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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于權位之巔,有天底下最貴重的補品滋養,章皇后雖年過四十,容貌卻仍未敗,云髻間金飾襯著眉心梅花妝,風韻動人,滿身雍容華貴。 魏鸞屈膝謝恩,欠身坐在繡凳。 章皇后目光微動。因周驪音和太子的關系,她從前也頗寵著魏鸞,這姑娘出身公府,卻不像太子妃那樣為守端莊而變得死板,在外禮數周全,私底下拜見時頗為嬌憨可親。今日這舉動,未免有些生分。 便笑道:“鸞鸞果真是到了待嫁的年紀,性子也收斂了。本宮跟前不必多禮?!?/br> 她一提醒,魏鸞也恍然意識到這些微疏離,便婉聲描補道:“娘娘勿怪。實在是家父的事令人心焦,鸞鸞別處幫不上忙,只能多約束自身少出差錯,不敢再像從前般任性?!?/br> “這事不必擔心?!闭禄屎笫菓T常的成竹在胸。 魏夫人亦附和道:“有jiejie在,我也安心?!?/br> “不止是我,太子也記掛著呢。些許小事,犯不著求別人,那盛煜雖握著玄鏡司,也未必能左右案情?!闭禄屎笤掍h一轉,雖仍是談笑之態,眼底卻已露了威儀鋒芒,“我聽說,皇上心血來潮給鸞鸞和盛煜賜婚,meimei竟答應了?” “圣意難測,我也是無法……” “meimei糊涂!”章皇后打斷魏夫人,頃刻之間笑意斂盡,居于后位母儀天下的長姐,教訓起姐妹來也順口得很,“皇上跟前有我,還有太子和太后,怎么就難測了?皇上既是征詢,自可回絕,你怎不問問我的意思,貿然就應了?” 魏夫人早知要被興師問罪,聞言垂眉嘆氣。 章皇后又道:“太子為了鸞鸞,連章家臉面也不顧,放著太子妃不親不碰,就等著娶她進東宮。如今他出巡在外,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倘若聽到這消息,豈不傷心?趁著皇上還沒下旨,你待會跟本宮去面圣,回絕了此事!” 語聲之中,已盡是斷然命令。 魏夫人抬眉,意欲開口好言商議。 魏鸞哪舍得讓母親再被斥責,忙起身道:“娘娘息怒,是鸞鸞自作主張說服母親的?!?/br> 章皇后愣住,“你——” “鸞鸞心想,皇上明知鸞鸞的心意,卻仍如此安排,怕是有他的用意。娘娘和太子固然能保住我不被賜婚,難免要逆圣意勸諫,惹得皇上不快。鸞鸞身受照拂,怎能因私事連累太子受責?” 這理由顯然不夠,章皇后皺眉道:“這點事,本宮還是能辦到的?!?/br> “可鸞鸞不敢給娘娘添亂。更何況,鸞鸞若嫁入東宮,往后受娘娘和太子照拂,不能回報一星半點??扇艏奕胧⒓摇彼室忸D了下,瞥向左右宮人。 留在身邊的皆是心腹,章皇后淡聲,“無妨?!?/br> 然而終是被這舉動吊起胃口,不知這姑娘又作何打算。 魏鸞便小聲道:“我跟盛統領雖無舊交,有娘娘在,又是皇上賜婚,往后定能在盛家站穩腳跟。玄鏡司畢竟是皇上的利劍,專司秘事大案,我在旁幫襯幾分,難道不好嗎?太子的厚意,鸞鸞無以為報,與其日后因后宅瑣事令太子勞心,不如……” 她垂眸咬唇,神色添幾分凄然,沒再多說。 章皇后卻恍然明白了她的打算。 后宅之爭,不遜于朝堂角逐,若不是太子深情執意,她其實也不愿兩個侄女同入東宮——哪怕太子妃擺著大度的姿態,但哪個女人能容忍夫君情系別處?屆時二女相爭,太后護著嫡親的娘家孫女,她夾在中間也為難。 更令她詫異的,是魏鸞對婚事的權衡。 倘若她真嫁給盛煜,以她的姿色,未必不能牢牢捏住男人的心。 若果真能令盛煜傾心,即便難以拉攏成太子助力,有個嬌妻在側勸說,東宮也能少些阻礙。剩下淑妃、梁王、衛王等人,并不足以撼動太子的地位。 事實上,章皇后也曾考慮過找個娘家侄女拴住盛煜,只是那男人并不耽于女色,且職位過于敏感,她為避皇帝猜疑,沒敢妄動而已。 如今既是皇帝下旨,魏鸞又有此見識…… 章皇后雖不知皇帝為何心血來潮,卻知事已至此,強行抗旨不如順水推舟。 她打量著站在跟前的魏鸞,吹彈可破的肌膚,勾魂動人的眼波,風姿漸露的身段,加上這副玲瓏心竅,絕非娘家幾位侄女能比。男人最抵不住的就是美色,更何況是這樣天姿國色、嘴巴乖巧的女人。 而這個美人,恰是她的侄女,血緣糾葛極深,藏著對太子的深情重意。 殿里涼風徐徐,唯有窗外水珠濺落的聲音傳來。 章皇后眼底的不豫消弭,初聞此事的怒氣亦悄然化解。 她伸手將魏鸞牽到身前,頗心疼地道:“只是如此未免委屈你?!?/br> “鸞鸞愿意?!?/br> 魏鸞垂頸低聲,神情淡然。 宮女奉上裊裊香茶,在座三人皆暗暗松了口氣,就著太液池的風光閑談,滿室融融。 章皇后話里話外,都是叮囑魏鸞婚后務必多費心思,盡早牢牢攥住他的心。 等魏鸞母女行禮辭別,章皇后便招來女官,吩咐她傳令下去,務必嚴格封閉消息,勿讓此事被巡查在外的太子知曉,免得徒生枝節。 而后,命人備了消暑的湯,待暑氣稍散時親自去了趟麟德殿??赐滥碌壑?,又婉轉勸言,說皇上既有意賜婚,她也不敢阻攔,只怕太子癡心不改徒生事端,婚事宜早日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