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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培沉默了片刻,徑直道:“不可能?!?/br> 胤禛白了他一眼,神色悵然道:“我知道。這不過是所有帝王的念想罷了?!?/br> 蘇培更加直白了幾分,說道:“以后說不定會沒有帝王,英吉利都成了議會立憲制,帝王的權利變小了,幾乎快成了擺設。像是法蘭西,佛郎機等國,一定會緊隨英吉利的腳步?!?/br> 英國的政權變動,早在康熙時就已經發生。胤禛沉吟了片刻,打趣說道:“這樣倒挺好,只做皇帝不做事,還照樣能享受榮華富貴,這樣天大的好處,打著燈籠也找不到?!?/br> 蘇培知道胤禛只是說說罷了,誰肯把手上至高無上的權利交出去? 尤其還是胤禛這樣事無巨細,恨不得事事都親自動手的工作狂。 大清的沒落,在于大清的封建體制,總不能讓胤禛或者弘歷,自己推翻自己,走向共和。 就算胤禛與弘歷有這個魄力與胸襟,也要問問那些八旗老爺們同不同意。 兩人說了一會話,見到外面起風了,蘇培起身去關窗,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濕意,神色一喜,說道:“好似要下雨了,只要幾場秋雨,天氣很快就會涼下來?!?/br> 胤禛笑罵:“你不加冰鑒就不加,少拐彎抹角說什么雨不雨?!?/br> 蘇培只當沒聽到,出去親自盯著胤禛的藥。 當晚果真下了一場雨,天氣涼爽了許多,兩三場秋雨下來,如蘇培說的那樣,圓明園入了秋,園子里的楓葉,已經開始泛起紅痕。 這天胤禛睡到半夜,總覺得不舒服,頭暈不說,還陣陣惡心。 蘇培被小太監推醒,聽到胤禛身子不適,胡亂套上衣衫就往九州清晏跑。 在門口,與急著趕來的太醫遇上,院子里燈火通明,蘇培心不由得往下沉去。 奔進寢殿,胤禛躺在床上,臉色白中泛青,嘴唇發紫,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隨著消瘦的臉龐滾滾而下。 蘇培停下了腳步,靜靜看著太醫診脈施針,心里與腦子都空蕩蕩的。 他不記得雍正具體當了幾年皇帝,只記得時間不長。眼前胤禛的狀態,蘇培能判定,肯定是心臟問題。在醫術發達的時候,都不一定能搶救過來,何況是大清。 太醫施了針,卻沒有半點用,胤禛依然痛苦呻.吟,手在空中無意識亂抓,連氣都快透不過來。 蘇培眼睛干干的,胸口憋著什么,快要爆發了,卻發不出來。 轉身走出去,隨便抓住一個小太監,厲聲吩咐道:“去請寶親王,還有張廷玉鄂爾泰等軍機處的大臣來,快,馬上去!” 小太監嚇得臉色大變,忙應是往外跑了出去。蘇培慢慢回轉身,腿像是灌了鉛般,拖著走回寢殿。 胤禛只剩微弱的呼吸,臉已經全無血色,嘴唇與臉一樣,白得嚇人。 太醫拿著針不斷顫抖,不敢再扎下去,蘇培走上前,跪在了床榻上,輕輕叫了聲皇上。 胤禛頭已經不會動,只眼珠子動了動,好似聽到了蘇培的話,在回應他。 蘇培努力平緩了一下情緒,清楚說道:“奴才已經去叫了寶親王他們,您再等等?!?/br> 胤禛似乎吐出了口氣,人漸漸安穩下來,卻沒有等到他們,赫然薨逝。 新舊更替,弘歷早就被立為儲君,遺詔宣布之后,沒有任何懸念,新帝將擇日登基。 胤禛的靈柩被運回了養心殿,蘇培第一次,心甘情愿守靈。 蘇培跪在靈前,聞著元寶紙錢的氣味,不禁苦笑。以前他總是罵,天氣太冷與太熱時,守靈都是苦差事。 現在天氣不冷不熱,胤禛去的還真是時候。至少不會讓朝臣命婦表面哀戚跪著哭靈,其實心里卻在罵娘。 到了夜間,守孝的人在養心殿外帷帳里歇息,靈堂里清凈了許多。蘇培跪在蒲團上,聽到身邊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 蘇培轉頭看去,新帝乾隆上前跪下,上了香磕了頭,走到蘇培身邊跪下,與他一起,往銅盆里燒元寶。 乾隆皇帝說道:“汗阿瑪生前留了遺詔,待他安葬之后,你可以隨意選擇,想要留在宮里,或者出宮養老,隨便去哪里都可以,一切聽從你的意思?!?/br> 胤禛留了弘歷登基的詔書,命莊親王與果親王,還有張廷玉與鄂爾泰輔政。兩個叔輩親王輔政,不過是做做面子,他們說不定還不如弘歷呢。 至于張廷玉與鄂爾泰就不同了,他們是真正的肱股之臣,胤禛防了一手,怕弘歷登基之后,嫌棄他們礙事,會對他們下手。 胤禛留了一道遺詔給張廷玉與鄂爾泰,讓他們以后能配享太廟,就是在警告弘歷,要善待老臣。 這些遺詔蘇培都知道,他沒想到的是,遺詔中,他居然也有份。 乾隆離開了,蘇培跪久了太累,靠在了墻柱上歇息。 胤禛駕崩后,他腦子里一直空空的,無法形容具體的感覺。 就像是陪伴多年的親人或朋友,驟然走在了你面前,事情發生得太快,令人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悲傷。 這個時候,蘇培才感到心口隱隱做痛?;叵肫鸫笄宓膸资?,他總是諸多不適應,想要退休。 如今他真能退休了,卻沒有一絲的高興,一片空無。 靠著墻柱,蘇培發呆到深夜,最后睡了過去。 “既然我敢來你家,你老公我不怕.....”響亮的歌聲響個不停,蘇培茫然睜開眼,下意識循聲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