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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貢士們都等在午門前是時候,左右兩側的掖門被打開,沈伯文抬頭看了一眼,想到先前聽老師給他與邵師兄說過,說這兩道掖門,只有在殿試或是大朝會的時候,才會打開,平日里都是不開的。 門開之后,氣質嚴肅的禮部侍郎出了聲,聲音也與氣質很符合,讓他們這些來參加殿試的貢士,依照在會試中名次的單雙數,分成兩隊,單數那一隊走位于東側的左掖門,而雙數那一隊,則是踏上了位于西側的右掖門。 沈伯文會試中的名次是第四,因而也屬于走右掖門的那一隊。 好巧不巧的,排在他前面的正是會試中的第二名——韓嘉和。 而那位有著芝蘭玉樹,狀元之才的謝之縉,他自然也瞧見了。 只看了一眼,沈伯文便覺傳聞不虛,甚至單論風姿,本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此時并不是他們交談的場合,故而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隨著隊伍繼續往前走。 穿過午門,禮部侍郎讓貢士們止步,等待奉天門的開啟。 辰時,天色微亮,朝陽初升,沈伯文看著眼前那道高大的朱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周圍鼓樂聲起,他們才得以繼續前進,他的視線平視著前方,并不胡亂往周圍看,跟隨著前面之人的腳步,保持著一定距離,直到再次停下來。 丹陛之上立著以內閣眾臣為首的讀卷官與授卷官們,身后還有數位執事。 眾貢士一齊參拜之后,沈伯文垂下眸子,與眾人一起等待著皇帝的到來。 第四十七章 越接近辰時一刻, 沈伯文便越覺得緊張起來,論見皇帝這件事,兩輩子也是頭一次, 很難不緊張。 片刻后,御駕親臨太和殿。 丹陛之上,太子太師兼華蓋殿大學士, 內閣首輔竇知文身著御賜麒麟服,淡淡地掃了眼底下的三百多名貢士, 將他們的舉止盡收眼底,收回視線,面容肅穆, 開始宣讀敕書。 敕書內容,大致多為鼓勵之語。 宣讀完畢,殿門兩側立著的左右御史開始點名,眾貢士依次進場。 沈伯文從數位閣臣面前經過的時候,心中其實頗為緊張,眼前這幾個人, 可以說是大周的文官核心了, 每個人都在官場浸yin數年, 縱然大多兩鬢斑白,長髯垂胸, 卻仍是氣度非凡,將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句話體現得淋漓盡致。 在聽到沈伯文的名字時,正站在首輔大人右側的褚云祁看過去, 不由得在心中點了點頭。 步履平穩從容, 面上雖有些緊張但并不明顯, 不愧是老夫看好的人。 殿中, 皇帝高坐于龍椅之上,面色無波。 貢士們進了殿,皆行三拜五叩之禮,隨后便被諸位執事官們領到早先安排好的位置上。 待到人都到齊之后,巳時正,執事官開始發放策題、答卷紙,殿試正式開始。 沈伯文因是這次會試的第四名,被安排的位置也十分靠前,只是雖離皇帝近,但高度差在那兒放著,他也自然不會仰著頭去瞧,因而不必直見天顏,倒是將內心的緊張削減了幾分。 待到殿試的策論題目發到手中之后,更是將心思都放在了題目上,全神貫注之下,緊張情緒不知不覺間便不見了。 題目的大意是問:治國□□宜“文治”還是“武定”,亦或者二者兼而用之?你們要是有什么好的意見,都可以提出來,若是不錯的,朕會采納。 沈伯文在殿試之前,便從自家老師和大師兄處了解到,所謂殿試的策問,一般都是圍繞著從古至今的治國理論,結合自己的觀點,還應該聯系當今朝政,寫一篇一千多字的議論文。 雖然明面上說的是可以指責朝廷的不足之處,但除非是狂生,一般的考生都不會這么干。 要真有愣頭青,膽子大到到指責朝政,或者想憑借著諫言博出位,雖然殿試并沒有黜落,但恐怕這份考卷都到不了皇帝跟前,在讀卷官那兒就被歸到三甲中去了。 沈伯文自然不是狂生,也不是愣頭青,他斂眸思索了半晌,才提筆蘸墨,在紙上慎重地落下第一行字: “臣對:臣聞王者不吝改過,故盛世有直言極諫之科……” 不管怎么樣,上來先說皇帝陛下的好話是沒有錯的。 然后又是正常的歌功頌德,隨即便提起筆,頓了頓。 其實這道題,并沒有什么陷阱,考生中規中矩地答,一般來說都不會出錯,只是想要出彩,也并不容易。 好在沈伯文有一個好老師和一個在朝為官的大師兄,這幾日為他與邵哲講了不少朝中之事。 從此次的題目中,明眼看著是問文治武功哪個更好,但實則其中卻暗含著皇帝對于國家政事的考量。 相較于他,那些自小就生在官宦之家的考生,比如謝之縉,韓嘉和等,皆神色從容,落筆成文時行云流水,更顯得心應手。 沈伯文思來想去,在最近聽聞的消息當中,能與之關聯的,怕是只有大周西北邊的大戎屢犯邊界,近年來尤為猖狂的事了。 又在心中斟詞酌句了片刻,才再次落筆。 這次落筆之后,便再無磕絆,順順利利地寫了下去。 幾位閣老們也在注視著前排的數位考生,首輔竇知文的視線在掃過沈伯文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便移開了,重點關注的還是謝之縉,隨后便微微點頭,顯然十分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