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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和離書上的字,既已二心不同,難歸一意...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他們確實二心不同,難歸一意。 “少爺,摁手印吧?!碧K慕低聲催促。 顏霽月看著鮮血淋漓的手指,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難以忍受的躁郁,那股心情來的莫名,他甚至想不出任何原因。 終于和離了,他不是應該開心嗎?為什么他卻遲遲按不下去? 第4章 和離-下 看著顏霽月遲遲不按下手印,蘇慕心里突然有點慌。 這家伙該不會是像上輩子那樣反悔不想離了吧? 因此她故意輕慢的笑了笑,刺激他:“怎么,顏大少爺舍不得我了?” “誰會舍不得你?!鳖侅V月果然被她的話所激怒,閉了閉眼,摒棄了腦海中那些七零八碎的混亂,用力摁了下去。 和離成功。 蘇慕開心的笑了起來,笑容燦爛明媚,恍若盛夏陽光般刺眼。 她飛快的將和離書收好揣在自己的懷中,并開始收拾本就不多的衣物。 顏霽月看著她如此急不可耐的樣子,突然有一種被拂了面子的羞辱感。 他問道:“你竟然連在顏府內過一晚的心思都沒有?就這么著急的搬出去?” 蘇慕一邊將衣服打包好,一邊輕松地笑道:“如今我已不是少爺的入贅妻,也不是顏家的仆人,自然沒有理由留在這里?!?/br> “那你要去哪兒?外面天已經黑了,你難道要住客棧嗎?”顏霽月皺著眉,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會著急把你趕出去,你可以在這里將就一晚?!?/br> “少爺不必擔心,我自有自己的住處?!碧K慕收拾好行囊,婉拒了顏霽月的好意。 老實說,蘇慕對顏霽月是有些怨的,倒不是怨顏霽月不喜歡她,畢竟討厭一個包辦婚姻的妻子合情合理。 她只是生氣,明明他們都是受害者,她卻要被迫承受所有的指責。 而真正的施害者,卻被他保護的好好地。 成婚十年,她們有那么多可以和離的機會,偏偏他就死拽著她。一面覺得自己和她成婚委屈,時時刻刻在她面前抱怨;一面又不肯放她走,甚至還主動提出想和她生孩子。 真是莫名其妙。 他們在這場婚姻里彼此磋磨了十年。 如今回想起來,蘇慕甚至想不出她和顏霽月有哪怕一段稱得上快樂的記憶,一段都沒有,只有一地雞毛。 可現在,面對剛剛和她成婚半個月的顏霽月,她不想將這種怨施加在少年顏霽月身上。 畢竟此時的他,是真真切切的想與她和離。 他有什么錯呢?什么都沒有。 他就如同一把利刃快刀,干脆利落的斬斷了她們心力交瘁的婚姻。 從今以后,他可以痛痛快快的去愛他想愛的人,沈二小姐也好,其他人也罷,她們兩不相欠了。 當晚,蘇慕收拾好行囊離開了顏府。 黑沉沉的烏云壓在天邊,下一秒,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滴落在江南小鎮青苔綠瓦之上,落在她的發間,洇濕了她的發梢眼睫,纏綿在她白衣紅衫之上。 她憑著記憶在黑夜中穿梭在冒著青草味的小巷間,來到了熟悉的小院前。 她推了推門,門沒有從里面拴上,她很輕松的就走了進來。 房間里亮著一盞微弱的等,聽到動靜,窗戶上略過一道人影。 謝依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光潔的腳踩在地磚青苔上,墨綠色的眼眸比水墨里江南還要盎然。 “蘇慕?!彼o立在煙雨朦朧間,低聲喚著她的名字。 “怎么光著腳跑出來了?快進去?!碧K慕拉著他的手。 進了屋之后,蘇慕脫下外衫,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攏了攏被打濕的長發,用一根素簪子將披在身后的長發挽起。 等她打開門,謝依已經端著一杯熱乎乎的濃茶守在門口了。 看見蘇慕出來,謝依眼眸彎彎,深綠色的眼眸隨著他的笑容好像被風拂過的稻田。 他將茶往前遞了遞,用學會的為數不多的中原話說道:“喝?!?/br> 蘇慕笑著接過茶,抿了一口,舒心的暖熱流遍全身。 屋外陰雨潺潺,屋內溫暖干燥,穿越十年,不用在商場勾心斗角,不用在一團理不清的婚姻里糾纏,蘇慕的內心第一次感受到平靜。 她將手伸出屋檐外,雨滴砸在她的手心,飛濺的水花濺到謝依的眼眸里,青綠稻田被水打濕。謝依本能的閉上眼睛,異域濃密的眼睫打濕后濕噠噠的垂在眼尾。 蘇慕輕笑一聲,指了指窗外,說道:“雨?!?/br> 謝依擦干眼尾的水痕,濕漉漉的眼眸望著她。 蘇慕拉著他的手,像她剛才那樣伸出屋檐外,這一次謝依沒有像之前那樣抵觸抗拒。 謝依靜靜的感受著雨水的濕潤,聽著耳邊蘇慕溫柔的聲調,婉轉如水汽般氤氳:“雨?!?/br> 他突然明白,眼前這個女人在教她中原話。 以前拐他的人牙子也試圖教他,為的是討好買家。 秀才也試圖教他,為的是附庸風雅。 謝依雖然不懂中原話,但他并不傻,他能從女人曖昧不明的眼神里感受到,她們所教授的詞匯里帶著上位者俯視的施舍,以此讓他卑微的仰望,下賤的討好,如狗一般搖尾乞憐,滿足她們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