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頁
“但不是‘我們去’,我會一個人去,快快把阿耿帶回來……家里還有其他人,你的攤子也不能丟下不管?!?/br> 陸蕓花在他懷里乖乖地點了點頭,知曉這是因為路上辛苦所以卓儀才拒絕帶她,但家里確實要留一個人在,他說的很有道理。 “那你和阿耿要快一點回來,好不好?” . 阿耿望著雨中的院子有些出神,這已經是他來到這里的第四天了,還是不能習慣這里的天氣。 他記得西北的風很大,雨水卻很少,每到這個時間,太陽仿佛天空中唯一的主角,張揚地展現著自己的光芒,讓人們在這個時間也能感受到曬得人皮膚刺痛的熱辣。 現在他的眼中卻是淅淅瀝瀝、朦朦朧朧的細雨,像怎么下也下不干凈,襯的景色都多了幾分陰郁。 院中植物皆是郁郁蔥蔥、綠意nongnong,卻被修整成了規規矩矩的樣子,這個是“古風”,那個是“禪意”,就是缺了點植物本身的肆意張揚,好像都是順著一個模子長起來的,連靈動都很刻意。 相比之下阿耿覺得自己更喜歡記憶中院子里那顆巨大的老樹、喜歡漫山遍野不知名的小花、喜歡河岸邊上大叢大叢,一眼望不到邊的蘆葦蕩。 不說西北,這精美華麗的院子在阿耿眼里還不如記憶中那舒朗大氣的練武場。 不過他這想法滿桌子人應該不會有誰理解吧,甚至于……這座院子里的人或許都不會理解。 他們只會說…… “阿耿在看什么?”阿耿對面滿臉溫柔,笑容和藹的女子輕柔問道。 她撫了撫一絲不茍的鬢邊,黃金制成的耳墜下面光芒微微閃動,那是價值千金的上好珍珠。 她順著阿耿的眼神看過去,不等阿耿回答就自顧自地微笑著說道:“那是你叔叔從燕祈買回來的蘭花,費了二十匹上好寶馬接連輪換才保證它在院子里種下之后維持鮮活。你瞧這葉間疏密有度,自有一番瀟灑風流氣度,十分值得?!?/br> 阿耿表情不變。面上溫和親切,仔細看看似乎有卓儀的影子,也有些像陸蕓花。 他輕輕點頭,卻也不愿違心去贊同在他看來如野草一般的植物跑死了二十匹馬還很值得。 “郎君,你看這孩子……還有些不習慣呢?!泵利惖膵D人微笑不變,轉而向上首男子這樣說道。 她的語氣中有種拿捏得很好的親昵與嬌嗔,語氣也分動聽。 “阿耿把這當做自己家,莫要與我們客氣。我既然……你怎么也算是我兒子了?!?/br> 上首男子爽朗一笑,放下自己端著的茶碗說道:“夫人與阿耿許久未見,一定有許多話想說,你們母子的悄悄話我就不聽了,我還有不少事物沒有忙完,先去書房忙了,你們慢慢聊?!?/br> 美麗婦人起身,親手給男子整理了一番因為坐姿產生褶皺的衣裳,美目流轉間溫柔小意道:“郎君可要注意身體,莫要忙得忘了時間?!?/br> 好一番伉儷情深。 阿耿冷眼看著,面上卻無甚表示,甚至還帶著剛剛那種微笑,在男子看過來的時候起身點了點頭算回答,禮儀上挑不出半點錯誤。 婦人一直把男子送到門外,這才身姿裊裊地回到座位上。她行走間露出一雙繡著精美紋飾的繡花鞋,上面金絲銀線墜著珍珠寶石,極為不凡。 她面上笑容淡了些,揮手讓周圍仆人下去,言語間滿是主母威嚴:“我與柯小郎君談天,你們都下去吧?!?/br> 才說完話,大堂中烏泱泱站了滿滿當當的仆役,低頭都是同一個角度,如外面一個模子剪出來的花草一般,整整齊齊。眾人規規矩矩行了一禮,這樣一大群人走出去居然只發出了一丁點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恐怖感。 等周圍人都下去,阿耿對面美麗婦人、他的母親,才開始他們之間的談話。 “你為何這么多年都不來看母親?!你個不孝子!” 阿耿手指緊緊扣在手掌之中,一種熟悉的恐懼感從心里蔓延出來,讓他的手指不覺變得僵硬冰涼,仿佛死人。 婦人哪里還見剛剛溫柔寬和的模樣,她眼神冰冷,口中厲聲呵斥。 她背后窗子透進些許光線,從一邊整整齊齊的精美琉璃擺件上折射在她眉目間,冷光映射下,顯得她更如羅剎惡鬼一般恐怖。 她見阿耿并不言語,眼神滿是恐懼,甚至下意識低下頭去好似在認錯。似乎為此感到滿意,她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居高臨下地看著阿耿,眼神蔑視。 “你本身資質就不好,這么多年下來禮儀人品也學得不行,母親辛辛苦苦把你送走,盼著你跟著天下第一的卓大俠也能學上幾分,誰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你還是這副樣子,不說武功學識,連做人都不懂了……” 阿耿聽著她還在說著什么,染著鮮紅口脂的嘴唇一張一合,字字句句如同劍刺針扎,似乎想要這樣把他殺死一般……和從前一樣。 他難以抑制地陷入回憶,過往經歷連著漫漫恐懼,一層一層涌上來,似乎要將他整個人吞沒—— “你怎么這么蠢?!廢物!連這都學不會?也只有我是你的母親才愿意花時間在你身上!” “別人都讓自己母親受益、驕傲,只有你!只有你讓我受累受苦!” “你長著一張嘴,卻連一點好話都不會?!讓你笑!好話不會說連笑都不會笑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