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脾氣看起來很好，卻是個人人皆知的笑面虎，樂呵呵的就能把人損一頓。

    葉玨騎虎難下，在林子偉、數學老師、裴珩三股視線的注視中，欲哭無淚的點頭：“是、是有問題?！?/br>
    他拿著卷子起身，鼓起勇氣不去看裴珩那張、讓自己對不起列祖列宗的臉，竭力與他保持著安全距離，胡亂對著卷子一指，看也沒看，說。

    “……就這道題?！?/br>
    謹慎的站在過道上，他心里還承受著自己為什么這么十八禁的煎熬。

    血氣方剛的少年都這樣對吧？

    一定不可能就他一個這樣，對吧？

    裴珩一時沒說話，他渾渾噩噩的想了很多，才突然發現寂靜在蔓延。

    葉玨低下頭。

    恰在此時，裴珩也在草稿紙上驗算完最后一步，抬頭看向他，語氣淡淡的：“這道題步驟很多，你還要聽嗎？”

    呆愣的看著他演算出的最后一道大題。

    葉玨困惑中，只覺得自己是不是記憶出現了錯亂。

    他遞給裴珩的難道不是第一頁嗎？隨便一指，指的也應該是填空題……怎么成了試卷最后一道大題了。

    看著草稿紙上條理清晰的算式。

    葉玨忍痛點頭，“……聽?！?/br>
    數學老師樂呵呵的經過，順手指了指裴珩身邊沒人的坐的椅子，說：“有志氣啊，最后一題都想攻克了?！?/br>
    “你坐裴珩旁邊去，裴珩，好好給陸仁講，不要跨步驟，一步一步來?！?/br>
    裴珩應道：“嗯?！?/br>
    沒聽到葉玨的聲音，數學老師挑眉：“坐吧，陸仁?！?/br>
    葉玨閉了閉眼，艱澀點頭：“……謝謝你，老師?！?/br>
    姜和平的豫皙位置背光靠墻。

    角落里的椅子擺放的可憐巴巴，和裴珩坐著的椅子緊緊相連，葉玨要想進去，還需要裴珩先起身讓位。

    他深吸一口氣，從alpha身前經過，頭頂似乎擦過男生的下頜線，冷硬的線條并沒有看起來那么柔和。

    一陣微風吹入，葉玨額邊的頭發碎亂顫動，這次又劃過裴珩的鼻梁。

    絲毫不敢耽誤，他一個趔趄跪坐到位置上，心驚膽戰的抬頭看著一動不動的裴珩。

    “班長，對不起啊?！?/br>
    alpha站在背光的陰影中，看不出情緒，濃密平直的眼睫灑下一層陰翳，神態依舊清冷自持。

    良久，搖了搖頭，道：“沒事?！?/br>
    最后一道大題的難度堪比聽天書。

    好在葉玨光在青藤一高就上過三次學，直到現在他還能記得期中考試數學最后一道大題是什么。

    暈暈乎乎的聽著，裴珩似乎看出他的茫然，停頓兩秒，換了更簡單地方式，將知識點揉碎了一般喂給他。

    葉玨：“……”

    似懂非懂、云里霧里、并不開竅、一臉愧疚。

    別講了。

    真的聽不懂。

    草稿紙上滿是黑筆筆水。

    樹狀圖列著高一高二與這道題相關的所有知識點。

    折騰了十幾分鐘，葉玨隱約摸到點門路。

    小心的拿起筆，在裴珩遒勁有力的字體旁邊寫了自己的理解，“先做輔助線……輔助線做在這，然后設動點p的坐標為（x，y），然后列反比例函數……”

    他遲疑的說著，每說一步就要看裴珩一眼，得到男生的點頭后，才像有了譜，繼續往下解題。

    “最后將得出的坐標帶入題干，進行驗算?！?/br>
    大功告成，葉玨放下筆，心情一陣輕松。

    他斜眼瞥向裴珩，動作自以為做的隱蔽。

    alpha并不吝于給予他肯定，微微頷首道：“沒錯?！?/br>
    第一次能搞懂數學最后一道大題的解題流程。

    葉玨興奮地握拳，趴在桌子上準備靠自己的智慧將動點計算出來，不等他開始動筆，身后突然傳來一聲老神在在的笑聲。

    他一驚，立刻轉頭。

    裴珩卻像早就發現，波瀾不驚道：“姜老師?！?/br>
    身后的玻璃窗外，姜和平頂著烈日，手里捧著涼白開，笑呵呵的看著他們，眼里滿是高興：“可以啊，連我這個教語文的都聽明白了?！?/br>
    他又看向兩人桌面上樹狀圖，面色不變，心里卻不禁琢磨到。

    教了裴珩三年，他一向知道裴珩的性子，清冷疏離，即便是同桌找他問題，也只會將步驟寫好，給他人觀看。

    別說把高一高二的知識點羅列一遍了，連講都很少講。

    這寡言沉默的性格讓他很是擔心。

    沒曾想，倒是對陸仁很有耐心。

    心里升起一個成算，他喝了口茶，對兩人說：“行了，你們繼續做題吧，不用管我?！?/br>
    他出現的突然，離開的也很突然。

    留下神神叨叨兩句話，又走的無影無蹤。

    葉玨還在奇怪，身旁的alpha敲敲桌面，指骨修長蒼白，比他長了一半，敲完桌子后血液凝聚，莫名浮起層汗。

    汗液明顯，葉玨有片刻失神，下一秒，便聽裴珩問：“還有別的題嗎？”

    他抬頭，看見alpha看不出情緒的眼神：“計算可以等課下再算，現在，你需要先把不會的題解決?！?/br>
    ……

    遲疑許久，葉玨將試卷上畫了小紅圈的題目亮出來，說：“……這些都不會?！?/br>
    沒有任何猶豫。

    裴珩翻開一頁新的草稿紙，坐的離他很近，呼出的鼻息溫熱勻長，像是不論他說什么，都不會拒絕：“好?！?/br>
    *

    這一天從此刻起過得很快。

    快的葉玨暈頭轉向的上完最后兩節課。

    又暈頭轉向的在便利店忙到九點，這才迎著星光，一身疲憊的回了成安小區。

    如昨天一樣，直到看見三樓燈亮，隱匿在陰影中黑色賓利才無聲無息的離去。

    司機習慣性的看了眼后視鏡，發現素來無甚表情的alpha微瞇著眼，似乎有些難言的愉悅，不禁問道：“少爺，怎么了？”

    裴珩淡淡的，沒有回答，“沒事?！?/br>
    識趣的不再多問，司機專注開車。

    車子馳騁于無人的公路上。

    過了許久，裴珩才打開手機。

    借著窗外微弱閃爍的霓虹燈，看著頁面上的推送消息，低不可聞的輕哂。

    【本臺記者來報，信息素誘導發情，究竟只能存在于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以上的ao間，還是相愛的ao間，請聽京城大學的秦教授……】

    ……

    無聊。

    *

    *

    這注定是一個混亂的夜晚。

    今天一天經歷了許多事，身心俱疲，葉玨一躺到床上，閉眼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夢境變得悠揚輕快。

    炎熱的日光穿過交叉的樹干，耳邊是盛夏的蟬鳴，聒噪難聽。

    斑駁光點灑在身畔，耳邊是數學老師虛化的聲音：“進去坐吧，葉玨……”

    葉玨。

    他懵然的，如下午的行動軌跡那般走向未知。

    “啪”。

    是身前的alpha起來了，他在給他讓出進去的位置。

    兩個緊挨在一起的椅子實在無從下腳。

    他只能弓起身子，小心翼翼的從alpha身前走過。

    近處有風聲，是窗戶沒有關緊。

    吹進了細微的風。

    他頭發亂了，好像掃在alpha挺直的鼻翼上。

    下意識抬起頭，夢境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他對上一雙幽暗冰冷的鳳眸，像深不見底旋渦。

    不等他驚慌，便被掐腰抱起，轉身放到格外寬大柔軟的窗沿上。

    一切都在遠去。

    模糊氤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