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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張修撰還不太懂,菜也顧不上吃了,不由得急切地發問:“人少了,沈伯文不就正好管了嗎?怎么叫可惜?” 這個草包! 趙松源聞言就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頗為無語, 但面上卻做出一副誠懇的模樣,細致地替他解惑:“張兄,你想啊,地方官若是想得政績,要靠什么?” 不等他答,趙松源便自顧自地道:“要看能為朝廷為陛下做多少事,能收上來多少稅,治下百姓是不是人人都能吃飽過好?!?/br> 至于能出幾個進士之類的,壓根兒就沒有提的必要,拿腳想也知道那邊兒沒什么想頭。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張修撰總算是懂了,他長長地“哦”了一聲,才樂不可支地道:“沒多少人種地,也就收不到多少糧食,女人和孩子才能有多少力氣呢?怕是種的地還不夠自己吃的吧?!?/br> 趙松源笑著附和了幾句。 心中卻在哂笑,種的人少倒是其次,可南陽府附近沒有被叛軍攻陷的豪族們,可不會放過現在那些大片沒有主的田地,等沈伯文接到旨意赴任之后,不知道還能給那些老弱病殘們剩幾塊兒地。 但這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 趙松源面上不露分毫,笑著用公筷替幾位前輩們夾菜,倒酒,哄著他們多說些話。 …… 有張修撰這樣的,自然也有為沈伯文悉心考慮的。 邵哲在從翰林院出來之后,便同自己的小廝吩咐道:“我要去一趟老師家中,你回去告訴夫人一聲,不必留我的飯了,讓她們先用?!?/br> 小廝聽話地應了一聲,就家去了。 邵哲的夫人白氏先前生了個兒子,懷孕的時間與沈蘇差不多,因為她們二人都向周如玉要了霽哥兒的小衣裳,白氏便堅持是霽哥兒的功勞,對霽哥兒疼愛得不行,他們一家去了興化府之后,還送過好幾次吃的用的。 到了老師家中,韓輯對自家弟子倒是態度很好,半點兒看不出來前兩天跟侄子相處時那不著調的模樣。 見邵哲正打算說什么,他索性主動問起:“怎么?是為了你師弟過來的?” 邵哲點點頭,不意外老師是怎么猜到的。 韓輯剛想說什么,卻忍不住先打了個哈欠,眼淚花兒都出來了,打完才擺了擺手,道:“今個兒沒顧得上午歇,現在有點犯困,你有什么話,等咱們用完晚飯再說?!?/br> 邵哲:“……” 老師,這樣很顯得學生是來蹭飯的。 不過韓輯卻不在意這個,他剛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就困得又打了個哈欠,搖了搖頭,試圖用站起身來讓自己清醒一會兒。 邵哲看自家老師這么難受,不由得試探著建議:“老師若是太困,不如喝杯茶提提神?” “這怎么行!” 韓輯聞言就瞪了他一眼,“我還打算用完飯跟你說幾句就去睡呢,喝了茶要是不困了怎么辦?” 他這話說罷,邵哲無言以對,并且覺得很有道理。 不能因為自己有事尋老師,就耽誤了老師睡覺,這般想著,內心甚至隱約有些自責了起來。 這下輪到韓輯:……了 正好飯菜也端了上來,就干脆打算在飯桌上跟弟子把該說的話說了。 然而還沒有開始跟弟子談話,韓輯掃了眼桌面上的菜色,臉不由得拉了下來,拍了拍桌子,嚴肅地問道:“怎么都是素菜,沒有rou?” 回答他的是蕭氏身邊的李mama,半點兒不怵他,恭敬有禮地道:“回老爺的話,大夫說您最近風寒初愈,不適宜吃大葷大油之物,夫人便吩咐廚房給您做了些素菜?!?/br> 韓輯一聽是自家夫人吩咐的,頓時蔫兒了,道了聲“知道了”,便擺了擺手示意李mama回去。 吃不到rou,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著青菜吃,跟弟子說起話來也有些有氣無力的。 “不用替你師弟cao心,忘了先前在廣陵府的時候,為師讓你們兩個寫的那些關于民生的策問了?” 邵哲筷子頓了頓,顯然這一提就想起來了,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道:“學生沒忘?!?/br> 當時他還想不明白,為何科舉考的是八股,老師卻考自己與師弟策問。 原來重點不在于策問,而在于民生。 韓輯艱難地咽下一口青菜,一言難盡地看著桌上另外幾盤綠油油的菜,胃口大減,但還是不忍心辜負自家夫人的好意,又夾了一筷子放入碗中。 繼續道:“你師弟當時的文章中,關于民生就有諸多見解與詳略得當的措施,有的是大周曾經用過的,而有的卻是連為師都沒有想到的?!?/br> “也就是那個時候,老師發現了師弟在這上面頗有些天分?” 邵哲自然而然地接話,心中也多少松了口氣。 不料韓輯卻道:“是,但又不完全是?!?/br> “還望老師賜教?!?/br> “他那些觀點和措施,在我為師看來,有一部分確實能夠試試看,而更多的,卻是限于眼界與經歷,并不能付諸實踐,并不適合大周百姓?!?/br> 邵哲不由得皺起了眉,沉思了片刻,才斟酌著道:“但師弟如今已經外放,想必依照他的聰慧,應當已經學會因地制宜地調整那些先前并不合適的措施,并且能試著找出更適合當地的……” 他分析完,半晌沒有聽見老師說話,不由地抬起頭,恰好對上韓輯打趣的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