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后對我好點??！”

    “嗯?！?/br>
    楊默好像喪失語言技巧似的，只會重復說一個嗯字，字雖短，情義卻真。

    林諾收到了，所以放軟了聲音，哄著一樣，“你也要注意休息啊，楊默，別太累著自己，我會心疼?！?/br>
    ……

    時間來到下午。

    這已經是程文卿手術結束之后20個小時，楊默還在路上沒有回來，從省醫院去火車站路途不近，他又要把人送上火車之后再回來，醫院這邊只有許娟坐著，長椅上還坐著其他家屬，到了這個地方的，病人情況不好，家屬也都很沉默。

    突然傳來尖利的哭聲。

    許娟本來坐了一宿加大半天，人都已經麻木了，卻被這哭聲嚇的一激靈，瞬間有種強烈心慌的感覺，不踏實，也坐不安穩，只能站起來來回走，緩解這種焦慮恐慌。

    女人哭的越來越大聲，移動病床從另一邊的病房里推出來出來，躺在上面的人被蒙上了白布。

    年輕的女人扒著病床哭的死去活來。

    “你死了，我咋活，我咋活啊——”

    “你不能丟下我??！”那凄厲的哭聲直扎人心肺。

    許娟看了眼就不敢再看，閉上眼默念了幾句好人好報，好人好報。

    “程文卿家屬，程文卿家屬在嗎？”

    正在這時，從病房區傳來護士喊人的聲音，受剛剛的影響，許娟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向前走，而是往后退。

    她不敢想，如果程文卿……

    不，不會的！

    “程文卿家屬在嗎？”護士拿著卡片一路喊過來，看到許娟時咦了一聲，“你在的呀，怎么不答應一聲？跟我來吧?！?/br>
    許娟也想跟上去，但兩只腳被釘住似的，“護士，程文卿他、”

    她是真怕了，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護士看她一眼，笑了，“人醒了?！?/br>
    這世上啊，總有些驚喜來的這樣猝不及防，又讓人驚喜的淚流滿面！

    許娟換上了無菌服，戴上了帽子，跟著護士進去了加護病房。

    此時程文卿不過剛剛轉醒，身上還接著各種管子。

    他的反應有些遲鈍，似乎分不清這是在哪里，聽見門口的動靜，他低頭看過去。

    光線并不好，朦朦朧朧的，他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

    許娟腳步也放的遲緩，從門口慢慢的一步步走向病床旁，像是踏過他們錯失了的二十幾年年華。

    終于來到病床旁。

    許娟深吸口氣，喚了聲：“程文卿，”程文卿目光落向床邊，盯著人看了又看。因為他一直沒說話，許娟有些緊張，正打算再喊一聲。

    “小娟？”

    許娟正要答應。

    程文卿閉上眼，嘴角牽出絲絲苦澀弧度：“我又做夢了?！?/br>
    就這短短的五個字。

    許娟淚如雨下。

    ……

    楊默回到醫院已經過了中午，在病房區外看到許娟靠著墻抱成一團，楊默瞬間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幾個大步上前。

    “媽！”聲音顫抖。

    聽到聲音，許娟抬起頭來，臉上都是淚水，胡亂擦了擦，“楊默回來了，他們都上車走了嗎？”

    “嗯，”楊默此時不想提那些事，蹲下，雙目一眨不眨望著許娟的眼睛，“媽，你為什么、哭？”

    千萬別是……

    “你別擔心，是好消息，你程叔他醒了，”至于為什么哭，她忍不住啊，聽到那句話怎么還能忍住。

    “我去看看，”聽到這話，楊默站起來就走，被許娟拉住，“你先別著急，我話還沒說完，他中途醒過一次，現在又睡過去了，醫生來檢查過，說是他身體虛弱，需要睡眠補充體力，醫生也讓我們放寬心，只要能醒過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他會好起來的?！?/br>
    終于啊……

    終于等到這句話了。

    楊默也長長的松了口氣，陡然卸下一身緊張，人往后退了幾步靠著墻，手遮在眉骨，“沒事了，沒事了……”

    ……

    病房里還有暖黃色的燈光，下午短暫的清醒之后，程文卿又陷入沉睡。

    這一睡睡到人轉移到普通病房，天也早已黑透。

    楊默和許娟早就吃過晚飯，現如今因為拿不準程文卿什么時候會醒，就算醫生也不能確定。

    但楊默和許娟早就打定了主意，除非必要，兩人不會從病房離開。

    也因此有了這樣一幕。

    夜漸深，時針指向新一日的1點。

    躺在病床的程文卿睫毛顫動。

    許娟第一時間注意到，拍了拍楊默，兩人立即從歪著的榻上起身，來到病床旁。

    程文卿慢慢睜眼，視線從清晰到模糊，他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記憶并沒有這么快回籠，身上很疼也很累，精神也倦，一時之間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左邊一道有規律的嘀嘀的聲音一直在響，有點吵。

    他慢慢扭頭去看。

    看到了床邊的儀器，然后是……

    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飛快轉回頭。

    不會的，怎么可能？

    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可內心深處分明又在期待著什么。

    他再次轉動僵硬的脖子往左邊看，這一次依然看見了兩個人，他又用力閉了閉眼。

    “程文卿，你沒看錯，是我和楊默，我們都在等你醒來?！?/br>
    閉著的人睫毛顫動，很長的時間沒有睜開眼，只是不知何時，他的睫毛被打濕了……

    第331章 感動是它，冷漠是它，殘忍亦是它

    兩天之后。

    林諾驅車去火車站，順利接到了楊大民一行人，也第一次見到了這位傳說中人很好的小姑楊芬。

    “她是楊默的媳婦?！睏畲竺窠o她介紹。

    楊芬看著眼前這個衣裝精致的女人，林諾不笑的時候顯得嚴肅，并不是那樣好親近，楊芬已經很久沒有出過落后的大山，錫城的變化翻天覆地，她不適應，因此顯得局促，雙手揪著身上藍布棉衣。

    “你、你好，”

    “小姑，”林諾笑著走上前，主動給了楊芬一個擁抱。

    又伸手摸了摸旁邊男孩的頭，“你也是，歡迎你回來！”

    男孩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兩團高原紅的臉，眼神純澈，看起來是個質樸的男孩，頓了頓，對著林諾說：“謝謝?！?/br>
    并不是特別標準的普通話，帶著很重的口音。

    林諾笑笑，對著楊大民說，“爸，我訂了賓館，你們先洗澡，換身衣服，然后我再送你們回老樹巷?！?/br>
    既然是不好的過去，那就通通割舍掉。

    林諾自有她的打算，老樹巷住著多少人，瞧見楊芬回來，誰還不想出來看個熱鬧，離家多年，雖然過的不好，但也沒必要叫人看了去議論，自家人知道楊芬的好，別人不會理解，只會用憐憫的眼神看她。

    看看這個女人，哎呀，這是去哪個窮山溝溝來的，混的也太慘了吧。

    楊芬帶著兒子第一次回來，尤其是這個叫根子的小男孩，他第一次走出大山。

    這雙純澈充滿好奇的大眼睛，第一次看到的不應該是別人眼里的同情和憐憫。

    開了兩個房間，楊大民帶著根子洗澡，這邊一個留給楊芬用。

    接到楊默的電話，林諾就著手給他們買了衣服，應季的買了好幾套，洗了澡頭發弄干，換上嶄新的衣裳，并不是過分時髦的款式，顏色也很低調大眾。但看著清清爽爽干干凈凈，大方簡樸。

    “小諾，我能這么叫你吧，”雖然相處的不多，楊芬也能看出來這漂亮的姑娘是個好心腸的，久未歸家的心情忐忑復雜。

    尤其她是外嫁的姑娘，既要害怕娘家人不容她和她的孩子，還要擔心同村人異樣的眼光，她知道林諾這么做是在保護他們。

    “謝謝你?！?/br>
    車子駛進老樹巷，村子口已經有不少人在。

    到了楊家這邊人更多了，都聚集在楊家門前的磚場。

    都知道老楊家失蹤多年的女兒回來了，大家都來瞧個熱鬧。

    大門口，楊老漢和楊奶奶緊張的站著，身邊是楊二民，楊二民也是很激動的表情，那畢竟是自己的親meimei。

    王彩鳳抱著孫女楊玲，兩顆眼珠子滴溜溜轉，不知道在盤算什么。

    楊臣立在側邊。

    林諾提前給他打過電話，意思很明確，楊芬帶著兒子回來了，讓他告訴家里一聲，大家有個準備，別到時候場面太難堪。

    楊臣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以前他小，很多事情稀里糊涂，現如今明白道理，也要做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今兒攤子也沒出，一大早就去買了很多菜，迎接小姑回家。

    至于王彩鳳，也有他盯著。

    瞧見車子進來，知道是人到了。

    “人到了！”

    楊臣先喊了聲，走到門前馬路邊去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