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現在還記得大師兄你說的那句話呢?!痹S無涯歪著頭打趣他。 葉長岐沒有答話,當年他將許無涯撿回宗后,許無涯便發了燒,燒得很厲害,他連忙去請開樞星君救治,沒想到開樞星君花費了整整三日,才將人救回來。 許無涯醒來后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只戒備地打量著每一個人。這種情況是六師弟路和風入宗后才有所好轉,只是葉長岐再問許無涯當年的身世,對方仍然不肯告訴他,偶爾還會笑吟吟地說,自己燒糊涂忘記了。 許無涯沒忘,從沒忘過。 許無涯說:“大師兄還記得我八歲那年失蹤嗎?我一個人去了徐州,我去找了那條畫舫,沒人知曉鶯娘這個人,也沒人知曉她還有個孩子?!?/br> 過往在歲月中消失,悄無聲息,了無蹤跡,許無涯兜兜轉轉,發現自己無處可歸。 他茫然地走到徐州海邊,被從移山填海術中趕來的冷面劍尊攔住,對方說,你的師兄們很擔心你,正到處找你。 許無涯,你要不要和我回宗? 許無涯驚詫地望著對方。 劍尊緩和了語氣,又問了一遍,許無涯,你可愿隨為師回去? 回哪? 羅浮山宗。 為什么? 因為,你的師兄弟們在等你。 因為,你是我徒弟。 “因為還有人在找你,在等你回去,因為我是他徒弟。那位,便是同我這般說的?!痹S無涯說。 葉長岐還沒回話,房門被砰的推開,夜風涌進室內,許無涯打了個冷顫,兩人向外望去。 路和風站在門口,手里拎著白云邊,他周身都是涼的,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路和風臉色有些蒼白,更多的是冰冷,像是一塊風雪中的枯木。 他說:“大師兄,你出去?!?/br> 聲音有些沙啞,似乎還挺平穩。 葉長岐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地走出門,路和風便走進屋內,先是穩重地走了兩步,忽然將那壇酒一丟,酒壇落在地上四分五裂,醇香的酒液迸濺,流淌了一地。 路和風快步沖到許無涯的面前,一拳打在他腦袋旁的椅背上。 他的眼中帶著洶涌的、讓許無涯心悸的怒火,咬牙切齒地說:“許無涯!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許無涯被他嚇了一跳,驚訝問道:“你能聽見了?” 路和風帶血的手揪住他的衣領,氣勢洶洶地說:“你當年和我說,你出門迷了路!你騙我!” 許無涯啞了聲,想握 他的手腕,卻又不敢招惹怒火中的路和風。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路和風又問了一遍。 許無涯無奈地說:“我告訴你什么?” “你的身世,你是音修,你被他們打、被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許無涯原本想說,因為告訴你也沒用啊。但燭火猛地一竄,他看見昏黃的火光中路和風的臉,冷若冰霜的臉帶著怒火,眼中含著淚。 他就說不出口了。 路和風將他視作親師兄,是真的在乎他的。 許無涯心頭一漲,五指攥成拳,苦澀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腕:“怎么告訴你,是該告訴你那甲板下很黑,鶯娘的歌聲很美,還是竹條抽咽喉時很疼,說不出話時我很難過?我該怎么告訴你,和風?” 他輕輕地問,像是嘆息:“我該怎么告訴你啊,師弟?!?/br> 第十七章 難道是叫他將那些日子再回憶一遍,告訴自己最小的師弟,說,我過去不好,遇到很多討厭的人。說,路和風,我可能哪天發了狂就做個惡人。 就像當年殺了那個家主——告訴路和風他從小就是手染鮮血的畜生。 許無涯不愿意。 他將陰暗的過往埋藏在心底,以冷漠對待世人,只想著就這么一輩子。 …… 有一日,瞻九重中多了一個比他還小的孩子。 那孩子先在瞻九重主室的梁柱后歪著頭偷看他一陣,懷里抱著一把比自己還高的木劍,然后瞪著大大的眼睛,問他。 你是我第幾個師兄? 許無涯不搭理對方,小孩就嗒嗒地跑過來,費勁地勾到許無涯的衣袖,輕輕地晃了晃。 哥哥,你是不是受了傷? 小小的師弟昂起頭問。 哥哥,你疼不疼? 那聲音很軟,帶著一點小心翼翼和屬于幼童的溫柔。 許無涯或許沒聽過這么溫柔的聲音,又或者是沒人問過他疼不疼,所以沒有甩袖推開對方,只陰沉地盯著他,思考著這古怪的孩子從哪來的。 “大師兄說,傷口吹一吹就不疼了?!?/br> 他湊近許無涯那張帶著傷痕的臉,輕輕地吹了吹。 許無涯面上變化,正猶豫著推開他。 這時葉長岐從瞻九重外走了進來,他身上帶著花香——估計路過瞻九重外的花雨時染上了淡雅的香。 葉長岐的身邊還立著開樞星君,這位世人敬仰的仙尊面若寒冰,目光中卻透露出一點縱容。 葉長岐路過小孩時笑著揉了一把對方的腦袋,小孩瞇著眼,咯咯地笑出聲,露出兩排碎玉似的乳牙,短短的手去抓大師兄葉長岐的手腕,糯糯地喊:“大師兄!” 葉長岐應了一聲:“欸!和風今日有沒有認真練劍?” 路和風興奮地比畫,點點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