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 第23節
我和江鋮一起長大,互相教會了對方很多道理,而在我離開之前,就教江鋮這最后一件事吧。 所有你以為最牢固的,才是最脆弱的。 尤其是這個東西,從來不由你掌控的時候。 我提著裙擺上了樓,關門前最后一刻,江鋮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曾經清清楚楚地當著夏恬箐的面說他不愛我,而我如今也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我不愛他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了個懶覺,一直到十點多才起來。下樓的時候,屋子里的泥土和血跡已經被擦掉了,干凈得如同什么也沒發生過一般。 我很滿意,那東西臟得很,我不喜歡,陳姨做事果然靠譜。 “夫人,這是您助理昨晚送過來的,說是您吩咐她取的?!标愐贪岩煌腼溩佣肆松蟻?,放到我面前:“我嘗了一個味道還不錯,想著既然你是特意要她取的,應該也是要吃的,所以給你做了些,你嘗嘗看?!?/br> 陳姨提起,我才想起我昨晚讓助理去陸重非家取的餃子。 陳姨做的是湯餃,我隔著清湯,看見下面的餃子一個個都圓圓鼓鼓的。 一看就在里面填了很足的料。 我昨天讓助理去拿這個餃子,其實只為了結這個事,沒有真打算吃。但既然東西已經上了桌,也沒有浪費的道理。 我咬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 “覺得怎么樣?好吃嗎?”陳姨在廚房門口笑道:“好吃我再給你煮,但不能吃太多了,不消化。這餃子可不少,而且都是冷凍包好的,今天我是調了些湯做的,下次直接蒸試試看?!?/br> “都行?!泵朗硶屓诵那橛鋹?,我忍不住夸贊道:“陳姨怎么弄都好吃?!?/br> 陳姨喜歡聽好話,笑得捂起了嘴巴:“哎喲哎喲不得了,你這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br> 我笑道:“陳姨本來就能干嘛,我又沒夸錯。昨天江鋮把屋子弄得那么臟,你現在搞這么干凈,完全看不出來?!?/br> 誰知陳姨卻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什么臟?什么干凈?” 我舀湯的手停在了半空。 本來要放到嘴邊的湯被我又倒回了碗里,我漫不經心地攪動著碗道:“沒什么?我昨晚喝了點酒,大概看什么都臟兮兮的,所以回家后看哪都臟,還以為是江鋮弄臟的?!?/br> 陳姨笑道:“怎么會,江先生可是最愛干凈的,您又不是不知道?!?/br> 她話說到一半,似乎想起我和江鋮最近在吵架,忍不住看了看我的臉色。 可我已經低下了頭,繼續喝湯了。 —— 睡了一上午的代價就是手機里消息幾乎爆炸了。 我把重要的工作消息先回了,剩下的幾個慢慢挑著看。 陸重非:餃子收到了嗎?現在天氣太熱了,冷凍時間還不夠久,收到了記得早點放冰箱 尤山峻:謝謝你的生日蛋糕! 尤山峻:[照片] 尤山峻:我許完愿了??上г竿f出來就不靈了,不然我還挺想分享出來的 譚野秋:姐,真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江總怎么會來,小裴說他確實是發了請柬的,但是胡昊哥那邊早就明確拒絕了說他和江總都沒空過來,不知道怎么昨晚突然就過來了 譚野秋:姐你沒有不高興吧qaq,我發誓我和小裴真的一點不知情! 譚野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jiejie我帶著小裴給您跪下磕頭了qaq 其實我并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雖然如果當時知道江鋮要來我肯定不會去,但我也知道,但凡他們提前知道江鋮要來,也不會說出讓我過去撐場子這種話。 盡管我也是總負責人,但江鋮在圈內的分量,還是比我要大上幾分的。 不過胡昊過來朝我逼逼叨叨說的那些話確實讓我有些聽的煩,要是譚野秋沒讓我幫這個莫名其妙的忙,或者早點發現江鋮來了提醒我避開,我也就不會惹這么一回,就當給譚野秋一個教訓,讓他多內疚幾天,我沒有回他消息,假裝我在生氣。 連軸轉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有了個可以好好休息的周末,我吃完飯又回了房間,一不小心一個回籠覺睡到了下午五點。 我其實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么好了。 大概是終于決定放棄不屬于我的東西讓我如今一身輕松,我打開手機才發現,我竟然因為睡得太死,漏了好幾個電話。 除開幾個工作電話,有一個電話,是舒原賢的。 是我剛睡下不久時打過來的。 除了電話,他還給我發了幾條消息。 阿原:還記得說要陪我過周末嗎? 阿原:不記得了嗎? 阿原:打電話也不接…… 阿原:好吧…… 阿原:那如果你看到了消息,記得給我回電話哦 我其實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舒原賢。 以及要不要面對舒原賢。 我本以為昨天之后,他已經不會想讓我陪他過周末,可沒想到他不僅想,甚至言語里還有些期待。 我是很害怕被人需要的人,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心軟。 所以在睡了一覺心情變好后,看到舒原賢發來的消息,我一時間都沒空去想他昨晚讓我不適的迫切,只記得他看向我時期盼的眼神: “莊總,我想了解你?!?/br> 或許我也該了解一下舒原賢。 我不該去試探他、揣測他,我應該真的花心思了解他。 我換好衣服化了個妝,準備直接去舒原賢家外給他一個驚喜,還順便訂了束花,一會兒去取。 只是我沒想到,下樓的時候,會遇到江鋮。 他剛從外面回來,看見我下樓,停在了門口。 他手上的紗布已經換了,身上的襯衫和西褲包裹住他的身體,紐扣扣到了最上一顆,筆挺且得體。 他看起來精神不算太好,眼眸半闔,垂下的長睫幾乎遮住了眼睛,可他實在太好看了,即便如此頹喪的樣子,仍是有些驚人的美。 所以其實很多人也不懂,江鋮怎么就看上了夏恬箐,她還沒江鋮一半好看。反倒是我苦追江鋮,讓人覺得還能夠理解。 就是追得太沒尊嚴了些。 我承認,雖然我已經開始厭惡江鋮,但他從臉到身體,還是一眼就吸引我注意。 四目相對,我沒什么好閃躲的,所以就這么大大方方地看著他。 而他也沒有移開目光,也這么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只是我目光坦蕩,而他微蹙著眉,似乎在找什么。 他大概在找我仍舊愛他的證明。 可他注定失望。 最終還是他先別開眼去,偏開頭走進門,然后彎腰換鞋。 我不想和他一起,所以等到他換好鞋走進來,我才下樓走過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問我:“莊聞?你要去哪?” 我腳步未停:“這好像和你沒什么關系?!?/br> “那你是完全確定了嗎?” 江鋮停下腳步,轉頭看我:“莊聞,你完全確定,要和我離婚嗎?” 我沒有理他,一直走到玄關處換好鞋子,才在推門前看了他一眼:“是,我確定?!?/br> “我知道了,那你去聯系洪正信吧,你們弄好好讓我簽字就行?!?/br> 他說完后,卻又補了一句:“念在多年的情分,在簽字前……” 我懶得聽他廢話,用關門聲回答了他。 我決定了的事,沒什么好聊的。 至于情分,早就被江鋮自己揮霍干凈了。 —— 我拿了花往舒原賢家開,他家離醫院比較近,離我依舊有些遠,周末又比較擠,哪怕我繞開了好幾個商圈,還是花了不少時間。 他們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必須要住戶才可以停,我只能把車停在小區內部靠圍墻的一圈臨時停車點上。 剛解開安全帶打算拿花,一抬頭,卻見小區內走出來一個女人。 現在是夏末,偶爾晚上風稍微冷點的時候,可能會需要穿個薄外套,但總的來說還不算太冷。而這個女人卻穿著長風衣,雖然不算太厚,但怎么也不像這個季節會穿的衣服。 她叼著一根煙,煙頭有霧慢慢溢出散在空氣里,時不時模糊了她的臉。大概是有點冷,她雙手抱著外套的兩邊護住胸前,搭在手臂上的手指涂著鮮紅色的指甲油。 她臉色蒼白,即便涂著大紅唇也掩蓋不了她眼底的疲憊,她就站在那里,瘦得仿佛風一吹就能跑。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注意到她,也許是她過紅的指甲油,也許是她反季節的穿衣,也許是…… 她和當時我被江鋮逼著捐骨髓后,我偶爾抬頭看向鏡子里時的自己,一模一樣。 蒼白、瘦削、沒有生機、宛如行尸走rou。 大概是我盯著她看了太久,她夾著煙吸了一口,吐煙圈的時候一轉頭,隔著車窗看到了我。 而后懶散地別開眼去。 我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拉回了思緒。 忙了近一周的洪正信,終于給我回了電話。 “莊聞,哎呀我可算忙完了?!焙檎糯蟾攀撬藗€好覺才給我打的電話,聲音聽起來精氣神不錯,“昨天凌晨四點搞定的,回家倒頭就睡了,剛醒,清醒點就給你打電話了,怎么樣夠義氣不?” “那可夠了?!蹦繕思磳⑦_成讓我忍不住有些喜悅:“什么時候有空,出來吃個飯?” “你請客,那必須現在就有空啊?!焙檎诺溃骸敖裢頍?,如何?” 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