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聽我的演唱會 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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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識你們!” 被一頓搓揉后終于回過神的令思淵掙脫他們的手,躲到保姆身后,“你們是誰???” “小淵淵不記得我們啦?” 年邁的太婆忽然又堆上笑臉,佝僂著腰背說,“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在我床上尿了那么大一灘,我還給你做rou丸子吃,想起來沒有?” 八歲的小孩子嚇得滿臉通紅,抱緊了保姆的手,一個勁兒地搖頭。 “我不認識你們,我不認識你們?!?/br> 見狀,祝溫書往前擋住他,問面前的老夫妻:“您好,我是他的班主任老師,請問二位是?” 兩人聽說是老師,態度好了點兒,堆著笑說:“這我們重孫呢,我們來接他放學?!?/br> 祝溫書滿臉狐疑,想不出個所以然,于是說:“我們放學是要把學生交到指定的家長手里的,這樣吧,我給他爸爸打個電話——” 眼看著她真的拿出手機,那兩夫妻連忙攔住她。 “打什么電話,我們接個重孫還不行了?他爸爸是令興言,他叔叔是令琛,我們是令琛的親外婆外公,你不信你看!” 兩人從包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由于折疊過很多次,中間已經有了很明顯的褶皺,讓本來就不清晰的人像更加模糊。 祝溫書只能勉強認出,圖里的兩個老人應該就是面前這兩位。至于被一個年輕女人抱在懷里的小男孩看樣子只有三四歲,哪兒辨得出是不是令琛。 看祝溫書似乎不相信的樣子,兩個老人繼續道:“我們真的是令琛的外公外婆,哎喲騙你做啥嘞,你這個小女娃,他親侄子我的都當親重孫看的,我們專程來看看他,接他放學吃點好吃的?!?/br> 祝溫書把照片還給他們,又問:“請問你們知道他的家庭住址嗎?” 這倆老夫妻忽然愣住,對視片刻,說:“知道啊,他以前住匯陽百花街那邊兒,他mama叫周盈,我們親女兒,他爸爸叫令喻吉,不信你去查查嘛?!?/br> 盡管這樣說,這兩人的行為還是處處詭異。 祝溫書蹙眉,指指令思淵:“我是問他的家庭住址?!?/br> 兩人徹底啞巴了,看看令思淵,又看看保姆,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幾個字。 正好這時保姆也打完電話了,小聲跟祝溫書說:“沒打通,今天在飛機上……” 今天溫度很低,寒風跟刀子似的網人臉上刮。 祝溫書給令琛打了個電話,沒人接聽。她又看了眼不知是害怕還是太冷,正渾身哆嗦的令思淵。 “你先帶他回家吧?!弊貢鴮ΡD氛f,“好好看著,繼續聯系他爸爸?!?/br> “好、好的?!?/br> “您二位如果——” 祝溫書話沒說完,那兩夫妻見保姆要帶令思淵走,疾步竄上去拉拉扯扯。 “你們干什么呢!” 祝溫書的聲音吸引了其他家長的注意,漸漸有人圍上來,旁邊的保安也走了過來。 “你們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聽到“報警”兩個字,兩老口的行為明顯有所收斂。 他們嘀嘀咕咕地往馬路對面走去,祝溫書看了兩眼,見保姆帶著令思淵上了車才稍微放心。 但沒多久,那老兩口也坐上出租車,朝同一個方向去。 學校外的路就這么一條,也不確定是不是跟蹤,祝溫書在出租車消失在視野前拍下了車牌號,隨后又給保姆打電話,叫她多提防。 - 令琛是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醒的。 說急促,其實也只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 一晚上沒睡覺,下午才回到家補覺。而最近小區正在翻修露天游泳池,吵個不停。令琛剛睡下去沒幾個小時,現在聽什么聲音都煩。 半天沒等到保姆去開門,令琛心知這個點兒應該是帶令思淵出去玩兒了,于是掀開被子,一臉煩躁地走到玄關處。 人沒睡醒,腦子是懵的,憤怒中以為令興言又拎著大包小包沒手解鎖。 “你就不能放下東西再——” 打開門的瞬間,令琛眼里的惺忪與煩躁驟然消失,化作一灘平靜的死水。 “阿???真的是你啊阿??!” 老兩口的詫異不是裝的,他們本來只是想先找到令興言,再通過他找令琛,卻沒想到直接省略了一步。 “你們怎么進來的?!?/br> 令琛的語氣和他的臉色一樣冷,但老兩口不在乎,他們急切地想擠進這大房子,卻發現令琛的手臂搭在門框上,沒有可乘之機。 “我們……”老兩口又對視一眼,“我們跟保安說了是你外公外婆,就放我們進來了?!?/br> 這說辭令琛根本不信。 以這個小區的物業價格,保安不會這么不負責任。 但他現在沒有心思糾結這個。 他垂著眼,冰涼地看著這兩個蒼老又消瘦的老人,懸在心里多年的濁氣徹底沉了下來。 其實早幾年前,令琛就知道外公外婆一直嘗試著聯系他,但這么大的年紀,沒有神通廣大的高人指點,基本沒希望踏足他的生活。 但他也知道,他們不會罷休,只要自己還活躍在公眾面前,他們就早晚會捕捉到機會。 只是這一天比他想象中來得早。 他轉身,“進來吧?!?/br> 老兩口又愣了一下,沒想到令琛就這么讓他們進去了。 原本打算著他要是不認,他們就在門口撒潑打諢,令琛這種大明星不可能不要那個臉面。 到了令琛面前,他們在學校門口的力氣仿佛突然消失了,互相攙扶著進去,一路打量著這房子的水晶吊燈、大理石餐桌、還有那些真皮沙發。 “你家真大啊?!蓖馄耪f,“可比小時候住的地方大多了?!?/br> 令琛坐在沙發上沒說話。 外公又拿出腰間垮的皮包里掏出一個塑料袋,顫顫巍巍地打開。 “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鹵鵪鶉蛋,我跟你外婆——” “說吧?!绷铊〈驍嗨?,“什么事?!?/br> 外公突然沒了聲,干癟的嘴巴緊緊抿著,愣怔半晌,回頭去拉老伴兒的袖子。 外婆還在打量這房子的裝修,看到過道那頭足足有六個房門,回頭就說:“你家能住這么多人呢,令興言那小伙子和他兒子都跟你住一起呀?平時很熱鬧吧,不像我們家,孤孤零零的,你爸也住這里嗎?” “我爸死了?!?/br> 客廳里忽然安靜了一瞬。 外公外婆僵著臉面面相覷,結結巴巴地說:“哦……死了啊……真可惜,都沒跟著你享幾年福?!?/br> 外公接著說:“怎么走的?身體不行???他挺年輕的,今年也該才四十……四十八九吧?” 令琛看著他們沒說話。 這眼神盯得老兩口渾身發怵,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和他們記憶中的小屁孩兒完全不一樣。 “我很忙?!贝巴饽荷呀浬盍?,令琛在最后一縷天亮里抬起了頭,“有事直說吧?!?/br> 外公幾度張口,卻終是沒說什么,伸手碰了下老伴兒的腿。 “是這樣……你表哥你還記得吧,你們小時候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天天都要擠在一張床上睡?!蓖馄糯曛?,衰老的聲線被此時的天色染上幾分凄涼,聽著還怪可憐的,“他明年打算結婚了,已經有了江城戶口,就是這房子……” 她看了眼令琛的臉色,見他好像沒什么異樣,這才繼續說道。 “你也知道,江城的房子太貴了,咱們普通人家就是不吃不喝打幾十年工也買不起呀,就說你現在手頭寬裕了,看找你借點錢?!?/br> 說完,老兩口齊齊看向令琛。 他垂著頭,突然笑了一聲。 毫不意外。 甚至比他想象中還直接一點。 其實他有時候挺佩服他這外公外婆的,農田里長大的人家,卻在金錢和親情面前能做出毫不猶豫的選擇。 在四五歲之前,其實外公外婆對令琛也還行。 雖然當初他們極力反對自己女兒周盈嫁給令琛那一窮二白的爸爸,盼著女兒能憑借美貌給他們找個大富大貴的女婿,可惜架不住女兒尋死覓活。 剛結婚那段時間,他們看令琛的爸爸令喻吉不順眼,沒給過好臉色,當眾辱罵也是有的。 但令喻吉脾氣好,沒計較過。 后來令琛出生了,老兩口見是個漂亮的兒子,終于有了點好臉色。 但沒幾年親戚家的女兒嫁了個富商,沒少在他們眼前炫耀,于是老兩口的心態又不平衡了,讓令琛的爸媽沒帶好煙好酒就別回娘家,丟不起這個人。 不過這些也不重要,過日子是兩個人的事。 令琛爸媽的感情是真好,直到孩子十歲那年,兩人還蜜里調油跟新婚夫妻似的。 一個是衛生所的護士,一個是紡織廠的會計,日子算不上富貴,但平淡幸福。 就連衛生所的醫生都經常說羨慕周盈,老公每天都來接下班。 但年輕小夫妻哪兒有不吵架的。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兩人因為一些小事拌嘴,互不搭理到上班。 到了傍晚,令喻吉回到家里還在生悶氣,也就沒去接周盈。 可偏偏就是在那一天。 周盈在下班回家路上,出了車禍。 意外在這個平靜的日子突然到來,除了至親,其他人只是嘆一聲可惜。 而令琛的外公外婆,或許是真的心疼女兒,或許是美夢終于徹底破碎,哭天喊地地指著令喻吉的鼻子罵到了周盈出殯那天。 原本就沉默木訥的令喻吉至此話越來越少,也很少在人面前提起過世的妻子。 只有令琛知道,他的爸爸在后來的日子輾轉反側,整宿整宿地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