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鐘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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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澄澄抱著兩份花燈回了東山客,搬著梯子在門外的樹上掛小紅燈籠。李箬衡挑的小紅燈籠依舊很丑,但不能退換,因為是定制的,上面還印著瘦金體的“千秋”。 霍止回來時她剛剛理好線,他下車只掃了一眼,就皺起眉,“怎么爬那么高?” 舒澄澄沒看他,接著往上爬了一級,仰頭把小紅燈籠掛到高處,“鄭溟呢?” 霍止轉回身,慢慢關上車門,車門的一聲悶響后他已經完全消化了狀況,快步走過來扶住梯子,“先下來,回去說?!?/br> 她機械地看了眼他修長有力的手。好的,鄭溟消失了。 這么想的時候她是沒感覺的,渾身內臟都處在麻痹狀態,斷斷續續疼了不少日子的胃也安生了。 她呵熱凍僵的手,扯了扯電線,繼續掛燈籠,“你其實不用做這種事,他不會說出來的?!?/br> 他很堅決,“好,是我不對,回去說?!?/br> 舒澄澄突然狠狠扯了一下小燈籠電線,電線上的led燈泡刮到了手心,痛覺的開關突然被打開了,她手開始發抖,攥住手心,低下頭惡狠狠看著他,“你又抓住機會了。我……在東陵島上,我那樣謝你的時候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是不是覺得我真蠢真能裝?我裝作從來沒認識過鄭溟也從來沒抄過更沒栽贓過別人的時候呢?還有我給了他一百萬,然后跑回來騙人,這幾個月你是怎么看我的?” 霍止仰頭看著她,目光有點滯澀,也許她的笑話沒那么好看。 她嗓子眼發緊,努力壓低聲音才能不吼出來,“霍止你,你說你信我,我那么高興,我以為你喜歡建筑,可是你——” 她這句話落地,不知道哪個字眼刺穿了他的耐心,霍止忽然收回那只手,用力扶住梯子,“好了,舒澄澄,這種戲碼我們還要演多久?” 有兩顆小燈籠被她扯斷,骨碌碌滾下地?;糁姑碱^皺著,好脾氣像被她的一番話耗光了,神情冷峻。 “你說我不喜歡它,好,我告訴你,這是一門工作,一門技術,一門生意,在上面到底要投入一成還是十成心力,不需要如此糾結掛懷,甚至其實是投入越少越好,所謂信念,也無非是噱頭,我一直清楚,很高興你也一樣。你不懂事的時候犯過錯,害怕被揭穿,這沒什么大不了,現在你下來,跟我談一談以后怎么保護自己的前途,比如要學會不去維護一個傷害過你的人,比如到底該用哪種方式掩蓋錯誤,還有,什么樣的手段可以贏,什么樣的手段不高明?!?/br> 天快黑了,殘陽如血,她看著霍止,他臉上被黃昏照出一點血色,比平時冷硬蒼白的那個更好看,也更復雜,更野心勃勃,看五官,還是八年前帶她在雨里跑進教堂的那個少年人,但到了今天,他終于是真實的,確定的,原形畢露的。 從頭到尾她都看錯了,那些造夢的建筑從一開始就是鏡花水月,同樣荒唐的還有她的鐘子期。 但是個中原委,其實這個高高在上的人并不清楚。 她突然想笑,但沒笑出來,“霍止,其實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br> “我栽贓盧斐,手段不高明,這個你知道,但是你不知道我那時候為什么想去慕工大?!?/br> 太陽驟然沉下地平線,霞光躲進地平線,霍止的臉模糊不清。 她叫了他一聲,“霍止。因為你把留給我的地址拿走了,那時候我住院復讀什么的,來來回回折騰,沒機會去拿,那時候你把地址拿走了,我找不著你。所以我想去慕工大,想跟你說我后悔、對不起,還有,能不能再試試?!?/br> 這次霍止久久沉默,舒澄澄在黑暗中捕捉到他隱約發亮的視線,他似乎震驚至極,手緊緊扣著梯子。 她應該很滿意,但并不覺得高興。 她狠狠壓了一下翻江倒海的胃部,“還有,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兩件。我本來是能拿到那個名額的,不用栽贓,也不用抄,但我怕盧斐抹黑你,我腦子一熱,什么都沒想就這么干了。你看,我是很不高明,不用你說,我自己也知道。這些年難看的事我做過很多,但是我總想著難看也好過做錯,但是就只有那一次和這一次,我是真的卑鄙?!?/br> 月出東山,銀白的光籠罩天地,霍止滿臉斑駁的陰影,樹枝樹杈的影子,高屋圍墻的陰翳。 他死死盯著她,慢慢攥住她的手腕,嗓音沙啞,帶著點抖,“……澄澄,你不舒服,先下來?!?/br> 她看著那只修長好看的手,向后退開三公分,逼迫自己站直,“最后一件,聽我說完。在東陵島的時候我想走,是怕你瞧不起我,我回來騙千秋騙你,是因為你愿意信我。我學這個東西的目的不純,可我真的、真的、真的從來沒有慢待過它?!?/br> 她狠狠掐了一下手心,終于對他笑了笑,慢慢把手腕從他手里拉出來,“算了。一直喜歡你,是我錯了。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吧?!?/br> 她往下邁了一級臺階,胃里突然劈上來一陣崩裂的疼,捂著胃口在梯子上蹲下去,小燈籠電線握在手里跟著扯落,枯葉干枝全掉下來,砸了一頭一臉。梯子失去平衡,狠狠晃了晃,霍止猛地變了臉色,伸出手來扶她,她本能避開他的手,用力往上抓住樹枝,但樹枝從大樹杈上折斷脫落,她驟然摔下去,隨即梯子朝她倒下來,她視線余光看見霍止撲過來抱住她的腦袋,同時有東西重重砸在她肚子上,可能是梯子的金屬踩腳,她有足足半晌渾身戰栗,過了很久才慢慢佝僂起來。 一直到醫院她都想說點什么。她坐也坐不穩,后頸被霍止扣著,讓她把額頭抵在他腰上靠住他。急診醫生和喬衿在激烈地爭辯,霍止全神貫注聽著,專注到像是在聆聽神諭,手一直握著她的脖子,靜靜數著血管搏動。兩個人的皮膚都是冷的。 喬衿拔高了嗓門,說起患者有胃出血和腦震蕩病史,霍止突然低下頭看著她,目光guntang,像要在她臉上燙出個洞。 從來沒在霍止臉上見過這種嚇人的表情,但她意識是混沌的,幾乎是輕飄快樂,第一次知道原來不撒謊這么輕松,不喜歡什么東西也這么輕松,不用想著下一張圖要怎么畫,也不用想畫不出來要怎么辦。 她突然想起來想說什么了。進手術室前她笑著拉住霍止的袖子。 她以為自己在笑,其實是一個人極度疼痛和所有信念都徹底傾塌時徹頭徹尾的崩潰,“……霍止?!?/br> 他彎下腰,臉上有血和擦傷,氣息亂了,頭發也亂了,胡亂緊緊攥住她的手,“我在聽?!?/br> 她說:“不要利用千秋?!?/br> “好?!?/br> “也不要利用我師兄?!?/br> “好?!?/br> “我不做建筑了?!?/br> “……” “我要離開你?!?/br> 他沒有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