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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他的董事一言不發,回頭看其他同事,皆面面相覷,神色凝重。 “這樣吧,”陸廷鎮抬足,他說,“我不著急,請諸位好好想一想,明天中午,我再來向各位要答復?!?/br> “不需要你們做什么,我保證絕不傷害學生,”陸廷鎮強調,“我只要一份名單和照片、升學去向。當然,作為回報,我樂意資助學校的發展;倘若能找到我的小侄女,我更會奉上厚禮答謝?!?/br> “你們也有拒絕的權利,”陸廷鎮笑著說,“可以試試?!?/br> 他頗有禮貌地和這些人一一握手,離開學校后,才抽出真絲手帕,仔仔細細地擦干凈雙手,丟給烏雞。 烏雞倉皇接住,他問:“鎮哥,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去酒店,”陸廷鎮說,“等消息?!?/br> 他昂首,看到烈烈陽光。 柔佛州的氣溫常年在21度到32度間,濕度高,一年四季都有雨,但每年的五月到12月,都是最潮濕的時候。 前幾天都在下雨,今天難得出了烈烈艷陽。 倫敦冬日的陽光難得,又令人愜意,尤其是上午時分,章之微的胃被一杯熱騰騰的牛奶和一塊涂著奶酪的面包成功拯救,她走出地鐵,進入一家大型的連鎖超市。 在上一家中餐館的兼職結束后,現在章之微在這個超市中找到一份新的兼職。今天是周末,她不必去上課,但隨身攜帶的帆布包中仍舊裝著教授留的作業和課本、筆、草稿紙。她的工作任務是核對貨架上的商品并記下需要補貨的東西,整理、擺放這些商品,讓它們更美觀,以及將付款處、顧客不要的那些東西重新送回貨架。 這不是一項復雜的工作,需要長時間的站立和走動。章之微穿著超市里發的員工服,認真核對著上面的東西,等到午餐時,她在員工休息室吃一份打折的面包和沙拉,其他人都選擇午休、以應對下午的工作,唯獨章之微安靜地走出去,坐在公園長椅上,低頭在草稿紙上演算,推論公式。 今日份陽光很好,曬到她身體都要慢慢發熱,偶爾會有鴿子落在章之微椅子上,發出咕咕咕的聲音,像是想要索求一些食物。遺憾的是章之微今天身上空空如也,沒有攜帶任何面包——白色的鴿子不在意,落在她的書上,低頭啄梳自己的羽毛。 鴿子真好啊。 章之微由衷羨慕,她也想變成一只鴿子,不用擔心學費,不用擔心會被陸廷鎮找到,每天只須向游客討要食物,不然就是愜意散步、翱翔…… 陸廷鎮。 章之微低頭,看著紙張。 她已經很久不去想對方,但對方卻始終在夢中,夜夜不休。 時至今日,通過兼職工作、睡不成懶覺的章之微絲毫不后悔自己當初做的決定,倘若當時她未下定決心、而是留在陸廷鎮身邊,現在只怕還在對方的羽翼下念著大學。 命運是公平的,它所贈與的每一份禮物背后都附有昂貴的代價。 安安穩穩讀完大學,在陸廷鎮的溫柔陷阱中越陷越深,享受他所提供的所有物質和溫暖,然后呢?陸老板不肯同意內鬼的孩子做陸太太,陸廷鎮年紀漸長,遲早要有妻子。就算是聯姻,就算是“表面上”,只要法律承認,只要他們舉行婚禮,章之微就永遠都是第三者,永遠都是一個情人。 章之微怕自己到時被磨掉棱角,沉溺紙醉金迷,心甘情愿地為陸廷鎮做情人,老老實實地住在他的房子中,日日夜夜忐忑不安期待他來臨,猶如盼神佛降至,午夜夢回都是自己被拋棄,擔心自己年老色衰,擔心對方另尋青春美色,或者,為了“穩固地位”,開始想方設法生育孩子以“穩固地位”,一個兩個三個…… 那不是章之微想要的生活。 她見過不少八卦娛樂周刊,刊登正房和情人間的血雨腥風,能說她們都是愚蠢么?天下蠢人才多少,只是那樣聰明人都陷入浮華不得脫身,更何況她。 當斷則斷。 章之微演算完最后一步,藍黑色的墨水點了一個點,以示結束。 愛又如何,愛也不能違背自尊,甘心做小。 今后路,她要自己走一遭,是深是淺,是好還是壞,她都要腳踏爛泥,走出一行。 陽光下,章之微收起書。她看了看時間,這個時候,馬來西亞應當已到晚餐時間,她約定了每隔兩周,在周末固定時間給梁淑寶打去電話,今日也不例外。 章之微走到電話亭,她撥通了爛記于心的號碼,安靜等待幾分鐘,果不其然,沒多久,梁淑寶便接起電話,欣喜叫她:“美華?!?/br> 和梁淑寶的通話總能讓章之微感到快樂,人是群居動物,倘若不是有梁淑寶這個jiejie,章之微真的不敢想,自己的求學路又要多幾分艱難。她笑著聽梁淑寶的溫柔語調,聽她細語輕聲,講最近豐盛港的趣事和瑣碎家務時光,這些微小的東西也仿佛變得閃閃發光,有著別樣的趣味…… 通話最后,梁淑寶和章之微提到另一件趣事:“今天趙老師來家中喝酒,悄悄說了件怪事?!?/br> 趙老師是豐盛港的人,當初章之微就讀華中,也有他的幫助。 章之微笑著問:“什么怪事?” “好像是港城來了一伙人,領頭的一個,非要學校上一屆的留學生名單,還都要女生的……”梁淑寶說,“學校那邊為這頭痛一下午,你說怪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