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辭修正她的信息，“幾經易主，這間餐廳現在的主人是邊策?！?/br>
    “所以……不方便？”蘇洛沒在私人場合聽姜辭提起過邊策，只是從她的狀態揣測，他們倆似乎是散了。

    姜辭摸了摸鼻子，“也沒什么不方便?！边呄壬粋€月能有一天去這間餐廳打卡就算不錯了。

    姜辭先去了趟律所，到餐廳的時候，比約定的時間遲了五分鐘。

    她不喜歡遲到，急匆匆進門，跟一張半熟的臉擦肩。

    對方叫住她：“姜小姐，好久不見?！?/br>
    姜辭頓住腳，認出這一位，是邊策信得過的職業經理人。

    她頷首一笑，“您好，不好意思，我趕時間?！?/br>
    “您先忙?！?/br>
    入了席，剛打完一圈招呼，服務生送進來兩瓶好酒。

    姜辭提前看過菜單，蘇洛點的不是這款酒。正想問，服務生解釋道：“感謝姜小姐今天賞光，這是我們經理送的?！?/br>
    姜辭收下，待人走后，查了下酒價，把這事記在備忘錄里。

    明面上是誰送的她就承誰的情，藏在暗里的人情不歸她管。

    席面上，姜辭給幫忙的幾位長輩敬酒，長輩們皆是和和氣氣，但跟她平輩的兩位難纏。

    一頓飯吃了足足三個小時。

    散了宴席，她一個人站在餐廳門口等代駕師傅。經理出門來送，又為她打包了兩份這里的特色點心。

    寒暄過后，姜辭開口問：“邊先生最近還好？”

    兩個不算熟的人為了一個中心人物繞彎子，她要是再不主動提這個名字，倒顯得她矯情。

    “老樣子?！苯浝泶蛉?，“您應該了解他的，在他那兒不存在什么好與不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天天都是一個樣兒?！?/br>
    姜辭心想，那是您沒機會見一見他別的樣子。

    縱使是個真仙人，摘再多天上的星，也會貪戀人間的果。就看他心里誰才是那顆果。

    代駕師傅趕到，姜辭跟經理告別：“謝謝您送的酒和點心，替我問邊先生好?；匾??！?/br>
    “再見姜小姐，希望您以后常來?！?/br>
    路上姜辭走神，想起她沒接的那間餐廳，想打電話給蘇洛，讓她探探情況。又想起蘇洛今晚八成在孟景舟那兒，干脆讓師傅改了路線，自己去看看。

    車停在路邊，遠遠看著，藏在鬧市中的那片桃花源漆黑一片。當真是歇了業。

    這勁兒較的，姜辭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往深了想。

    后來他讓邊騁來問，意思足夠明顯。這何止是分手費，這還是對他們姜家的補償。

    一步棋，一顆子，他可以親自掌燈帶路，也可以隨意棄之于千里之外。

    但他不做惡人，他邊先生的好名聲永遠立在那兒。

    -

    辜教授明確了姜辭的來意，對她說：“這事兒你直接問邊策，他能給你個準信兒，你何苦跑我這兒來繞彎子?！?/br>
    姜辭嘆氣撒嬌，“邊先生那么忙，哪兒顧得上接見我?！?/br>
    “你糊弄得了旁人，糊弄得了我嘛。你跟他別扭不是一天兩天了?！惫冀淌谟值?，“別緊張，你們私底下的關系我是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只是去年那陣子他對你上心，有一回，我自個兒瞧出來了，你眼睛里有他，我也瞧出來了?！?/br>
    姜辭知道辜教授是個不愛管閑事的性子，他這樣說，只是出于對小輩的關心。

    她撇一下嘴，“您喝茶?！?/br>
    辜教授：“需要我出面的話，你吱聲?！?/br>
    “何須您出面。我跟他之間沒那么復雜，回頭我就去找他一趟?！?/br>
    “你最好能做得到?！惫冀淌趪@氣，“姜辭，你是個聰明姑娘，壓根不需要我多嘴提醒你，你也能掌控好跟他相處的分寸。喜歡是一回事兒，生意是另一回事兒，孰輕孰重你得掂量清楚?！?/br>
    姜辭咬咬唇，“您提醒的對?！?/br>
    傍晚時，姜辭給孟景舟回話，說辜教授不知情，旁敲側擊問了邊騁，邊騁也不知情。

    孟景舟覺得還是得去會一會邊策，于是問姜辭的意思。

    姜辭裝傻。

    “行，我自個兒安排?！泵暇爸鄄粫尳o做令她為難的事兒。

    掛了電話，孟景舟問背對著他穿衣服的蘇洛，“姜辭跟邊策現在是什么關系？”

    “你以什么身份問？我又該以什么角色答？”蘇洛笑一下，“姜辭待我可不比你差?！?/br>
    孟景舟不再多問，起身，接過蘇洛遞過來的襯衫。

    蘇洛的手停在他掌心，“新助理用的習慣嗎？”

    “男的?！泵暇爸凼栈厥?，話落，轉身進了浴室。

    -

    這天清晨，邊騁正要出門，被老太太叫住。

    戴女士過五十歲生日，老太太拱她辦個生日宴，當是給姜辭造勢。

    邊騁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您放心，我差人去幫忙，廚子和花匠都按給您過生日的規格請?！?/br>
    說到這里時，邊策正好下樓，邊騁順嘴問他：“哥，海思資本什么時候跟之凈哥扯上關系了？”

    邊策停在臺階上，慢條斯理扣好表扣，頭也不抬，“姜辭找你了？”

    “她問的含糊，是我自個兒猜出來的。她呀，是替那位小孟總來問的?！边咈G話鋒一轉，“他們兩家這親事雖定不下來，但她跟孟景舟倒是親密?！?/br>
    邊策沒吱聲，走到餐桌邊站定，低頭看見老太太的茶杯，那是去年姜辭送的。

    他應了聲：“這事兒你甭管，她要查，讓她自個兒想辦法去?！?/br>
    邊騁聽出不對勁，問：“不讓我幫襯著她了？”

    邊策端起自己的茶杯，眼波流轉，“這是幫她嗎？她自己的事兒她從不開口，旁人的事兒她倒是上心得很?！?/br>
    她問了一圈人，獨獨沒來找他?？沙怂?，沒人可以給她答惑。

    正想著，餐廳經理發來一條信息，說收到了姜辭的回禮。

    兩瓶酒而已，她倒是客氣周到。

    他問：送的什么？

    經理：鳳凰單叢。

    真是會送。

    他從來不喝青茶。

    -

    孟景舟沒約到邊策。想從別的途徑查，又怕孫之凈給他使絆子，這件事就這樣成了梗在他喉嚨口的魚刺。

    如此一來，姜辭看的清楚明白，某人鬧這么一出，哪里是為了為難孟景舟，分明是為了為難她。

    姜辭帶走了海思資本跟孟家歷年來合作的資料。當天晚上，算了個邊策不在家的時機，去邊家探望老太太。

    戴女士的生日宴準備的妥帖細致，老太太功勞最大，她來她老人家面前扮乖也是情理之中。

    可惜姜辭算準了邊策，沒算準旁人，今晚她來了，梁子淳也來了。

    姜辭不曾看低梁子淳，相反，她理解梁子淳。無論梁子淳對邊策還有無情意，她都理解。

    年少時熾熱的情意難以泯滅，兜兜轉轉之后，是放下還是想重新拾起，都是艱難的抉擇。

    何況她的家族在給她施壓。

    遇到邊策這樣的人，或許注定是一種噩運。

    有人天生擁有做好好情人的能力，卻不具備做.愛人的特質。

    情人與愛人，一字之別，萬里之差。

    沒有了徐太太梗在中間，姜辭跟梁子淳的相處更為順暢。

    她們相談甚歡，談只有女性感興趣的話題。

    梁子淳給姜辭推薦了品牌，姜辭給梁子淳分享了旅行攻略。

    “好熱鬧?！?/br>
    邊策的聲音響起時，姜辭正給梁子淳看安羽最近做的展。

    梁子淳先回了頭。姜辭順勢朝邊策點一下頭，敷衍地把這個招呼打了。

    老太太問邊策：“今兒怎么散的這么早？”

    茶室不如客廳寬敞，只姜辭身側有一個舒服的空位，邊策沒坐，倚在姜辭對面的浮雕上，淡聲接了話，“茶不合胃口?！?/br>
    姜辭低頭，他半個影子正好落在她的茶杯里，燈光下盈盈灼灼。

    梁子淳繼續方才的話題，問姜辭安羽的展閉幕沒。

    “還沒，到月底才閉幕?！?/br>
    “什么展？”邊策隨口一問。

    姜辭不接話，反正梁子淳會回答。

    憑空多了一個人，這個偶然的聚會變得無聊且難聊。

    姜辭正巧接到戴女士的電話，起身跟三位作別。

    “我也走了?！绷鹤哟局桓咸鲃e。

    兩位女士并肩離開，走到門口，姜辭停下腳步。

    她的車被堵了。

    梁子淳說：“我先挪我的，你去叫他?！?/br>
    這是姜辭玩兒剩下的把戲，她頭一回來邊家就用過這招。

    她慢步折回去，站在屏風后頭，想了又想，周全了又周全，最后當著老太太的面兒開了口：“邊策哥哥，煩請你挪個車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