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雙枝 第96節
他啟了啟唇,語氣冷淡:“可我已經不愛你了?!?/br> 第73章 卜幼瑩登時僵在原地, 好似當頭劈下一記驚雷,讓她渾身的血液都被汽化,喉間干澀得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她艱難吐出一個字, 卻仍是不知該如何言語。 她要說什么?能說什么? 說你不能不愛我嗎?可她有什么資格? 欺騙他的是自己, 背著他悄悄愛上別人的也是自己, 如今被他撞破謊言是必然的結果, 她有什么臉來要求他繼續愛自己? 卜幼瑩低垂著頭,眼淚止不住地涌出來, 一顆接著一顆掉出眼眶。 可是. 可是她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他們相愛了那么多年, 從青澀懵懂的時期一直走到現在, 他們將自己最純粹的愛都給了對方。 她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卜幼瑩蹲下身,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痛楚,抱著膝蓋放聲大哭起來。 蕭祁頌仍舊站在她面前,雖然方才說那番話時臉色冷淡, 可此時見她無助地蹲在地上, 哭成一個淚人, 要說沒有心疼那自然不可能的。 他緊握雙拳, 內心天人交戰般既痛苦又糾結。 昨晚的一幕幕還牢牢印在他腦海中, 隔著一扇木門, 他們的喘息精準又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尤其是卜幼瑩的聲音。 這幾個月的相處,讓他對她的細節再清楚不過,什么舉動會讓她的呼吸凌亂,什么姿勢會發出什么樣的聲音,這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此根本無需思考, 他便知道她在做什么了,甚至連一個借口也無法找給她。 這世上, 沒有一個男人能容忍這種事情,更何況還是她還欺騙了自己,他寧愿她坦坦蕩蕩告訴他實話,告訴他她就是愛上蕭祁墨了。即使是這樣,也比讓他自己發現要好。 卜幼瑩根本不會知道,她做的事比世上任何一把刀刃都要鋒利,專找他最脆弱的地方插上一刀。 疼,很疼,血一直流一直流,怎么也止不住。 蕭祁頌深吸一口氣,強行將腦中跳出的畫面一一趕走,然后沉聲道:“方才我說的都是氣話,放心,我會把你安全帶出去的,至于出去以后.” 他頓了頓。 卜幼瑩亦停止了哭泣,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他,像在等待宣判的囚犯一樣。 須臾,他開口,聲音極低:“我們還是做回陌生人吧?!?/br> 話音落地的一瞬,卜幼瑩忽然相信這個世上有輪回了。 當初她提分手時,便是如此對他說的,做一個陌生人,即使見到了也不能打招呼、不能說話、更不能有任何接觸。 如今卻是換成他對自己說這句話了。 卜幼瑩站起身,淚光微動,又有兩滴眼淚落了下來:“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斷絕所有關系,是嗎?” “我們本來也沒有什么關系?!彼^臉。 她被氣得笑了一聲:“好啊,既然你說沒什么關系,那就是沒關系,隨便你好了?!?/br> 她賭著氣坐回了之前的位置,抬手將眼淚擦干,不再看他。 蕭祁頌瞥了她一眼,在她對面也找個位置坐了下來,接著又說:“這雪不會下一整日,再過兩個時辰應當便停了,到時我帶你出去?!?/br> 卜幼瑩沒理他。 他便也沒再說話,不過一刻之后,他又忍不住看向她。 目光將她全身上下掃視了一遍,看見她衣服到處都是破洞,忍不住皺了皺眉。 “你掉下來,受傷了嗎?”他問道。 “不用你管,陌生人受沒受傷跟你有什么關系?” 蕭祁頌嘆了聲氣,走過去半跪在她面前:“我說的是出去后再做陌生人,不是現在?!?/br> 說罷,便自顧自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袖子翻起來查看。 卜幼瑩沒拒絕,反而因他這舉動,心里泛起了點點漣漪。 他還是在意自己的。 “手臂上只是些皮外傷,不嚴重,你其他地方傷到了嗎?”他將她袖子整理好,接著又問。 為了驗證自己方才的猜想,她收起賭氣,眼神故意軟了幾分,然后將自己的腿伸了伸。 帶著一絲撒嬌的語氣,道:“腳好像扭了,腿也疼,我昨日是一只腿走路的?!?/br> 話音剛落,蕭祁頌眉間擰得更緊了,連忙卷起她的裙擺,又脫了她的鞋襪查看傷勢。 腳踝處果然腫了,應該是滾落下來時絆到了石頭。腿上的擦傷也比手臂上更嚴重,尤其是膝蓋處,兩寸大小的皮都磨沒了,難怪無法走路。 他一貫是個不太會隱藏自己的人,此時看著卜幼瑩滿腿的傷口,眸底不自覺流露出無法掩飾的心疼。 某人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暗暗勾唇。 看來自己的猜想沒有錯,他果真還是在意自己的,方才說什么要與她做陌生人相比都是氣話,說不定只要自己再堅持哄一哄,他便沒那么生氣了。 如此想著,她調整情緒又擠出一層淚光,我見猶憐地看著他,細聲問道:“祁頌,我腿上的這些傷是不是會留疤???我不想留疤.” “不會的,御醫院去專門祛疤的藥膏,聽說很有效果,你可以試試看?!?/br> 他說完,便從自己身上撕下一塊布條,將她的膝蓋包裹住,以免傷口接觸其他穢物導致感染。 卜幼瑩故意嘶了一聲,他便立馬放輕動作,小心翼翼地將布條纏好。 “那若是御醫院的藥膏也不管用呢?”她接著又問。 “那.我替你去民間搜羅搜羅吧?!?/br> 聞言,她揚起笑,故意說出一句:“祁頌,你真好?!?/br> 蕭祁頌身體一頓,抿了抿唇,站起身又坐回了原位,并未回應她這句話。 雖然如此,但卜幼瑩卻沒有放棄,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他那邊走。 “你干什么?”他連忙起身去扶她,“剛給你包好,現在不要亂動,傷口若是感染就糟了?!?/br> 說著,他便要將她往回扶。 可卻被她順勢按住了手,委屈巴巴地說:“就一件大氅,你給了我,我怕你也冷,想過去跟你一起裹著?!?/br> 蕭祁頌一怔,心情霎時間難以言喻。 “欸?”不待他說話,卜幼瑩倏忽察覺到一絲異樣,仔細摸了摸他的手,“祁頌,為何你的手比我還冰?這不應該啊?!?/br> 以前祁頌就是個小火爐,一到冬日就屬他身上最暖和,與他哥完全是兩個極端,所以每年冬日她最喜歡與他待在一起。 可今日卻是怎么了,往年雪下得比這大的有的是,他出去打一個時辰的雪仗都不至于手這么冰涼。 簡直像個凍了許久的冰塊一樣。 蕭祁頌愣了愣,當即將手收了回來,丟下一句沒什么。 可他這種回答哪能敷衍得了卜幼瑩,從上次她身體好轉時她便開始懷疑了,祁頌一定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現在看這情況,她不得不懷疑他瞞著自己的事情與他身體有關。 于是將他偏過去的臉又掰了回來,蹙著眉頭認真道:“祁頌,你同我說實話,你到底瞞了我什么?你今日若是不說,我現在就跑出去讓自己凍死!” 她鐵了心一定要逼他說出口,上次便是因為尊重他才沒繼續問下去,可若是與他身體有關,她怎么著都必須問出來! 蕭祁頌仍是逃避的狀態,抿著唇死活不說。 “好,你以為我嚇唬你是吧?”她無一絲遲疑,直接脫了大氅便往外沖。 “阿瑩!”他一驚,立即將她拉住,“你瘋了?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冷!” 說完,又趕緊將大氅撿起來,抖一抖再次將她裹好。 卜幼瑩目光似鷹爪似的,牢牢盯著他的眼睛,又一次問道:“我最后再問你一遍,你到底瞞了我什么?” 她方才的行為的確嚇到了他,蕭祁頌不敢去賭她是不是真的打算凍死自己,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視她的安危于不顧。 于是糾結半晌,只好向她妥協,閉了閉眼道:“你病重時,御醫研制出來的藥需要找人試藥,我.” 不用他說完,她便已經猜到他做了什么。 當初她每日都要喝那個藥,自然知道它是毒藥,也自然知道御醫在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喝的藥竟然拿他當實驗品的! 卜幼瑩緩緩睜大眼眸,心頭跳得厲害,震驚不已地看著他:“所以,你去以身試藥了?” 他低垂著眸,點了點頭。 “蕭祁頌我看你才是瘋了!”她忍不住喊道,“那可是毒藥!你又沒病你去以身試藥做什么?!你就沒想過自己的安危嗎?!” “沒有?!彼卮鸬睾敛华q豫。 卜幼瑩似乎被這兩個字堵住了喉頭,張了張唇,話沒說出一句,倒是眼淚先掉了下來。 她再次擁住他,眼淚一滴又一滴砸在他胸膛前:“為什么?我有什么可值得你這么做的?萬一你死了怎么辦?你就算沒有想過你的父母,難道也沒有想過我嗎?我若是知道你以命換命,我往后該有多痛苦?蕭祁頌你在裝什么偉大??!” 回憶一幕接一幕涌入她的腦海中,讓她哭得不能自已。 她總算知道,為何那段時日他總是狀態不佳、為何他看著沒了往日的活力、為何他騎馬時會流鼻血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那可是蕭祁頌啊,那可是曾經意氣風發的蕭祁頌??! 他的身體底子被毀了,一個如此熱愛習武、如此要強不服輸的人,身體底子卻因為她被毀了! “啊—”她攥著他的衣襟,哭得撕心裂肺,“你往后該怎么辦?!往后該怎么辦???!” 聽著她痛苦的悲慟,此時的蕭祁頌再也忍不住,終于抬手回抱于她。 第74章 山洞外的風雪漸小, 正如蕭祁頌所料,不過此時還未到可以出門行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