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禍 第52節
姚懷玉轉頭看了眼,復又抬頭看著紙鳶:“你說扯斷線,這紙鳶能飛多遠?” 蔚茵對她笑笑,紙鳶飛了又怎樣,人還留在這兒:“當會再尋不回?!?/br> “說的也對,”姚太妃笑笑,“你叫什么?” “太妃叫我阿瑩罷?!蔽狄鸹氐?,并沒有刻意隱藏自己是誰。 姚太妃仔細打量了她,隨后把線輪交給小太監,對她道:“陪本宮去前面走走?!?/br> 蔚茵頷首,沒管青蘭提示的眼神,抬步跟上。 要說姚懷玉與傅元承,兩人之間也是有恩怨的。率王傅元韞謀害儲君獲罪,削去爵位,被發配去苦寒的北城邊關,永不準回京,到底一對母子再難相見。 這廂,能在這邊放紙鳶,蔚茵不信是巧合,就等著姚太妃先開口。 “當日廖家別院的女子,是不是你?”姚懷玉終是開口,話音是天然的柔和。 “是?!蔽狄瘘c頭。 看來,姚懷玉對于那件事還是不能介懷。只是事已成定局,皇座上的是傅元承,傅元韞輸得干凈。 “他利用你,你還跟著他?”姚懷玉問。 蔚茵嘴角淺淺一勾:“身不由己?!?/br> “你到底是誰?”姚懷玉停步,柔聲問她。 “我都忘了自己是誰了,”蔚茵回她,聲音清澈,“陛下說我是誰,我就是誰?!?/br> “呵,”姚懷玉笑出聲,開始細瞧著眼前美人,“這就有趣了??上Щ夭蝗セ蕦m,不然本宮真想去探望一下太后娘娘。斗了一輩子,好像我和她是一樣的結局,最終什么都沒有?!?/br> 一樣的結局,兩人的兒子終是都離著遠去,再怎么努力都留不住。 蔚茵看著人臉上有些悲戚,便勸了聲:“太妃還有太上皇?!?/br> 一句話,姚懷玉臉色沉下,漂亮的指甲掐緊進心:“你也信嗎?他對我無比的寵愛。換句話說,你會信一個帝王的寵愛嗎?” “不信?!蔽狄鹬苯恿水?。 若是太上皇真的在意,為何還讓那妖妃的罪名落在這個女人身上,而不幫她辯解?一個帝王,完全能夠做到。而他沒有,任由那些臣子指責一個柔弱女子,亂后宮,媚君主,不過就是他們帝王所謂的平衡術。 姚懷玉看著蔚茵笑笑,仍舊一雙溫柔眸子:“你都能看出,偏得本宮那兒子他看不出。一心想去搶什么皇位,到頭來就是給人算計的?!?/br> 對于傅元承和傅元韞,兩人當時各有追隨者,只是傅元承并不會太去經營朝堂,好像看起來只是占著一個皇后嫡出;而傅元韞則相反,會結交各式人,禮賢下士??晌狄鹬?,傅元承只出了兩次手,就讓傅元韞一敗涂地,永不再翻身。 一是侯府抄家易權;二是廖家別院親身做餌。 “太妃娘娘,奴婢想見太上皇?!蔽狄鹂慈ヒ延?,不能等了,她的得讓傅元承盡快放手。 朝臣那邊不行,那就看太上皇這邊。 姚懷玉一怔,疑惑的看過來:“本宮為什么要幫你?” “太妃回不去宮中,奴婢愿意幫您捎一封信去壽恩宮?!蔽狄鸬_口,“只是太后現在精神很不好,有時候連人都認不出,壽恩宮封了?!?/br> 她像是無意的說出,也算是讓姚懷玉知道了廖太后如今處境。 良久,姚懷玉笑了聲:“她也有今天?” 春風吹來,那只紙鳶在空中搖搖晃晃。地上,雜色的小花開著,樸素而堅韌。 。 夜里,傅元承特意安排了篝火宴,用以接待番邦使節,以及也算慶祝春分。 莊園前面的空地上,燃起了大大的火堆,邊上支起了烤架,肥美的羔羊rou烤的滋滋冒油,香味兒撲鼻。 遠遠地就聽見那邊的歡鬧聲,蔚茵依舊留在平地這邊。姚太妃白日里沒有給她答復,一時間她有點兒猜不準。 她還想不通,傅元承為何讓她等在這邊,眼看天越來越黑。 在河邊慢慢走著,身后兩丈遠跟著倆宮婢。 正在這時,前面慌張跑來一個人影,身形踉蹌,卻是玉意。 “姑姑?”蔚茵將人扶住,謹慎往她身后去看,“怎么了?” 玉意抓上蔚茵的手臂,聲音發顫:“若有人來尋,娘子便說沒見過我?!?/br> 說完,她人就朝那頂帳子鉆了進去。 蔚茵正疑惑,就聽見漸近的腳步聲,一個人影自暗處慢慢走出,看不見臉卻能感覺到儒雅之氣。這是方才追趕玉意之人? 來人停下,四下掃了眼,隨后看著兩丈外女子:“可有看見一個女人跑過來?” 蔚茵一身宮婢打扮,料想是對方將她認作宮婢,便道:“沒見到?!?/br> “沒見到?”那人往前走近,口氣中幾分不耐,“好大膽子,舌頭不想要了?” 這里開闊,根本沒有地方可躲,除非是人跳進河里,那都還有個聲響呢。沒見到?明擺著就是假話。 “大人恕罪?!蔽狄痣S意道聲,也就隱約看清來人相貌。 男人四十歲模樣,身姿優雅,想是這次一起前來的官員。 她心中笑聲,傅元承天天嚇唬她要拔了她的舌頭,面前這人也要割她的舌頭??跉獠皇且话愠甲?,看架勢,怕不就是平西候廖懷。 只是蔚茵心中不解,他追著玉意做什么?看起來玉意很害怕。 廖懷皺眉,眼睛盯著平地上那頂帳子,再看眼前毫不畏懼的女子,眸底生出陰狠。 “瑩娘子?”他的齒縫中送出三個字,猜出了她的身份。 “阿瑩給侯爺問安?!蔽狄鹛撎撘欢Y,抬頭又道,“您在找誰?” 這一問,反倒廖懷說不出口。本以為普通宮人,定會老實將人交出,如今被猜到了身份,總不能說他堂堂平西候在追一個女官,還追到了皇帝的女人這里。 相比抓到玉意,廖懷現在更想捏死蔚茵。他的女兒廖陌珠,就是毀在蔚茵手中,好好地皇后位子沒了,一手cao控的棋盤亂套,逐漸往控制不住的方向傾斜。 “本候只是隨意走走,碰到一個沖撞的奴婢而已?!绷螒迅目?,轉而問道,“瑩娘子入宮以前,住在哪里,看著面善?” 蔚茵眨了下眼睫,心中略一思忖。她與廖懷真真是第一次相見,張口問她住在哪里,是想知道什么? 結合剛才他追趕玉意,一定沒那么簡單。她之前自然住在傅元承的別院,那里……想到這里也就明白了,廖懷想知道傅元承的那處私宅,而私宅里有個秘密。 冬至?廖懷也知道雙生子的事? “平西候怎會在這兒?”夜風中送來傅元承淡漠的聲音。 隨即,玄衣帝王自黑暗中走來,御靴踩上微泛青的草地,帶著輕響。 廖懷面不改色,回身看去:“臣參見陛下,是不知不覺走了過來,并無他事?!?/br> 蔚茵趁機轉身,留下舅甥倆人站在河邊。 “陛下是否太過任性?將人帶來這兒?!绷螒芽粗x去的身影,不咸不淡問了句。 傅元承身形一側,擋住廖懷視線:“舅父又為何追趕朕宮中女官?” “她,”廖懷語氣驟然降溫,那股自帶的溫潤早就消失,“臣記得陛下說過,她離開了京城,不知去向?!?/br> 傅元承也不解釋,只道:“舅父的故人,朕自該照顧的?!?/br> 說完,轉身離去,面色瞬間冷下。 帳子內,玉意站在那兒,到底是緩上了一口氣。 蔚茵沒問,也不想摻和太多。在她眼里,玉意是個很有分寸的人,知道哪些是該做。人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一個小太監走進來,雙手將一盤烤羊腿放于桌上,隨后將一把小巧的切rou刀送去蔚茵面前:“娘子拿著這個切rou?!?/br> 蔚茵伸手接過,突然手心一涼,眉間輕皺一下,隨即很快平展開:“下去吧?!?/br> 轉身過去,低頭一看差點兒驚掉手中之物。即使在暗處,那玉佩也帶著瑩潤的光,雕成精致的瑞獸,正是穆明詹的那塊。 與玉佩一起的,還有一片折起的紙。 他果然回來了。 蔚茵掐緊手心讓自己鎮定下來,想著穆明詹回來做什么,將這塊玉佩送來又是何意? 他是在怪她吧? 這時,傅元承走進來,視線先落在玉意身上,暗含著警告。后者安靜站在那兒, “下去罷?!彼宦?。 隨后,傅元承繞到蔚茵面前,拉過她攥緊的手,皺了下眉。 “這么涼,手里的是什么?” 蔚茵心口跳得厲害,抬眼正好撞進他的眸中。 第四十一章 朕,不準! 蔚茵松開手, 手心中躺著一枚切rou的小刀片子。 “給朕吧?!备翟行π?,捏走刀片,隨后走到桌旁, 低頭片著烤羊腿。 蔚茵回頭看他一眼, 隨后將玉佩往腰間又深掖了些,藏住眼中情緒。 走去桌邊的時候, 她看見他已經削了一碟子rou片, 好看的手指上沾著油漬。視線上移, 見到他微抿薄唇,眼神專注, 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極少, 她會看見他這樣安靜, 燈火柔和,竟然散了他眼底的陰霾。 “你的?!备翟写鬼鴮ι纤囊暰€,將那小碟抬起一送。 蔚茵抬手去接,不想他攸地收了回去,笑看著她。 “沒有一句話?你倒會占便宜?!彼坪跤行┎粷M, 沾著油漬的手指在她鼻尖上一點。 蔚茵手慢慢放下,看著他一字一句:“我不餓?!?/br> 說完轉身就走,順手將鼻尖上的油點擦去。 傅元承也不惱,一把把人給拽了回來,摁在凳子上,小碟擱在她手邊:“朕把烤的最好的給你, 你還不領情?” 他挨著她坐下, 那把小刀往羊腿上一扎,一方濕帕子擦著手。 蔚茵是餓了,天黑以來就沒人給她送吃的, 便也沒客氣,夾了羊rou來吃。 “今日做什么了?”他扔掉帕子,看著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