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只覺心中陣陣激蕩，仿佛那句話一說出口，他整個人都快活舒暢了。

    “大jiejie，”他說，“她是什么樣的女子，我比你更清楚。這些年我最難過的時候，總是因緣巧合地被她拉著走了出來，她很好，比你們知道的都要好?！?/br>
    他沉吟著，好似恍然地徑自說道：“就算蔣小娘子不來找我，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br>
    說完這句話，他忽而堅定抬眸，邁開腳步便跑了出去。

    沈云如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第94章 挑明

    姚之如又抿了一口水,心頭微燙卻仍未平息。

    自蔣嬌嬌回來告訴了她沈家，不，是沈約的態度之后,她就一直沒能平靜下來。

    嬌嬌說他答應得很干脆，她聽了覺得安慰又欣悅。

    嬌嬌又說因為他jiejie反對，所以她們還需再等等他最后的決定,她又不禁感到不安。

    蔣嬌嬌與姚之如從小一起長大，如何看不出來她此時心情？便也不多說什么,只安靜地陪她喝茶，等著消息。

    結果不想沒等到沈家姐弟，卻把姚二郎給等過來了。

    “如娘,”姚二郎也顧不上平復呼吸，上來便帶著滿臉未褪的震驚之色沖著姚之如說道，“沈、沈二他跑去家里向爹爹提親了！”

    姚之如倏然震住。

    蔣嬌嬌也是驚訝地幾乎要跳起來：“真的假的？”

    姚二郎點頭道：“真的！人這會兒還在家里呢，我走的時候他正在和爹爹他們說待稟明了家里就差媒戶來送求婚啟，兩家先定親，等明年春闈后便正式迎娶你?！彼詈笠痪涫窍蛑χ缯f的。

    姚之如只覺一顆心跳得飛快,腦子里已經全糊了,根本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

    倒是蔣嬌嬌回過神來,便開心地拉住了她：“太好了！”

    這樣什么障眼法都不必使了，沈約對姚之如的心意也是明擺著,哪里還用得著她自己去猜？

    蔣嬌嬌是真心為好姐妹高興。

    但她轉念一想，又忙問姚二郎：“那你爹爹什么態度？”

    姚二郎帶了笑回道：“我瞧著爹爹是既驚且喜，憑沈家的條件,肯定是沒問題的?！?/br>
    馬家雖然有錢,但沈家如今在沈耀宗的經營下亦算殷實,而且沈家現在只有沈約這么一個后繼香燈,將來沈氏家業，連同沈耀宗那份定也是由他繼承。關鍵沈氏還是官戶，對于姚家而言，這門婚事自然十分有面子。

    再說沈約這個人，也肯定更值得姚家去投入期待。

    姚二郎見meimei還愣著，便提醒道：“你快回去看看啊?！?/br>
    蔣嬌嬌也催姚之如。

    但她卻忽然有種近鄉情怯之感，忍不住問道：“但沈家長輩萬一不答應怎么辦？”

    蔣嬌嬌道：“你管那么多作甚，沈二郎既做得出，那便定有辦法搞定他們家里人，你快回去與他見了面再說吧?！?/br>
    姚之如聽她這么說，心里也稍微松了些，于是不再壓抑地笑著點點頭，快步回去了。

    她進門的時候正好在院子里迎面遇上了她大嫂嫂孫氏，后者神色復雜地看了看她，語氣微酸地說道：“恭喜meimei了，沒想到沈赤丞家的公子竟也會相中你?！?/br>
    姚二郎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忍住了沒開腔。

    姚之如頓了頓，卻是語氣平靜地說道：“大嫂嫂為我婚事奔走，也是為了這個家。既然我好，你好，大家方好，那大嫂嫂就還是多想點我好吧?！?/br>
    孫氏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姚之如已徑自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她尋到廳里的時候，姚大郎正親自送沈約出來。

    兩人甫一照面，不由雙雙一頓，接著不約而同地有些紅了臉。

    姚大郎見狀，笑呵呵地道：“如娘來得正好，你替我送子信出門吧?！?/br>
    姚之如輕輕點了下頭。

    沈約走上來，與她并肩而行。

    她步幅小，他便也放慢了腳步。

    姚之如第一次覺得原來家里這么安靜，安靜到她明明走在路上，也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沈約身上清冽的氣息也讓她思緒更加紛亂。

    “我……”他忽然語氣斟酌地開了口。

    姚之如立馬停住，轉頭朝他望去。

    “我冒昧來你家提親，是擔心來不及?！彼慈胨壑?，說道，“沒有事先問過你，對不起。但我想，你和我的心思應該是一樣的，我——沒有會錯意吧？”

    姚之如覺得臉上燙地都快能把人烤化了。

    她低著頭，不敢去迎他的目光，抿著抹笑，溫聲說道：“你一向聰明?！?/br>
    沈約看著她，眸中的笑意漸漸暈染開來，他不由彎起了唇角。

    “也并非如此?！彼f，“你的心思我就猜了許久?！?/br>
    姚之如忍不住抬起了頭：“真的？”

    “嗯?！鄙蚣s含笑回道，“我那時想，你對我到底是和旁人一樣，還是不一樣。然后我就知道，原來是我心里視你不一樣?！?/br>
    原來患得患失的人并不只是她啊。

    姚之如不由地笑了，不假思索地道：“那你也是比我晚些?！?/br>
    話音落下，她自己都有些驚訝竟能說出這樣的話，臉上更紅了。

    沈約頓了頓，卻是認真地說道：“以后我會追上你?！?/br>
    姚之如看著他的眼睛，忽覺有些鼻酸。

    他微紅著耳根，慢慢握住了她的手。

    “之如，”他說，“你等我?！?/br>
    姚之如只覺心中熱意一路蔓延到了指尖，好像要將他們兩人都灼傷。

    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然后帶著笑，鄭重地回道：“嗯?！?/br>
    蔣嬌嬌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去了謝家，把沈約去姚家提親的事分享給了謝暎。

    “我真沒想到沈二郎那個沉穩端正的性子，在這種大事上竟也能做得出來先斬后奏?！彼吲d地道，“看來他定是也很喜歡之之?！?/br>
    見她朝自己望來，謝暎便笑著，贊同地點了點頭。

    “那你說他會怎么搞定他們家長輩??？”蔣嬌嬌一邊玩著他書桌上的筆，一邊好奇地道，“我雖安慰之之說他肯定有辦法，但我其實還沒想到他能有什么辦法?！?/br>
    只光從沈云如的態度來看，沈家對這門親事的反應就不容樂觀。

    謝暎想了想，說道：“以他們的情況，現在子信的方式便是最優之法。你看，這不是大家都已知道他去過姚家提親了么？再下一步，照金巷之外那些認得他們的，也都會陸續得知?！?/br>
    蔣嬌嬌仔細琢磨了一下，略感恍然：“你是說，他便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他jiejie擔心他因為幫之之而影響仕途，那他就索性坐實了這件事，如此一來，沈家長輩反而投鼠忌器，不答應也不行了？”

    謝暎頷首，說道：“沈赤丞對子信寄予厚望，定生怕影響他前途，沈家雖是官戶，但與那些朝官顯貴比起來也不過寒門，身后無人支持，便越要注意言行。之前那位被降了官職的三司副使就是例子，這還是有人特意保他的結果?！?/br>
    蔣嬌嬌對朝廷的事并沒有謝暎了解，但聽他這么說，卻下意識地聯想到了什么。

    “那你是不是也會受到影響？”她滿眼擔心地望著他。

    謝暎愣了一下。

    迎著她的目光，他笑了笑，說道：“不會，我有份能做的事情做，有你陪著我，就夠了?！?/br>
    謝暎說到這里，眉目間流露出了幾分歉疚：“只是，萬一我到時不能留在京中，你可能就要隨著我吃些苦了?！?/br>
    “我不怕！”蔣嬌嬌想也不想地道，“我陪著你！”她說，“不管你被差遣去何地，我們都一起走，到時你去當父母官，我就去張羅些營生，這樣也不無聊，而且我肯定還要經常給家里寫信，想想也是挺忙的?！?/br>
    謝暎深深看著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嬌嬌，”他說，“我一定不會負你?！?/br>
    蔣嬌嬌眉眼彎彎地道：“我相信你，你以前就答應過我不會學那些不好的?！?/br>
    謝暎失笑，頷首道：“對，我答應過你，不學不好的?！?/br>
    蔣嬌嬌自然地就著他的手托在臉上，感慨道：“真好??！要是你我，之之和沈約，以后還有機會能在一個地方，四個人湊在一起玩兒，那就更好了?！?/br>
    謝暎心里卻有些亂。

    他看著自己被她握住挨在臉上的那只手，雖然很想轉開注意力，但還是不由自主地瞬間想到了一個詞：膚如凝脂。

    謝暎心下一顫，忙將手抽了出來。

    他怕自己再多想一息都是對她的不敬。

    蔣嬌嬌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我……那個，”謝暎略感慌張地道，“你把墨沾到臉上了?！?/br>
    “??？”蔣嬌嬌立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忙一邊下意識抬手往臉上去揩，一邊已站起來道，“那你找個把鏡給我對著擦擦?！?/br>
    謝暎就眼見著她用沾了墨的那只手，把本來光潔的臉上硬生生當真擦出了兩道痕跡。

    他心情不免有點復雜，覺得她這個樣子很可愛，又有點心虛，并伴著幾分內疚。

    “你別擦了，”他忍了忍唇角隱笑，說道，“我來吧?！?/br>
    蔣嬌嬌便心安理得地坐回去不動了。

    謝暎先用清水把手巾沾濕了，然后走到她面前，俯身輕輕在她臉上擦起來。

    蔣嬌嬌起初還心系著自己的美貌，沒過幾息，就漸漸走了神，往謝暎的美貌上聚精會神去了。

    他長得真好看啊，她想，認真起來的樣子更好看。

    他們離得這么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好像剛被陽光曬過的木香，還有一點點說不出來的，她只在他身上才聞過的好聞的味道。

    蔣嬌嬌突然往前一湊，親在了他臉上。

    謝暎受驚之下，幾乎是本能地往后仰了下身子，險些沒站穩。

    “你……”他一時失語，只覺整張臉guntang。

    蔣嬌嬌象征性地用手指擋了嘴，似是有些害羞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地，一時沒忍住?！庇滞牭?，“謝暎，你臉好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