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號:71.歡迎回家【完結】
她發誓她是用盡了這輩子最賣命的力氣往前跑,甚至根本來不及去打量自己究竟身在何方——這里似乎是一個港口,因為她聞到了海水的味道,也看到了更遠處高空的龍門吊。 然而面前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直路,兩排老舊的公房許多都已經廢棄,上面爬滿青苔,雜草叢生,陽光斜射下來,不被浸入光芒里的屋子袒著黑黢黢的窗口,仿佛被挖去了眼珠,不時有穿堂風過,發出斷斷續續詭譎聲響,陰森可怖地嘲笑著她在做無用功。 是的,根本不可能逃走,因為只不過這一百多米的距離,她就已經要虛脫了。 一天沒吃飯,水也喝得不多,加上被綁在椅子上僵化了那么久。 她想要鉆進附近哪個廢屋里,可是那些屋子不是掛著破損的玻璃,就是雜草招搖,她甚至都沒辦法保證自己進去之后還能不能找到路出來,就像是洪曼月告訴她的那樣,一路跑向碼頭,也許是唯一的逃生方法。 可是身后男人的聲音開始逼近,而且不止一個人,他們似乎根本不在乎有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一帶的異樣,大概率是因為這里本就是被廢棄的地方,不會有其他人在。 即便是這樣她也要試一試,如果被抓回去,她可能就沒命再嘗試了。 鐘靈聲嘶力竭地大聲求救,聲音回蕩在公房廢墟中,但是比回聲來的更快的,是身后的腳步聲。 “cao——你他媽給我站住——” 她沒敢回頭,只能一味地向前跑,邊跑邊喊,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喊破喉嚨,感覺嗓子沁出了血腥的鐵銹味。 腳,已經使不上力氣了。 失去知覺一般,越來越沉。 這條路上交織的腳步聲愈發紛雜,但鐘靈聽得出來,那個聲音已經離她不到百米,她甚至覺得只要自己轉回頭,那些綁匪的臉就會出現在她身后。 她要被抓回去了嗎,結果還是要死嗎? 就在她以為一切將要結束的電光火石間,她聽見了身后一陣sao動。 更多的腳步聲,還有雄渾的警告聲四起。 她的大腦已經昏昏沉沉,嗡嗡耳鳴中,聽見了“不許動”“放老實點”這些喝止的聲音,然后很快地,逼近的腳步停下來了,她的背后陷入亂糟糟的一片,已經不再僅限于最初追她的那兩叁個男人的聲音。 鐘靈這才敢轉過頭,八九個或黑或綠的身影,將追她的綁匪按在了地上,還有路旁的墻上——是警察。 此時的她和那些人已經距離數百米,哪怕是回頭打量,鐘靈依然沒有停下腳步,不斷往前奔跑,沒有放過任何拉開距離的求生機會。 直到她聽見一個聲音。 “姐——” 鐘靈聞聲轉過頭,正前方不知何時停了一輛警車,車前一個人影飛奔向她。 兩個人仿佛兩道彗星疾影,片刻不停迎面撞向彼此,下一秒緊緊相擁。 鐘靈被攏進弟弟懷里,不停叫著姜澈的名字,后怕在這一刻終于宣泄出來,她不可自制地放聲大哭,眼淚決堤。姜澈的反應比她更直接,二話不說抱起她,猛地堵上了她的唇,來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深吻。 不遠處警車邊的人都看楞了,震驚全都寫在了臉上。 一遍遍地,口中的鐵銹味都被他吮吻干凈,干澀脫皮的唇瓣也染上了濕潤,她在低喘聲中睜開眼,想起兩人的處境,這才推了推姜澈的胸膛。 “唔……”一旦意識到尷尬,上一秒那些什么害怕、慶幸的情緒就全都被拋諸腦后,鐘靈從唇縫間擠出一個兩個字:“……有……人……” 姜澈沒管,箍住她的腰摟得死緊,捧著她的下頜不讓她躲開,嘴唇貼在她的唇瓣上輾轉碾磨了半天,一點點吻去她唇上的血漬。 鐘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絲喘息的機會,急忙把他拉開。 “他、他們知道……我們是姐弟吧?”她明明聽見他喊“jiejie”了。 “知道?!彼难凵褚廊粵]有離開鐘靈煞白的臉。 鐘靈不禁瞪大了眼睛:“那你還——” “又沒上他們家族譜?!?/br> 說完,又是一個吻落下來,落在她的眼角。 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一刻除了jiejie,他誰都不在乎。 劫后余生,鐘靈被姜澈攬著肩膀圈在懷里,一步步往警車走去。 “你們怎么找到我的?”直到現在,鐘靈都還覺得自己經歷的一切有點不真實。 看著jiejie滿臉疲憊,懷中熟悉的溫度讓姜澈終于得到寬慰,他不禁陷入回想—— 對方很聰明,鐘靈最后出現的地點是城中村附近,那一帶設備落后,許多地方沒有監控,那以后鐘靈的身影就銷聲匿跡了。警方在她被偷拍那一晚飯店附近的監控錄像里捕捉到了兩個嫌疑人的蹤跡,其中一名是出租車登記的車主王晟平,而另一名有詐騙前科的男子名叫雷兵。 當時聽到這個名字的姜澈,立馬就聯想到了其中的因果關系,因為他曾經在姜盛超一次次發酒瘋的時候聽到過,那是洪曼月的男人。 他竟然沒有感到意外。 知道雷兵與姜澈生母的關系之后,警方確認了調查方向沒有錯,順藤摸瓜找到了雷兵在港口附近曾經租過的倉庫,即使沒有這個倉庫地址,警方也鎖定了出租車牌號,以那輛出租車作為調查目標,尋找鐘靈失蹤時,城中村周邊它出現的蛛絲馬跡,很快就查到了它的去向。 這多虧了電話里鐘靈透露給他的信息,也多虧了姐弟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如果不是信任對方,如果不是太明白彼此,他們這一次,可能就真的天人永別了。 想到這里姜澈就覺得心臟被揪緊,一陣窒息感將他籠罩。 年幼時那一次也是這樣,現在更是變本加厲。 “姜澈……姜澈?”鐘靈的聲音將他喚回神,“所以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是不是你聽懂了我的暗示?” 姜澈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們是姐弟不是么?你說的話,每一個字我都會記在心里?!?/br> “嘁?!辩婌`輕嗤了一聲,“說的那么好聽,有本事以后你都聽我的話?!?/br> 姜澈認真地看著她,“那要看情況了?!?/br> “還看情況?” “如果以后你還是這么冒險,我可不想和你一起送人頭?!?/br>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不是剛說過?”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警車前。 有體貼的女警拿出毯子給鐘靈包上,姜澈開門讓鐘靈坐了進去,闔上車門之際,他下意識望向來時路那一頭,警方正拷著幾個綁匪,一一把他們押上另一輛警車。 遠遠地,他和洪曼月對視了一眼。 那一眼仿佛已經為母子之間最后的情分劃下了句號,從今開始,從此以后,他們,大抵不會再見面了。 至親至疏,是血緣。 回程車上。 “mama呢,她都沒有來,是不是不心疼我?!?/br> 這是塵埃落定,女兒家想念母親的小小矯情。 “她想來,可是她得好好在家等電話,你回去就能見到她了?!?/br> 車后座,鐘靈放松地靠著姜澈的肩膀,任姜澈握著她。而姜澈不時掂一掂她的手,輕輕把玩,揉捏她的指腹和掌心,溫存的目色悄然隱匿在額發下。許久,想到什么,他覷了一眼前座正忙于交流的警察們,靠近鐘靈的耳畔低聲問:“為什么mama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說呢?” “你說我們……” “她怎么發現的?” “我說的啊?!?/br> “你……”姜澈挫敗地扶著額,郁悶寫在臉上,“你怎么不和我打個招呼就自己去說了?”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她怎么一個人去攤牌? “我是jiejie,自己撩的弟弟當然自己負責?!?/br> ——還挺自豪。 “那當時她怎么說,結果怎么樣?” 鐘靈面露一絲為難的笑,說:“好像談崩了?!?/br> 姜澈:“……” 回去之后,鐘家母女倆抱著對方大哭了一場,再后來吃飽喝足的鐘大小姐就睡得昏天黑地,不問世事??伤约核退?,睡著前還非要姜澈陪著,拉著弟弟的手不肯放,姜澈只能頂著鐘靜心審視的銳眼,如芒在背,在她的床邊足足陪了叁個多小時才起身。 這一起身,已經過了十一點。 姜澈小心地把手從她手心抽出來,最后撩開鐘靈唇邊的發,勾到她的耳后。 “晚安?!彼麅A身在她額際想要印上一個吻,結果唇還沒碰到鐘靈發梢,身子就僵在了半途,在他側臉的遠景里,鐘靜心恰好倚著門框,一言不發盯著他。 當時就……挺突然的。 被抓現行真的很不妙。 “媽?!苯貉杆偈掌鹦乃?,拿起自己的外套迎上前,規規矩矩在鐘靜心面前站定,連這一聲“媽”都叫得有點心虛。 鐘靜心沒答應,轉身就往客廳走去。 姜澈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絲毫不敢多逗留片刻,努力表現出極佳的服從性。 “她還好吧?”鐘靜心沒有對他前一刻的逾矩行為提出意見。 “一開始還會驚醒,不過后面睡熟了就好多了?!?/br> 鐘靜心點點頭。 “這次多虧了你,你jiejie的命有一半是你撿回來的?!彼贿呑咭贿叺?。 姜澈心里還念著母親怎么看待他和jiejie的關系,只當鐘靜心是客套,“沒有,更多是她自己足夠聰明才能脫身?!?/br> 已經走到了客廳,鐘靜心側過身,沉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再接話。 別看姜澈平時舌燦蓮花,遇到需要尊敬的長輩,他連一半的口才都拿不出來,渾身上下就透著兩個字“乖巧”。 可是再乖巧也抵不住母親這么犀利的眼神,姜澈喉結滾了一圈,略微思考了下,兩人現在所站的位置就是通往門廳的路線,他覺得他悟了,于是輕咳一聲,把外套默默穿上,伸手摸了一把兜里的鑰匙和錢包,很好,裝備都在,那就——開溜吧。 “既然jiejie已經沒事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苯侯h首,“如果她還有什么事情的話,隨時都可以給我打電話——今天媽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注意身體?!?/br> “晚安?!闭f著,他已經開始往門口邁開腿。 “這么晚了,你姐不是說你學校有門禁?”鐘靜心的聲音像一條繩,一把扯住了姜澈前進的步伐。 “呃……打車的話應該還……” 來不及。 “自己家不好好呆著,為什么要趕著回學校去?”鐘靜心嘆了口氣,“我有那么可怕?” 姜澈神色一頓,剛才難道不是趕客的意思嗎? 而且她說……自己家? “你jiejie很難纏吧?” 姜澈茫然地轉身,有些搞不明白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她的脾氣真的讓我很頭疼,一旦認定了什么就比驢還犟,也怪我以前沒有好好管管她,現在她二十多了,我更管不住了?!辩婌o心揉了揉太陽xue,“你真的能受得了嗎?” 直到最后這一句話,姜澈終于聽懂了。 “沒辦法結婚,也不會有孩子,她比你有錢,比你大四歲,個性還很強勢?!辩婌o心細數著姐弟兩人之間的要面對的種種,攤開來給姜澈看,面對眼前這個年輕氣盛的少年,她的眼神越發慈愛,“你才十八歲,你們在一起有太多不確定,這種關系會很難走下去,你是不是應該再多為自己想一想?” 還沒等姜澈回應,鐘靜心又道,“就算不和她談戀愛,你也是我的兒子,這里是你的家,以后你上大學,工作,結婚……該有的支持,我都會給你,你不需要再跟著姜盛超受苦……” “不是這樣?!苯浩届o地打斷她,“我想要的不是這樣?!?/br> “那你想要什么呢?” 姜澈抿了抿唇,沉下墨染似的睫毛,那顆眼角的淚痣隨著他因為緊張而抖動的眼瞼輕顫。 “——媽當初收養我這個私生子,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鐘靜心沒有料到他會這么問,錯愕地看著他。 “感情這種事,不是任何條件可以衡量比較的?!苯狠p抬眉眼,平日里略顯涼薄的嘴角微揚,這一刻褪去了幾分少年氣,面對鐘靜心的質疑,他毫無懼色。 “如果你能無條件愛一個你恨的人帶來的孩子,就要相信我會不計后果,去愛一個這世界上對我來說最特別的親人?!?/br> “年齡、背景、性格、婚姻……所有這些顧慮的東西,都不如我對她喜歡?!?/br> “難道權衡利弊,肯定就能找到彼此相愛的另一半嗎?” “這世界上失敗的感情那么多,你們也都沒找到,不是么?” 鐘靜心因為他的問題沉默了。 可能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活得太久,人總會想很多,這個社會的規則也會告訴你,怎么做才是最優解,所以大多數人都會依循某個模板終其一生。 但這孩子說,不是這樣的。 此時此刻,鐘靜心恍然回顧自己的過去,忽然明白了他說的那句—— 不是這樣的。 世界上失敗的感情那么多……呵,她竟然成為了自己兒子口中的反面教材了。 說不定,他們真的比自己更明白,他們要的是什么。 “快過年了吧?”鐘靜心突兀地問, 姜澈沒想到為什么跳開了話題。 “過兩天,把東西收拾收拾,搬回家吧——搬回mama這里?!?/br> 姜澈有些不可置信,“……媽?” “也挺好,都不用改口了,反正不管怎么叫我都是你媽?!币坏┫胪?,鐘靜心也很開明,一句話說得云淡風輕。 仿佛原本沉悶的天空在頃刻間開了道口子,前路豁然開朗。姜澈怔怔站在原地,唯一有反應的,是他失速狂跳不已的心臟。 “但是,預防措施給我做好,不然有你好看,懂嗎?” 鐘靜心最后撂下的一句話,倏地點燃了姜澈臉上的紅云。 ……還是去結扎吧。 不過,母子倆這段剖心的對話,鐘靈并不知道。 在鐘靈的視角里,母親的銅墻鐵壁還沒攻破,她軟磨硬泡都沒有效果,姜澈好像一點也不著急,那天以后連一次都沒有過問,而且因為剛剛死里逃生,她又不得不被安排在家休養,兩人又是幾天見不著面。 今天是除夕,大早上鐘靈一醒就趴在床上給他發消息。 靈:[今天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回得倒是挺快:[今天有事,而且你不是應該好好呆在家里?] 靈:[我要長蘑菇了!] 靈:[你今天有什么事?大年叁十你總不會還要跑外賣吧?] 澈:[搬家。] 鐘靈一下子精神就來了,急忙從床榻上撐起身,盤腿坐著給他發語音:“你搬家?為什么之前都沒跟我說,要搬到哪里去?你不是本來就住宿舍嗎?姜盛超沒意見嗎?”給他發了一連串的問題,末了鐘靈還覺得不夠,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去。 被姜澈掛斷了。 澈:[已經在路上了,到了再和你說。] 鐘靈很不滿:[我弟弟不愛我了,男人果然都薄情寡性。] 澈:[你見過幾個對你薄情寡性的男人?給我一個名單。] “我現在就去找!”鐘靈氣得把手機丟到一邊。 大小姐說生氣是真的生氣,她本來也不供著他——哪有男朋友搬家都不告訴女朋友的,就沖這點,姜澈在她這里已經扣了八十分,不好好說話再扣十九分,留一分是保著他一口氣,看他自己能不能爭取翻身。 被姜澈這一激,鐘靈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晃晃悠悠去洗漱。 過了十多分鐘,她還是耐不住打開微信。 澈:[到了,剛卸完東西。] 澈:[你要來么?] 鐘靈撇撇嘴角,發:[不來,沒興趣。] 澈:[你肯定來的,我給你發個定位。] 靈:[你哪來那么大的臉,我才不會送上門。] 這話剛發出去,一個定位消息發了過來。 鐘靈憋著一肚子氣,可是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進去,反正點了他也不知道。 …… …… 可是這地點是不是有點眼熟? 鐘靈雙指放大地圖,那個紅色的定位點清清楚楚地釘在了東麓壹號。 她眨了眨眼,退出定位,還沒來得及發消息,姜澈的信息又發了過來—— [A幢,1001,密碼83057639。] 鐘靈這下有點莫名其妙了,他這個定位怕不是假的吧?還是他搬家這事是假的? 靈:[你是不是耍我?而且你怎么連密碼都那么清楚?] 門廳突然響起開門提示音。 鐘靈心跳慢了半拍,叁步并做兩步朝門廳探了個頭。 門廳的頂燈亮起,一個身穿藍白衛衣的身影從門口走進來,手上拉著偌大的行李箱,彎身換鞋的時候,下意識朝廳里望了一眼。 這一眼和鐘靈目光相撞,他不禁揚唇,笑得彎起了眼角眉梢。 “我說了,你肯定會來?!?/br> 怦、怦、怦。 胸口有點悶悶的,可能是因為心跳太快,她控制不了。 他直起身,朝她偏了偏腦袋,輕嗓里蘊著掩飾不去的笑意:“我的臉皮確實比你厚一點,所以——” “我送上門了,jiejie?!?/br> 鐘靈一口氣飛撲上去,整個人投進他懷里。 “你來都不說一聲,大騙子!” 姜澈摟著她,任她掛在自己身上,低頭親了親她的額:“我說了我搬家,到了找你?!?/br> “你拿搬家耍我……”鐘靈還想抱怨,可是越過他的肩頭,卻發現門外還擺著叁四個幾個紙箱。 姜澈抱著她側過身,似乎猜到了她的疑問:“保安幫我拿上來的?!?/br> 鐘靈怔了怔,視線轉回來,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你……你要來硬的嗎?” “?” 鐘靈有點著急:“雖然我真的很想你搬回來,可是媽還在生氣,這樣強行搬進來萬一你被她趕出去,你能受得了嗎?” “?” “不要一副‘你完全沒想過’的臉啊,你好歹十八歲了能不能靠譜一點?” “媽?!?/br> “你就算現在叫媽也沒有用,要不然這樣,我先把你行李收起來,暫時別讓她知道,我們去找……”鐘靈話說到一半,忽然發現姜澈這么叫的時候,目光越過她頭頂,看向她身后。 她意識到什么,慢悠悠轉過臉。 “別讓我知道什么?”鐘靜心穿著睡袍撐著腰,順勢揉了揉脖頸,“姜澈你來了???我不是說派司機去接你?怎么自己到了?” “沒事,”姜澈一手摟著鐘靈的腰,把行李箱擱到門邊,“我東西也不多,叫輛車來不費事?!?/br> 什么情況? 鐘靈的腦袋飛快在母親和弟弟之間來回轉,這兩個人什么時候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簽了什么秘密協議? “也好,你讓你jiejie幫你把東西收拾一下,今天我放阿姨回去過年了,我們自己做頓年夜飯?!?/br> “好,我等會兒就來?!?/br> 鐘靈徹底懵圈了,像一條咸魚掛在姜澈身上風干,動也不動。 “這樣我不太好動,要不你自己先坐會兒?!闭f是這么說,姜澈已經自動自發地把鐘靈抱到了換鞋凳上,然后轉身去收拾他帶來的東西。 “靈靈你干嘛呢,別光看著,幫你弟弟一下?!辩婌o心看不過眼道。 不是???這里只有她是外人嗎?她這么多天給老媽做思想工作的努力結果其實自己人早就通敵合作了嗎? 一直到晚飯前,鐘靈都還想不通。 廚房里切菜聲陣陣,母親和弟弟好像比和她還聊得來,并且合作十分愉快。 “你這孩子刀法還挺不錯啊,我幾年沒做飯了,說不定現在廚藝還不如你?!辩婌o心站在姜澈邊上,對著姜澈熟稔的花刀嘖嘖稱奇。 “一個人做飯很多年了,習慣了?!苯旱挂矝]有得意忘形,不過顯然還是因為被夸獎有了好心情,連手中運的刀都輕盈了些許。 鐘靜心因為姜澈這個回答頓時陷入沉默。 鐘靈都不知道姜澈會做飯,雖然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應該會,可是這個信息自己竟然不是第一知情者,她有點不爽。 “靈靈,才洗完了把水龍頭關上?!辩婌o心把話題繞開來,叮囑身后發呆的鐘靈,然后在收拾臺面的時候又道,“好像廚房用紙用完了?靈靈你去拿一下,阿姨跟我說那些東西都放在儲藏室入口第一個柜子里?!?/br> “哦?!辩婌`甩了甩手上的水,擦干,走出了廚房。 等她拿著廚房用紙出來,剛好撞見姜澈。 “你跟出來干嘛,不是要做菜?!辩婌`繞開他。 “媽說她做?!苯阂簧焓?,把她拉了回來,圈進懷里,哄她:“你生什么氣?” “你們都瞞著我?!辩婌`低著頭,“你們都把我當外人?!?/br> “天地良心?!苯簾o辜地眨了眨眼,淚痣跟著顫了顫,“我當了十八年外人?!?/br> 鐘靈聞言猛地抬頭:“這話不許說,我從沒那把你當外人?!?/br> “嗯?!毕袷窃缬蓄A料,前一刻還有點委屈的他,這一刻看著她的目光傾盡了溫柔,“我知道?!?/br> 我知道。 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jiejie。 我們本就血脈相連,誰也不是誰的外人。 他將她擁進懷里。 “你已經給我一個家了,jiejie?!?/br> “我有家了?!?/br> 他不用空守形影孑孓的黑夜,他不用打開沒有人等他的家門,他不用自己舔傷口上的血,他不用告訴自己不疼。 真好。 愛人和被愛,真好。 少年一聲嘆息,像是把之前十八年的人生拉扯成一程訣別的苦旅,彼時化作長日盡處的過眼煙云。 “姜澈……” “以后在國外生活,多保重自己?!?/br> “?” “我也想過能不能讓你留下來,但是我想通了,我不想改變你人生原本的計劃,所以,不管以后距離多遠,我一定會來找你?!?/br> 察覺有點跟不上話題,鐘靈仰起頭:“你在說什么?” “你下個月不是要出國了?” 鐘靈微微張口,良久,她在姜澈懷里笑得花枝亂顫,甚至滾出了淚花。 ——信息不對稱真是他們之間最常犯的毛病。 小傻子。 他一臉真摯依依惜別的樣子真可愛。 “你笑什么?” 一顆心悸動難忍,空空作響。 抬手勾下他的頸項,她送上了唇。 觸碰上柔軟的唇瓣,一如飛蛾遇火,相遇燼燃。 這一吻好似消弭了他們人生中分離的十年。 是無聲的承諾,也是血脈的共鳴。 ——鐘靈和姜澈,不會再分開了。 我們是一家人。 “你怎么拿卷廚房紙拿這么久——啊,你、你倆在家能不能收斂一下,至少給媽一點適應的時間?” 鐘靈試圖想說點什么,可是姜澈牢牢吻著她不肯放,她只好把手中的紙卷一拋,徑直丟到了母親手里。 抱歉啊媽,這次叛逆的可不是我。 …… …… “姜澈?!?/br> “嗯?” “你……想不想去看看這個世界?” 《白夜夢腦洞簿:錯號》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