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兒上當然誰都不可能讓步啊，尤其是天耀帝先前一陣子隱隱透露出了一點兒要立儲的風聲，兄弟倆都緊張極了，但是兩人都沒敢輕舉妄動，都繃著，緊緊的繃著，等著對方一動便跟著動。

    這時候鬧出這嫡庶之爭來，更是名分之爭，正統與否之爭，當然沒人能坐得住了。

    外邊鬧得沸沸揚揚，甚至朝堂上也隱隱約約可見透出幾分試探自己的風聲，可想而知天耀帝氣成了什么樣。

    這兩個不肖子，混賬東西！真是一個比一個讓他失望！

    除了打嘴仗，你攻擊我我攻擊你，他們還能干出點兒什么實事兒來嗎？

    天耀帝氣得暈眩，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白日里還不得不強打著精神上朝處置政務。

    他也很能繃著，什么風聲都沒露，什么態度也沒表，冷眼瞅著他們兄弟倆斗。

    他倒要看看，他們倆能斗出個什么來！

    或許因為他只有這么兩個兒子的緣故，兩個兒子都心知肚明這事兒就是個二選一的事兒，斗到了白熱化的時候，連點兒遮掩都沒有，簡直肆無忌憚。

    仿佛他們吃定了他這個當老子的根本拿他們沒有辦法，反正無論如何都得從他們當中挑選一個！

    所以，哪怕斗得再出格，那又怎么樣呢？

    只要能夠把對方干掉就行！

    事實上，還真是這么個理兒。

    于是天耀帝更氣、更心塞了。

    他不由得暗暗感慨自己命不好，如果、如果再多幾個兒子便好了，如果再多幾個兒子。

    第556章 誰知話題歪成這樣

    如果他再多幾個兒子，他們哪里敢這般不收斂！

    沈大老爺和沈大夫人看著這兩位皇子愈演愈烈的爭斗不由得目瞪口呆。

    這是......什么畫風？

    這也太玄幻了吧？

    不是討論他們沈家的事兒嗎？雖說他們其實也很不愿意自家的私事兒被人背地里討論議論，但總歸要走這么一遭的，過了也就好了。

    誰知話題會歪成了這樣。

    沈大老爺便有些過意不去了。

    于是這天下朝，沈大老爺進宮求見。

    天耀帝這幾天精神狀態、身體狀況都不是太好，偏偏還不得不強忍著裝作什么事兒都沒有，就更不好了。

    若是別的大臣這會兒求見，他隨意找個借口便糊弄過去不見了。

    但求見的是沈大老爺，他想了想，還是命人請了進來。

    事實上，即便知道這事兒完全是有心人借題發揮，跟沈大老爺沒什么關系，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悅和遷怒的。

    所以，他很想知道，他的這位沈愛卿今日特意前來求見，會跟他說點兒什么。

    沈大老爺進殿跪下叩首請安，平身之后一點兒也不含糊，拱手沖上深深彎腰作揖：“皇上，微臣給皇上添麻煩了，請皇上恕罪！”

    “微臣也不知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原本不過是微臣府上那么一點兒家事，家丑不可外揚，微臣實在也是沒臉說，也怪不得外頭風傳。原本想著這事兒即便再新鮮，傳上一陣子也就過去了，誰知道......”

    “誰知道半中間突然就變成了這般......這幾日，微臣真是坐臥不寧、心神不安，若不是微臣家中這點事兒，也斷斷不會有眼下這般狀況，讓皇上堵心......”

    沈大老爺連連嘆息，撩袍子又跪了下去：“微臣雖無罪，但此事卻是因微臣而起，請皇上降罪。微臣說句僭越的話，這嫡庶之爭，也算是正統之爭，這是自古以來皆有的論題，算不得什么，皇上別太在意，皇上千萬要保重龍體呀！”

    天耀帝聽了這番話，既欣慰又窩火。

    欣慰的是沈愛卿說的這番話聽起來很中聽，讓人心里邊很舒坦，窩火的是，那兩個不爭氣的東西，一點兒也不顧及他這個當父皇的！

    “沈愛卿快平身，”天耀帝道：“這件事與沈愛卿有何干系？朕還沒老糊涂呢！都是那一干子原本便心懷鬼胎的東西們在借題發揮、興風作浪！”

    他越說越氣，冷笑道：“這一個個的，眼里還有沒有朕！”

    “皇上息怒，萬事，最終也越不過皇上去，最終到底還得是皇上拿主意??！”沈大老爺又道。

    天耀帝冷嗤：“他們都瘋魔了，不如沈愛卿看的明白！”

    或許是一時心緒起伏激蕩太過，也或許是這一陣子一直硬撐著身體終于撐到了臨界點，天耀帝突然感覺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腦子一陣鈍痛，他悶哼一聲，雙眼一番暈倒了過去。

    “皇、皇上！皇上！”侍立身邊的太監總管呂公公駭得差點也沒暈過去，慌忙攙扶搖晃。

    第557章 呂公公這是嚇傻了

    侍立一旁的幾個宮女太監臉色發白睜大眼睛，驚得呆若木雞失去了反應。

    沈大老爺同樣大驚失色！

    沈大老爺率先回過神來，看到幾個嚇慘了的宮女太監也回過神來了想要失聲尖叫當下眼風一掃，冷厲喝斥：“都給我閉上嘴巴，誰也不準出聲，否則，拖出去亂棒打死！呂公公，快，叫人扶著皇上躺下，叫妥當人秘密去請張太醫來，我寫個紙條，呂公公叫人交給我夫人，讓她喬裝改扮成張太醫的藥童一塊兒過來，要快?！?/br>
    “誰也不準踏出殿外半步，更不許漏出去半點兒風聲，一切等皇上醒來再做定奪。誰若是敢亂了方寸，造成什么嚴重后果，這腦袋也別要了！”

    呂公公如夢初醒，心神微定，感激的看了沈大老爺一眼，忙不迭的點頭：“是、是，沈大人說的極是，皇上、皇上吉人天相定然不會有事兒的......”

    呂公公說著急忙命人上前攙扶天耀帝躺下，又叫人去請大夫，又要威脅恐嚇殿中的宮女太監們不準離開半步不準泄露半點風聲......

    忙得顛三倒四。

    沈大老爺見了，心里暗嘆，只得上前搭了把手，冷靜指揮。

    他扣住天耀帝的脈搏摸了摸，沉聲道：“皇上的脈搏很是平穩，應當無妨，呂公公不必緊張?！?/br>
    這下子別說呂公公了，其他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的宮女太監們也無不冷靜了下來。

    “對、對，皇上一定會沒事兒的！”呂公公雙眼放光看向沈大老爺的目光仿佛在看救命稻草，“容太醫醫術高明，沈大人必定也懂不少，沈大人說沒事兒，那就肯定沒事兒！”

    沈大老爺懶得搭理這話，含糊應了過去。

    他知道呂公公這是嚇傻了。

    在殿中眾人的焦急等待中，張太醫終于帶著喬裝改扮成藥仆的沈大夫人進來了。

    張太醫一直以來便是天耀帝最為信任倚重的太醫，天耀帝的身體狀況，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看到天耀帝昏迷不醒他吃了一驚，但卻并沒有亂了方寸。

    當下張太醫上前診脈、施針、開藥方，沈大夫人在旁給他打下手。

    沒多久，天耀帝終于悠悠醒轉。

    看到張太醫，再看到沈大夫人夫妻倆，他還有點兒懵。

    呂公公驚喜萬分，激動得差點兒落淚，“皇上，您可算是醒了，剛剛差點兒嚇死奴才！”

    呂公公承沈大老爺的情，當下一五一十的將方才的情形給說了一遍。他是真的很感激沈大老爺，若沒有他冷靜的鎮場子，搶先一步喝斥住宮女太監們，這些膽兒跟個鵪鶉似的狗東西們不嚇得魂飛魄散、亂喊亂叫才怪，這消息肯定就捂不住了。

    皇上昏迷的消息若是亂傳了出去，朝堂上不得亂成什么樣，那還了得？

    所有人都會知道皇上的身體出了問題，并且還是大問題！

    皇上醒過來肯定會惱羞成怒，沒有人比跟在天耀帝身邊的呂公公更清楚，他有多么忌憚自己的身體狀況被人知曉。

    第558章 這就非常用心了

    真動怒起來，說不定連自己都討不了半點兒好處。

    幸虧有沈大人在??！

    雖然這事兒沈大人也在場知道了，但他是皇上的心腹啊，況且，這所為人知曉的范圍，已經非常非常小了。

    沈大人他們必定是無事的，倒是這幾個宮女太監，說不定要倒霉了......

    當然，呂公公只顧自己，是不會在意底下的奴才的。

    天耀帝聽了呂公公的話，看向沈大老爺的目光頓時溫和了許多，不僅僅是溫和，甚至還帶了幾分感激和感動。

    沈愛卿是真的忠心耿耿呀！

    對他說“保重龍體”的不知多少，可唯獨沈愛卿才是真心實意的對他好呀......

    他不但第一時間控制了局勢，請太醫的時候也沒有只叫張太醫一個。

    這就非常用心了。

    雖說平日里自己的身體基本上是由張太醫負責的、旁人只是輔助。但是，在自己昏迷過去人事不省的時候，誰知道張太醫會不會生出什么異心來？誰知道張太醫會不會從中動什么手腳？

    沈愛卿讓他妻子喬裝改扮而來，一則這消息他們兩口子必定會守口如瓶，二則，容太醫與張太醫也可互相牽制，誰也不敢動手腳。

    這不是為自己著想，是什么？

    事實上，沈大老爺之所以這么做，不過是想要洗脫自己的嫌疑罷了。

    皇上這一年多來越發疑心重，動輒疑神疑鬼，他早已敏銳的察覺了。

    他昏迷不醒，自己倘若只叫了張太醫來，回頭他感覺哪里不舒服，未必不會疑心自己與張太醫如何如何算計他。

    看他昏迷這種事兒又不能外傳輕易傳出去，也就只好把自己的夫人叫來了。

    所幸，他只是一時情緒激蕩受不住昏迷過去而已，不是什么很了不得的病情。

    “沈愛卿對朕忠心耿耿，朕一直都清楚。朝堂中有沈愛卿在，朕甚是欣慰呀，這也是大秦的福氣！今日起，沈愛卿能者多勞，便多替朕處置處置那些瑣事吧！”

    天耀帝沖沈大老爺笑得很是和氣，當下又命呂公公取了一枚田黃石的私章賜給他。

    沈大老爺叩首謝恩，心中頗為復雜。

    他這是......因禍得福嗎？

    皇上身體擺明不可能像從前那樣處理政務，這是要讓自己替他分憂？

    然而說實話，這種福氣，他真的并不怎么想要。

    只是當著天耀帝，又是在眼下這種狀況下，他也并不敢輕易拒絕。

    沈大老爺出宮的時候，心里暗暗松了口氣，無論如何，這嫡庶之爭的渾水，自己算是徹底的撇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