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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同你說話,不管你正在干什么,都得放下手里的活兒, 專心應答。 還好韓嘉和替景德帝抄的文章剛好抄完, 聞言便放下手中的筆, 束手站好,回道:“回陛下的話, 還是老樣子?!?/br> 景德帝一聽就笑了起來,搖著頭道:“也就是你敢這么說了,換了其他人, 哪個會這么說話?” 不過既然笑了, 那就沒有怪罪他的意思, 反倒同他話起家常來, 和氣地問道:“你家中近來可好,永昌可好?” 永昌郡主范清漪,也就是韓嘉和的妻子。 畢竟是景德帝的外甥女,關心一下也算尋常。 韓嘉和聞言,便言簡意賅地道:“勞陛下垂問,臣家中一向都好,郡主亦是身體康健?!?/br> 景德帝頷首,語氣中帶了點難得的溫情:“太后前兩天還跟朕提起永昌來著,你回頭讓她多進宮來陪陪太后她看人家?!?/br> “臣遵旨?!?/br> 韓嘉和并無異議,聽罷便躬身應下。 …… 從西苑出來回到翰林院中,沒過多久,便陸陸續續有人提前下班,翰林院清閑,規矩松散,除了剛來的新人還兢兢業業的不敢提前走人,老人們卻已經早退成了習慣。 韓嘉和今日并不想在翰林院中待到下衙,于是也隨大流提前離開。 只是踏出了翰林院的大門,他心頭又有些迷茫,不知該上哪兒去。 他并不想回家。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他便決定去三叔家拜訪。 雖然沒有提前送帖子過去,但應當不至于不讓自己進門吧? 這個想法在他腦海中轉瞬即逝。 走了半晌工夫,他便帶著小廝來到了三元巷。 然而剛走到三叔家門口,迎面便碰上了剛剛被下人送出門來之人,他的視線和腳步不由得凝滯住了。 沈蘇今日是專門來拜訪韓夫人蕭氏的,謝家大哥和大嫂前幾天回了京都,自家婆婆準備到時候在家中設宴,邀請些親朋好友聚一聚,自己今日過來,便是親自來給韓夫人送帖子的。 卻不曾想,會在出來的時候遇上韓嘉和。 自從因為他遭了福柔公主的那場池魚之殃之后,沈蘇便對這人半分好感也無,此刻碰見,她臉上原本客氣的笑意便收斂了三分,平靜之中帶著疏離,福了福身,:“韓大人?!?/br> 畢竟韓嘉和是韓先生的親侄子,盡管心中不怎么待見他,沈蘇也不好在韓先生家門口給他臉色看,客客氣氣地見了禮。 韓嘉和聞言,面色是十年如一日的冷淡,拱手回禮: “謝二奶奶?!?/br> 如今沈蘇已經嫁給了謝之縉,自然只能以夫姓稱呼。 二人平平常常地互相見禮,隨即沈蘇便點頭示意道別,扶著丫鬟的手上了謝府的馬車,而韓嘉和面上雖若無其事,心上卻泛起苦澀,右手不自覺地攥緊。 …… 進了韓府,下人將他引到前廳,正巧韓輯夫婦倆都在。 他剛見完禮,蕭氏客客氣氣地應了,韓輯卻看到他就煩,不由得說:“你自己有家不回,怎么又跑我這兒來了?” 話音剛落,他胳膊上就被蕭氏拍了一把,抬眼看過去,又挨了一記眼刀,只好微微撇嘴,暫且先偃旗息鼓。 蕭氏拍完自家近些年越發不著調的相公,便對侄兒歉意地笑了笑,道:“嘉和,你三叔同你鬧著玩兒呢,你莫要放在心上?!?/br> “三嬸,無事的,侄兒明白?!?/br> 韓嘉和無奈地笑了笑,聽罷便道。 冷美人難得一笑,登時便晃花了旁人的眼,映得滿室生輝,前廳里伺候的丫鬟瞧了個正著,暗暗在心里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有點兒頭暈,差點兒拿不穩手里的帕子。 蕭氏見狀,心情也更好了,溫和地道:“你難得過來一趟,三嬸兒去交代廚房多做幾道好菜招待你,你先坐著跟你三叔說會兒話?!?/br> 說罷便起身準備往外走。 韓嘉和亦起身相送:“麻煩三嬸了?!?/br> 蕭氏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隨即便帶著人離開了。 等她出去,韓輯便不滿地哼了一聲,然后也不理會韓嘉和,自顧自地翻看起手中的話本來。 韓嘉和也并未開口說話,他垂下眸子,捧著茶盞,安安靜靜地坐在椅中喝茶。 即便是這樣誰都不說話的氣氛,他卻感到了久違的輕松與愜意。 不是回到家中還要面對母親無止境的催生,明里暗里的打探,也不是要面對相敬如冰的郡主妻子,總之,家里的氣氛糟糕極了,讓他覺得難受。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韓嘉和忽然出聲問道:“三叔,若是我也謀個外放,您覺得怎么樣?” 室內的安靜忽然被打破,韓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確認他是真這么想的,還是在開玩笑。 片刻之后,韓輯才合上手中的話本,將之隨意地放在旁邊的憑幾上,正色道:“你能這么想,多少也算是有點長進,只不過你爹應當不會同意,你將來的仕途怎么走,他估計早就已經給你安排好了?!?/br> 他了解自己的大哥,這么說并不是沒有依據。 果不其然,在他說完之后,韓嘉和便沉默了。 父親的確跟自己這么說過,他所規劃的路徑之中,并沒有外放這個選擇。 韓嘉和此時此刻,頭一回羨慕起沈伯文來。 羨慕他身上不必擔負著家族的重任,不必為父母的安排所累,能夠去追逐自己想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