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予足夠聰明，他當初逃離總部時，故意炸了程序部大樓給萬相之靈看，為的是讓對方放松警惕，其實他暗中留了后手。

    他這次回去，就是要恢復備用子系統，強化風險探測程序，并將其裝載到全體員工和玩家的腕表之內。

    這樣就可以形成覆蓋范圍廣闊的探測網絡，最終根據反饋信息篩選出力量波動異常的位置，找到萬相之靈的藏身處。

    方格予向駱白櫻保證過，一定盡己所能，不會耽擱太久。

    無論是他還是林皓，亦或是戴舟和寧樂樂，他們分明都懷著極其不祥的預感，忐忑著駱白櫻究竟要去做些什么。

    但他們不能追問，也無法阻止。

    唯一的選擇，是尊重她的決定。

    哪怕前方注定踏進深淵。

    *

    相比起同伴們的焦灼與擔憂，在看不見黎明的、漫長無望的黑暗里，駱白櫻反而學會了幾分沉淀后的溫柔。

    向來空蕩的別墅里，多了一個人需要照顧，她每天定時下廚研究清淡的新菜式，榨果汁，烤小餅干，放悠揚的輕音樂，倒好像是過起了小日子。

    季楓的眼睛雖然還是看不見，卻也逐漸適應了別墅的地形布局，可以獨立摸索著上下樓了，但駱白櫻依舊堅持攙扶著他，他就握著她的手，任由她領著自己去餐桌、去書房、去露臺……就連去浴室，她也要把水溫調好，再搬一把椅子在外面等他。

    兩人坐在一起吃飯，駱白櫻大部分時間會細致到把牛排切好、把蝦皮剝好，一絲不茍喂到他嘴邊，盯著他不許少吃半口。

    很顯然，季楓并不習慣這樣，他怎么可能習慣。

    “姐，我是個廢人，但也沒完全廢，眼瞎不同于癱瘓，是能夠正常生活的?！?/br>
    “我知道啊?！瘪槹讬鸦卮鸬美硭斎?，“可我都在這了，不把你照顧好說得過去嗎？”

    他沉默了很久，才又問她：“你以前從沒這么照顧過人吧？”

    “是，指揮長說過，我天生就沒照顧人那根弦，只有別人哄著我的份?！?/br>
    “那我可真幸運啊?！?/br>
    “……聽著怎么陰陽怪氣的呢？”

    季楓笑了一聲：“我說真的，我根本沒想過還能因禍得福有這么一天——只是委屈你了?！?/br>
    “不委屈，之前咱倆也沒機會好好相處，難得安穩兩天，多少讓我補償你一下?！?/br>
    “只是補償嗎？”

    切牛排的動作略一停滯，駱白櫻稍作遲疑，她放緩語氣回答他。

    “如果你要理解成為情侶間正常的感情培養，也沒問題?！?/br>
    ……

    是夜，星夜城的濃霧仍未散去。

    有火焰鳥妄圖襲擊別墅，駱白櫻腳踩法器，挨只扭斷它們的鳥頭，再拔光它們的羽毛，最后將它們全部扔進了庭院的露天泳池里。

    這泳池平時的利用率太低，回頭不行就直接填了吧，改成種花。

    不過……那似乎也不是她要cao心的事情了。

    她拉上落地窗的窗簾，遮住了泳池里尚未燃燒殆盡的火光，轉身關掉客廳的燈，走向二樓浴室。

    季楓剛洗過澡，他聽到了動靜，正站在門口，不安朝這邊張望。

    “姐？”

    “這呢?！彼聪滤较蜃约旱氖?，順便替他整理好了浴袍沒系緊的帶子，好脾氣地解釋，“有血，你先回臥室等我，我隨后就來?！?/br>
    “好?！?/br>
    然后在浴室里，腕表振動，她毫無征兆接到了林皓的來電。

    林皓非常言簡意賅：“白櫻，老方的程序在白禁地附近出現了異常信息反饋?！?/br>
    “目前誰在白禁地附近？”

    “許斯瀾和肖宴，他們在那還臨時解救了一批被錯誤傳送的玩家?！?/br>
    “叫他們回來吧，回來星夜城這邊?！?/br>
    “那咱們呢？”

    “今晚過后，咱們在白禁地集合?！薄?/br>
    臥室的燈影暖黃，猶如隔著一層云，被朝霞暈染的晨光。

    季楓倚在床邊，聽到腳步聲才轉過頭來，他的眼底蒙著陰翳，并不能再倒映出她的模樣，但駱白櫻偏偏就有種錯覺，不管自己站在哪里，他永遠都在堅定地注視著自己。

    她問他：“不困嗎？早點睡吧?！?/br>
    “你不是讓我等你嗎？”

    她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剛才自己確實是這么告訴他的，不禁失笑。

    “那行，一起睡?！?/br>
    誰知季楓卻搖了頭，他低聲勸她：“姐，你回主臥去睡吧，主臥那么大一張床，你何必非得每晚和我擠在這?！?/br>
    駱白櫻一挑眉梢，意識到不太對勁：“為什么？”

    “我就是怕你睡不踏實，沒別的意思?！彼肓讼?，又平靜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哪也不去，就在這好好睡覺——都這種節骨眼了，我不可能出岔子給你添麻煩?！?/br>
    “……真的？”

    “真的?！彼χc頭，“而且你最近起得都很早，咱倆分屋互不影響，畢竟我明天想多睡一會兒?！?/br>
    平心而論，他這樣講，反而讓駱白櫻松了口氣，于是她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那也行，你確實需要多休息，主臥就在隔壁，你有什么事就叫我?！?/br>
    “好啊?！?/br>
    然而就在駱白櫻轉身準備關燈的瞬間，她聽到身后的季楓又喚了自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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