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優出現的時候，楚琳和楚瑯同時站起來，眼睛驟然變得明亮欣喜。

    楚琳的現狀并不好，玄極丹帶給她的傷害是顯而易見的，她已經是滿頭白發，面上生出了斑斑點點，整個人衰敗之意濃重，然而她看見優優時，略微有些渾濁的眼睛又泛起了光。

    楚瑯雖然也是年紀大了，但精神面貌不錯，眉眼依舊能窺見當年風流模樣，這樣一對比，顯得楚琳更是可惜。

    然而生老病死是常態，這是每個人都得坦然接受的命運。

    時間不留情面。

    除了阮優優。

    四個人里路常楊也有了老態，可上蒼似乎格外優待阮優優這樣的絕色，歲月并沒有對她太過殘忍，皮相上略微的細紋也只能蜿蜒出另一種沉淀下來的美麗，而她的眼睛，仍如初見般干凈澄澈，黑白分明。

    她仍是出去就能引起轟動的美人。

    “你居然都不遮掩優優這容貌?！背樝蚵烦畲蛉さ?。

    路常楊對外仍是嚴肅的模樣，惜字如金：“我保護她?！?/br>
    優優坐下便問了楚琳的身體狀況，楚琳顯得十分坦然：“大約還有個幾年吧?！?/br>
    能活到現在也是身為宮主的她武功高強用體質和內力硬挺的。

    優優曾問過楚琳后悔嗎？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這個位面的江湖人都是如此，做出過的決定絕不言后悔，當初那個怪人如此，現在的楚琳亦是如此，哪怕生命走到了盡頭，付出了沒有收獲且得到了慘烈的代價，但是他們不后悔。

    優優將此看作一種和自己的諒解。

    說實話，她很喜歡這種坦然，這會讓生活過得快樂一些。

    優優這個位置可以看向窗外的風景，酒樓靠江而建，船只張起帆在江面慢悠悠地過，夕陽把水面染得頗有層次，天地之間，有太多滄海一粟，如人看蜉蝣朝生暮死，嘆其可憐，嘆生命短暫，因此珍惜自己的人生，與上一秒的自己和解，才能讓余生過得更舒適些。

    短短百年不到的人生，總是活在懊悔失意中，這漫漫的辛苦入世之途，不就太虧了嗎？

    系統待在優優肩上，一起欣賞了一下江上落日之景。

    而楚琳看向路常楊腰間的刀，妖刀步殺曾經是她的執著之物，她總覺得蝶毒宮該有這樣一把妖刀震懾外界，自己也該成為天下第一，但是這些年，沒有得到這把妖刀，她仍然靠自己令蝶毒宮在江湖立足不倒，那些名門正派也沒有多少敢來找茬的。

    現今每每見到這把刀，她都有些心情復雜，但對于曾經自己做過的事，她不會后悔。

    她只是時常擔心，自從那天差點被妖刀殺死以后，她自然知道這刀有多邪性多危險。

    而路常楊這些年拿著妖刀，又寸步不離優優，楚琳和楚瑯便時常擔憂妖刀會不會突然控制路常楊傷害優優。

    但是實際上他們的擔心事多余的。

    一來是路常楊在面對優優時的害羞勁讓他壓根就無法讓妖刀控制，二來是妖刀真的被優優摸怕了，所以妖刀這些年安分守己得很。

    “妖刀步殺這些年，沒有再飲血嗎？”楚琳問。

    路常楊：“有?！?/br>
    一些太過明目張膽的想要掠奪的匪徒，他是會殺的。

    他的目光落在優優的臉上，神色又變得柔和極了。

    優優轉頭看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

    在桌下，優優勾住了對方的小指頭，輕輕晃動。

    路常楊倒是不再那么容易臉紅了，略微有些僵直地坐著。

    楚瑯羨慕地瞧著他們互動，這些年他常覺得遺憾，如果當年自己能稍微機靈鎮定一些，接住了從樹上跳下來的她，是不是現在就會有些不同。

    遺憾的人也許不止他一個，當年在場的許多人，后來都不曾尋找伴侶。

    見過那樣極致的美麗，得不到，是多遺憾的事。

    ——不過青序派那個大弟子，估計只是比較清心寡欲，怕是原本沒見過優優也是會孤寡眾生的類型。

    遺憾歸遺憾。

    但這些年來他又心知肚明，對于優優而言，選擇路常楊是她這一生最理智正確的決定，這個男人強大且尊重她，這么多年將她保護得很好。

    或許是因為從小和jiejie相依為命的緣故，楚瑯雖生性風流，顯得一派輕浮模樣，可正經對待女子和所愛，總是帶著過分的溫柔，不會強硬去掠奪傷害。

    不然以這相見相約的頻率，可能這樣會對優優本身的美貌可以有所免疫，但是加上優優所帶的通用貨幣buff，這效果早就讓一般俗人發瘋也要得到她了，畢竟這buff影響只會越來越嚴重，不會減輕——除非真正看破紅塵了。

    楚琳也是。

    姐弟倆骨子里都是強大且溫柔的人。

    另外，優優和路常楊沒有孩子，其實是因為優優才做第一個任務，上頭給她凝的軀體不是很完美，甚至連身份信息背景都是缺失的，所以也不包含生育能力。

    不過似乎也沒有人覺得有什么問題，想到生育一詞要和這樣的美人掛鉤——開什么玩笑，這是根本不會有人去想的事情。

    “等吃好飯我們去逛夜市嗎？”優優停下筷子問他們，落日紅光映得她更是如夢似幻，看呆了一桌子人。

    三個人習慣地搖搖被美貌迷昏的腦袋，想到身在江湖好久才能聚一聚，就都答應了。

    *

    清河鎮的夜景比白天更熱鬧好看，燈籠掛在街道兩側，人影綽綽，明明滅滅間，所有人一齊融進這喧囂煙火中，這時候個人便不再突出，所有人的聲音身影匯聚在一起，花紅柳綠，車馬轟雷，成為真正的清河鎮夜景。

    楚琳楚瑯問要不要去看花燈，優優自然是答應了，路常楊牽著她的手，抿著唇很緊張的模樣，似乎生怕她走丟了。

    經驗告訴他，即使是這樣的夜晚，也不要放松警惕，畢竟他的妻子可太吸引人了。

    事實告訴路常楊他的警惕是對的。

    優優驚嘆地看著面前的無骨花燈，燈面是被繡花針刺出有趣的人物花紋圖案的紙片，形態各異地掛在一起，光透出來，各色紙面印著各式的紋樣，燈下的流蘇悠悠轉著圈，華麗雅致。

    “這些花燈真好看，造型也別致，我想學，我也要做一樣好看的燈！”優優看起來是喜歡極了，抓著路常楊的袖子輕輕地搖。

    路常楊仔細看了看燈的精致程度，覺得很難。

    但是他完全抵抗不了優優類似撒嬌的姿態，于是開始和攤主詢問花燈的制作流程和材料。

    付錢之際，便聽得楚琳和楚瑯過來問：“優優去哪兒了？”

    他張望了一下，剛才看花燈的優優果然不見了，不由黑了臉，輕車熟路地拔出了妖刀開始借助步殺引路。

    步殺：……

    系統77要是在場一定會狠狠嘲笑步殺：是的，這就是這些年他的作用，一把天下第一叱咤風云初開靈智嗜血妖刀最終淪落為gps定位工具刀。

    *

    又一次被劫走了，優優被打暈時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這次又是哪位？

    似乎是因為黑衣人憐惜優優美貌舍不得下狠手，優優早早就蘇醒了，黑衣人輕功不錯，飛檐走壁帶個人還不讓她覺得顛簸。

    她伸手拽下黑衣人的面巾。

    一張年輕俊秀熟悉的臉印入臉龐，月色映得他眉目清冽，看向她的目光里似乎盛滿了深情。

    “怎么又是你小子，說過多少遍了，按現在的成婚生育年齡來算，我都能當你奶奶了，別再執迷不悟了！”優優苦惱地勸解道。

    當年那群人里其實也有結婚生子的，只是對優優美貌還是念念不忘，時常和自己的子女提起第一美人的風姿，導致其中有一半向往一半不信而好奇。

    之后有個孩子就刨根問底來瞧了優優一面。

    就這一面就出事了。

    后來這孩子就纏了她三年。

    路常楊放過他很多次，畢竟這人年紀尚輕，沒干過什么壞事，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每次劫走優優也只是找個地方繼續他浪漫的表白，所以教訓教訓，見一次打一次張張記性就好了。

    系統77：真的，這個小伙子對撬墻角這事真的特別有儀式感，有幾次搞得特別浪漫盛大，然并卵，路常楊總是會很快趕上來把他揍一頓。

    所以，請不要老想著撬墻角。

    只見俊秀小生低聲道：“優優姑娘不懂，您是這么迷人，那個老男人怎么配得上你呢，您要是再試過同我在一起，就知道還是年輕些舒適……”

    系統77捂臉：救救團子吧，這輛車真的不是去幼兒園的！

    離譜……還優優姑娘，她都多大年齡了！

    正腹誹著，優優抬頭看見路常楊已經拿著步殺黑著臉追上來了。

    按這種距離的話，完全是聽得到這小子說了什么的吧！

    .

    第5章 不求來世

    這次少年被打得更慘了，鼻青臉腫得根本看不出本來俊秀模樣。

    原本只打人不說話的路常楊破天荒冷哼道：“年輕人也不怎么樣啊?！?/br>
    ——所以果然是聽到了吧！

    *

    路常楊最終抱緊優優回到街上，買了一些材料，和楚琳楚瑯告別以后回了家。

    回到家里，路常楊陪著她做花燈。

    本來就天生長的不太開心的臉這次看上去更郁悶了。

    優優捏捏他的臉，笑道：“怎么了，在想事？”

    路常楊抓住她的手，停在自己臉上，頗有些認真又難過地闡述事實：“優優，我真的老了?！?/br>
    是的，這是個事實，然后呢？

    優優眨了眨眼：“對啊，我們都五十多的人了，自然是老了?！?/br>
    路常楊搖搖頭，再次闡述一個事實：“你還是那么美，我老了?！?/br>
    有時候，耿直狂放的刀客也會惴惴不安，夢見自己徹底老去而佳人風華依舊。

    一豆殘燭何以照卿桃花面。

    而此刻，佳人捧住他喪氣的臉，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們都會變老，這是天理定律，同你一起過好這一生，這是我三十年前就決定了的，不會反悔?！?/br>
    說著，優優的手虛虛劃過路常楊的臉龐，手臂摟住路常楊的脖子，踮起腳尖將自己掛在他身上，頭靠在他肩上，用令人迷醉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的懶懶地撒嬌：“常楊真的很好?！?/br>
    路常楊張開手臂回抱住她，往屋內走去。

    系統77自覺地守著花燈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