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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命已經搭上了,他此刻就算殺了她又有什么意義,除了讓自己的雙手多沾一點鮮血。 可她對他來說到底是什么呢? 不是朋友,是敵人嗎?他不知道。 他甚至都不懂白日她為什么要不惜性命的阻止他自殺。 如果只是因為愧疚?因為想要利用他? 那付出的代價豈不是太大了,想要討好林業深,再尋一個漂亮的孩子不就罷了,她何至于把自己的命都搭上,得不償失。 他發現他真的看不懂她,看不透她,甚至于都無法分清她到底是善還是惡。 他感覺非常迷茫,在他僅有的十二年人生中,只有恨與不恨,非此即彼,從未有人告訴過他,當在恨與不恨的中間搖擺時該如何才好。 就在這時,林姷醒了。 四目相對,高煥心里起初的那點迷茫在瞬間膨脹開來,甚至蔓延到了眼里,變成了一陣慌亂。 林姷并沒有并沒有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見他站在她床榻邊,當他是又發了病,立刻支著身體坐起來道:“你沒事吧?又發病了?” 她醒來第一句還是在關心他,高煥覺得心里非常不舒服,他冷淡地道:“我沒事?” 聽他如此說,林姷方才意識到他正站在她的床榻邊。 他這是要做什么?他是要來殺了她報仇?在他臨死之前了結仇恨? 林姷覺得這并非是不可能的,畢竟他恨她入骨。 林姷的神色一下子冰冷了起來。 高煥也察覺到了異常,本來漸漸涼下的湯也在這一刻忽然變得燙手起來,他知道她在懷疑他要殺了她,懷疑又如何?她難道不該死嗎? “文翁讓我送來的湯?!彼淠姆旁诹艘慌缘陌干?,便要轉身離開。 林姷忽然開口道:“你可還覺得難受?”聲音平靜如常。 高煥說:“暫時還沒有發病,不覺難受?!?/br> 林姷看著矮案上的湯碗,虛弱地說:“可是我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你現在若是不覺難受,可否幫我將文翁叫來?!?/br> 他回頭瞥了她一眼,轉身去門外叫文翁了。 文翁給她檢查過,道:“瘟疫的前兆,會發十的熱,府里還有千珍草嗎?” 林姷搖了搖頭說:“沒有了” 文翁說:“那最多十日,一定會發病?!?/br> 林姷沒再說什么。 外面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細細的雨,天上還能看得見太陽。 屋里非常安靜,林姷看著那雨,看了許久,然后嘆息道:“死了總不會還葬在林家吧?” 高煥覺得除了五臟六腑在發熱外,呼吸也開始變得艱難,像是被活埋一樣,一點點被剝奪掉可呼吸的空氣,但他暫且可以忍受。 他坐在矮案前,扶著矮案冷聲道:“不想讓我死,自己卻又再想著死后的事?!?/br> 他的臉色慘白,說話的時候手指緊緊攥著胸口的衣料 。 林姷見他痛苦的樣子,淡淡地道:“我會比你晚死,總要想著點?!庇值溃骸澳惴判陌?,我死后不會與你葬的很近?!?/br> 高煥道:“怎么?是怕會在下面遇到我?”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皮膚,那紅斑已經變成了紫紅色。 他忽然覺得心中一陣悵然。 還是免不了死,他雖然才十二,但他實在是見過太多人死去,親人,手足,摯愛,如今終于輪到了他。 縱使他心智成熟,但對于死亡,他仍無可避免的感到恐懼。 尤其是像現在這樣,他真的寧可被一刀砍死,血灑如漿,酣暢淋漓,也不愿意如此被一點點被剝奪生的希望,任病魔折磨戲弄,在絕望無力中的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這簡直和任人宰殺的籠中彘豝無異。 他是真的恐懼。 高煥再一抬頭,只見林姷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皺著眉頭不等開口,她卻跪坐下來抱住了他,他的心在一片死氣沉沉中輕輕跳了一下。 他的臉仍是冷的,說:“你做什么!” 他對她的懷抱一點也不陌生,就在幾個時辰前,她還抱住了他,阻止他自殺,她的身體柔軟溫暖。 在他人生快要走到盡頭之時,他并沒有推開她,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更不是因為他原諒了她,他只是需要一點溫暖來抵御死亡的寒冷和恐怖。 他其實也不過是個孩子,是個擁有七情六欲的□□凡胎。 死亡恐懼就像是上漲的冰冷的潮水將他逐漸淹沒,此刻他無法呼吸,更覺自己像是一個孤獨的溺水的人,他無法控制的想要伸手抓住什么,抱住什么,即便那個人是她。 在死亡所帶來的恐懼折磨面前,他對她的恨意實在是無足輕重。 她開口說話,聲音很輕,很淡,幾乎沒有一絲感情,但她又確確實實在抱著他,既像是依偎著他取暖,又像是在溫暖他的身體,撫慰他的恐懼不安。 她輕拍著他的脊背,說:“我已經催促了林業深派人去河間取藥,你再多等等?!?/br> 高煥苦笑道:“我也想等”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細膩的耳垂上,不覺得悲,也不覺得喜,淡淡地說:“我死了以后,你又打算如何?” “你想聽實話”她問。 “假話” 林姷低下頭笑了笑,說:“陪你死” “真話”。 林姷的目光非常平靜,道:“若是沒有藥,我便只有死,這是沒法選擇的,若是有,我想我會繼續活下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