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雙枝 第49節
背后抵在冰冷的門上,一只大掌緊緊捂住她的嘴,讓她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來。 驚慌之下,一抹熟悉的荀令十里香飄進了嗅覺。 “別叫?!彼谅暤?。 第40章 青天白日, 宮殿之內卻昏暗如夜,只幾束稀薄陽光從破洞的窗紙中投射進來,在地板上落下一個個光斑。 熟悉的氣味與聲音包裹住卜幼瑩的五感, 她終于不再惶恐, 雙目圓睜, 泛起一層薄薄的淚光。 “唔……” 她想說話。 奈何捂唇的那只手掌輕易便堵住了她的聲音。 那人手掌粗糙, 上面布有一層薄繭,與她白嫩細膩的肌膚相觸, 摩擦得她略微有些癢意。 室內靜謐, 能清楚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而面前那人的呼吸,則離自己愈來愈近。 隔著一只手掌,他沙啞出聲:“阿瑩,我好想你…… 一句話, 便讓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她撥開他的手, 眼淚簌簌往下落, 邊哭邊一股腦地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每夜都睡不好, 我不敢睡, 我生怕一閉上眼就夢見不好的事情。你這些日子都去哪兒了?為何不派人送信給我?非要看我每日都提心吊膽你才滿意嗎?你這個混蛋!” 她越說越氣, 掄起拳頭便朝他捶了兩拳。 蕭祁頌被她這樣子可愛到了, 扯唇輕笑了聲:“好阿瑩,消消氣,我也是有苦衷的,等會兒我再慢慢說給你聽,現在還有正事要做呢?!?/br> 卜幼瑩吸了吸鼻子, 松開他,抬手擦了一把眼淚, 疑惑道:“什么正事?” 話音剛落,他俯首便要吻上來。 “等……她連忙抬手捂住他的嘴。 四五日不見,他的思念此時正如同狂風驟雨的海面,可她卻理智尚存,于是用盡全力將他一把推開。 “祁頌!你不能這么做!”她不得不趕緊提醒道。 但此時的蕭祁頌顯然什么也聽不進去,大步一邁便又要上前吻她。 卜幼瑩慌忙往旁邊移了一步,躲開了他,厲聲道:“祁頌!這里是皇宮!” 面前的人終于停了下來,捏了捏眉心,“阿瑩,我不能想念你嗎?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都經歷了什么?!?/br> 聞言,她緊蹙的眉間略微平整了些,放緩了語氣:“我知道,你一定經歷了很多危險又困難的事情,但是我們好好說,好嗎?我等會兒還要回到席面上,能在此處待的時間不多,況且這里是皇宮,隨時會有人經過這里?!?/br> “放心,旁人不會進來這個地方?!彼暬氐?。 她不禁一怔。 為何不會進來這里? 這是哪兒? 皇宮里還有別人不會進來的地方嗎? 好奇心讓她的思緒有了一刻的出神,忽然,指尖一絲涼意喚回了她的思緒。 她微微一驚:“祁頌,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蕭祁頌正站在她面前,指尖碰了碰她的。 他向來個體熱之人,即便是在寒冷的冬日,他的體溫也像火爐一樣高,所以以前每次到了冬日,她都喜歡和他待在一起。 現下卻是怎么回事?他的手涼到像剛在井水里泡過一般。 “沒什么事?!彼痛怪?,窗外一束光恰好穿過破洞的窗紙,投在他眼前。 “什么叫沒什么事?你現在連我也不愿意告訴了嗎?”她有點惱。 話落,蕭祁頌抬眸看向她,黝黑的瞳仁在光束里緊縮。 沉默須臾,他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委屈:“我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為了盡快見到你,我一刻也不曾休息,阿瑩竟然還推開我.” 聞言,卜幼瑩嘆了聲氣:“祁頌,我以為你知道我的?!?/br> “我知道啊,我當然知道你,所以我才選了這么一個地方,不會有人過來這里,更不會有人知道你到底去了何處?!?/br> 他收回手,捻起一縷她散落的發絲,將它重新別進她的發髻里。 發間步搖輕晃,帶起微微響動。 殿內昏暗,窗紙遮掉了大部分陽光,卜幼瑩的面容隱匿在黑暗中,垂眸掩住眼底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祁頌.”她將臉偏向一旁,刻意轉移了話題:“你還什么都沒有同我說呢,況且,你惹我生氣我還沒有原諒你.” 最后那句話她說得極小聲,其實她早已經不生氣了。 蕭祁頌怎會感覺不出來她的情緒。 于是彎唇笑了笑,戲謔道:“怎的阿瑩如今如此小氣,這都過去幾日了還在生我的氣,況且我為了趕回來都如此努力了.” 話未說完,她突然想起什么,轉頭看向對方:“等等,所以這兩日你一直在回京的路上,并沒有失蹤?” “誰同你說我失蹤的?”他剛說完,又反應過來什么,哦了一聲,“對他們來說,確實是失蹤?!?/br> “他們?” “就是我身邊一些眼線?!?/br> 說完,他又說了“過來”,便轉身走向不遠處的羅漢榻,從懷里拿出火折子,點燃一旁小幾上的燭燈。 閃爍的燭光漸漸照亮了他們這一小片區域。 他們一人坐一邊,但蕭祁頌見她與自己之間隔著一張小幾,于是又起身坐到她身旁,抬手指了下自己的腰帶。 他看著她,用一副饒有興致的眼神,隨即道:“既然有人告訴了你我的消息,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受傷的事情,要不要親自檢查檢查?” “.” 怎么感覺,這不像是在邀請她檢查傷勢,而是在. 勾引她。 卜幼瑩抿了抿唇,蔥白指尖停留在他的腰帶上,手指卻遲遲未動。 坐著的那人極有耐心,雙手撐在身后,唇邊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反應。 罷了,看就看。 只是看個傷而已,有什么不敢的。 想罷,她立即開始動作。一邊研究一邊探索,終于解下了那條繁瑣的腰帶。 他身上的圓領袍向兩邊散開,他又抬手解開里衣的系帶,一副漂亮又充滿力量感的身體便這般展現在昏黃的燭光中。 雖說她之前也不是沒有見過,但今時不同往日,一想到蕭祁墨還在春日宴上,自己此時又在這種環境中跟祁頌單獨在一起,心里難免感到有些不自在。 可蕭祁頌并未察覺她的神色,只眼底笑意更深了一分,稍稍歪頭:“找找看,傷口在哪兒呢?” 他這逗小孩的語氣讓她的臉更加紅了,但仍強裝著鎮定,視線從他凸起的鎖骨逐漸往下,路過鼓脹的胸膛和中間的溝壑,再一路向下,來到塊塊分明的腹肌。 哪里有傷口?分明完好無缺。 欸等等。 她像是發現什么,弓著腰將目光落在他的褲腰處,那里露出了一點深紅色的痕跡。 她兀自拉下他的褲腰,果真在胯骨旁邊看見了一處嶄新的傷痕,不過.倒是不深。 只有一顆珍珠大小,現已開始愈合。 “這就是你被刺傷的地方嗎?”她抬眸。 “嗯?!笔捚铐烖c頭,解釋道:“刺傷我的只是一個極端的難民,吃的都沒有又哪來的武器,于是將路邊的木棍在石頭上磨尖,趁我對他們沒有防備時,便刺了過來?!?/br> 聽著他的講述,卜幼瑩的神情也跟著緊張起來,忙問:“然后呢?” “一個瘦弱的難民而已,想偷襲我還是沒那么容易的,棍尖刺入一點便被我握住了,然后我便將計就計,假裝我被行刺,傷勢嚴重,如此一來,埋伏在暗地里的人自然會趁著這個時機出來行動?!?/br> 說這番話時他語氣輕松,仿佛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可她聽著卻是十分的膽戰心驚。 什么行刺、什么暴.動、什么暗地里的人,這一切都像在演話本子似的,已經超出了她對這世間的認知。 她想不到此次去南邊竟然如此兇險,一時間,眼眶里又蘊起了薄薄一層濕霧。 蕭祁頌見她扁嘴要哭,立刻坐直身子,柔聲安撫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看我多生龍活虎啊,別哭了,再哭眼睛都要腫了?!?/br> 她一邊眼里吊著淚,一邊瞪他,還抬手打了他一拳:“那你也不能一聲不吭的就消失,你知不知道我聽見你失蹤的時候有多擔心你?我昨夜一整晚都沒睡!” “哦?哪種擔心?”他故意問道。 她又瞪了對方一眼:“當然是朋友的擔心!還是多年老友的擔心” 蕭祁頌低低笑了聲,沒再為難她,只解釋道:“我這不是著急來跟你道歉嘛。我錯了,無論是那日跟你吵架,還是這次鬧失蹤,我都錯了?!?/br> 說完,又嘆了聲氣,雙眸直視著她接著補充:“那日離開上京城時,我見你來送我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為何要說那樣的話傷害你。后來到了南邊,我每日都在愧疚懊悔,偏偏我們又相距甚遠,不能立刻來你面前道歉,我怕冷戰冷戰著,你會對我愈發失望,時間一久,你就.” 他頓了頓,眉眼低垂,聲音極小地吐出:“你就跟我絕交了?!?/br> 話音剛落,卜幼瑩撲哧輕笑了一聲,一副拿他沒有辦法的眼神看著他,微微嘆了口氣。 “所以這就是你二話不說跑來這里的原因?”她挑眉問道。 蕭祁頌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傻?”她撇了撇嘴,無奈地看他一眼,“以我的性格,當然是等著你回來道歉,你一日不道歉我便一日不原諒你,哪怕跟你從此再也不說話,我也要聽到你先道歉才行?!?/br> 他撓了撓額角,低聲嘟囔:“好像.是這樣?!?/br> “哼,都認識我這么久了還不了解我?!彼琢怂谎?,偏過頭去。 “嘿嘿,不過我早點來道歉也好嘛,這樣你就能少生氣幾日了?!笔捚铐炐ζ饋?,露出一排潔凈的牙齒。 “那你也不能動不動就失蹤,要是再有下一次,我真的會跟你絕交的?!?/br> 她蹙著眉頭,嘴唇微撅,明明是一副嚴肅正經的模樣,但看在對面那人的眼里,卻覺得十分可愛。 盈盈笑意在他眸底彌漫,眼尾彎起寵溺的弧度,他嗯了聲,依舊望著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