故意來激怒我母親的?!?/br> 衛景朝握住她的手腕,觸到她飛快跳動的脈搏,怒道:“我管他干什么!沈柔,你心里難受就說出來!我不需要你給我當軍師!” 沈柔垂眸,緩緩道:“我是很難過?!?/br> “他這樣罵我,我想殺了他?!彼Z氣陰陰涼涼的,帶著寒意,“我從未看不起他,他卻對我充滿惡意,這樣的人,不死何為?” 衛景朝從未見過她這樣。 他的心,驀然沉下去。第一次看不懂她眼底的情緒,讓他驟然生出一絲慌張,可他也只是隨著她道:“好,那就殺了他?!?/br> 他對陸黎道:“去查查,賀驃騎有沒有什么違法亂紀的事情,查出來后,就殺了他以正軍法?!?/br> 陸黎點頭。 衛景朝展開沈柔攥緊的手,揉了揉她指甲掐出的印子,平靜道:“不用聽旁人的話,我的事,向來由我自己做主?!?/br> 沈柔深深呼吸幾下,溫順道:“我信你的?!?/br> 可她的心,仍是破敗荒涼。 像是家徒四壁的房子,環堵蕭然,不蔽風日,寒風吹進來,一切都冰涼冰涼的,縱然努力生了火,仍舊暖不起來。 她撲進衛景朝懷里,摟緊他的腰。 衛景朝拍拍她,輕聲安慰著。 過了許久,她終于平復過來,一張小臉,亦恢復了血色。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沒事了,剛才就是……” 衛景朝輕笑一聲,沒說什么。 沈柔望著他的側顏,垂下的睫毛,遮住眼底莫名的情緒。 沈柔想,她就像一只撲火的飛蛾,明知前面是重重危險,明知不可能有未來,但為了這短暫的溫暖與幸福。 還是選擇了自欺欺人,不愿揭開真相。 只想著,這溫暖,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在沈柔的強烈要求下,衛景朝又將那兩個侍衛叫進來,演完了沈夫人與賀新城的對話。 不出所料,賀新城的確是故意激怒沈夫人,想要借著沈夫人的手,鬧的衛景朝后院失火,拖住他的后腿。 衛景朝點了點膝蓋,慢慢道:“他的目的,是為了拖住我。但是拖住我,又是為了什么?” 沈柔語氣很淡,“肯定與馬槊的事情有關,就從武器上開始查,定能查出端倪?!?/br> 衛景朝點頭,不知道從哪兒憨了幾個暗衛出來。 沈柔好奇的盯著,突然問了句:“他們一直跟著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