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漂亮綠茶 第25節
等他再睜開眼睛,他就到了這里。成了一個為了保家衛國在戰場上廝殺的十八歲戰士。 剛過來那陣,他經常會心口劇痛,手顫發抖。 好在每次時間也不長,大部分時候,他都能承受得住,挺一陣子就過去了,且竭力不讓人看出端倪。 最嚴重的一次,他直接痛得昏死在戰場上,還是被戰友給背下來找醫生搶救過來的。 不然那次,他怕是直接死在那了。 那個戰友是林向晨。當時他看到那個林向晨的時候,嚇了一跳。 明里暗里,百般試探,他才最終確定,這里的林向晨,只是這里的林向晨而已。 并不是他上輩子認識的那個林向晨,不是小美的哥哥。 不過因為那個名字,那張臉,他和林向晨成為了好兄弟。能夠生死與共,可以把后背毫無保留交給對方的好兄弟。 當他聽林向晨提起他有個meimei也叫林向美的時候,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從戰場上飛到榆樹村,去親眼瞧一瞧。 可后來,他旁敲側擊地向林向晨打聽他meimei,卻得知這是個生性膽小的柔弱姑娘,柔弱得讓她在戰場上打仗的大哥一說起來就滿心擔憂。 于是,他死了心。他認識的那個林向美,是個張揚囂張,任憑是誰都欺負不了的姑娘。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和原來的那個世界有什么關系。也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同名同樣貌的人。 后來,他的好兄弟林向晨,為了救他意外喪命。 想著國家即將迎來好長一段時間的和平年代,也為了近距離照顧好兄弟的弟弟meimei,他選擇了退伍。部隊領導百般挽留,但他還是執意要退。 其實,更主要的,他累了,真的累了。一切都那么索然無味,他想好好歇一歇。 回到安吉,本來他不該那么早去榆樹村,可莫名地,他還是提前去了。 見到了那個姑娘,一樣的容貌,迥異的性子。 柔柔弱弱的,連說話聲音都是小小的軟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 當看到她為了林向晨的犧牲而失聲痛哭的時候,他清楚知道,這個姑娘不是他認識的小美。 可他心存僥幸,后來又去了榆樹村。 他仔細觀察,細心分辨,最終再次失望而歸。他告訴自己,是他奢望了。 可今天,他親眼目睹了那堪稱兇殘的一幕??吹侥鞘煜さ挠白?,聽到那囂張的自稱,他笑了。 是她。 他異??隙?。 除了她,他再不認識哪個姑娘那么唯我獨尊,目空一切。 他恍然大悟,她之前在他面前,不過都是演的。 她只是在演原來的那個林向美。 他暗道是他蠢。 他忘了上輩子,她就是個能說會演的主。 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把人糊弄得團團轉。 他壓下心中的波濤駭浪,裝作若無其事。 可最終還是按耐不住,喊了句“小美”。 她果然和上輩子一樣聰明,只愣了一瞬,就興奮又激動地追上來,興沖沖地跟他對暗號。 那一剎那,他想認她。 可鬼使神差地,他否認了。 當時他存了逗逗她的心思。 另一方面也是怕她,依著她的性子,一定會撲上來抱著他驚聲尖叫。 說不定還要抱著他腦袋肆無忌憚地狠狠親上兩口,再說上一句,小山,jiejie可想死你了。 這個年代,還有外人在,不成體統。 但他知道,以她的聰明,一旦起了懷疑,不會那么輕易地就放棄。 果不其然,她走著走著突然襲擊,整個人快貼到他身上。 吐氣如蘭地對著他的臉問:“小山,我好看嗎?” 那一刻,他差點兒一沖動就認了。 他懷念她自以為風流倜儻,把他逼在角落,伸手勾著他下巴,逼著他喊jiejie,俏皮地逗弄他。 懷念她在他面前,不管不顧肆意開懷大笑。 可那一刻,突然的心悸,讓他冷靜下來。 好在,那只是一陣無甚大礙的心悸,只幾秒鐘就過去了。 他這個未知的毛病,他私下里看過很多醫生,查不出病因,檢查不出任何問題。 不止一個醫生說過,或許是因為戰場上的創傷造成的心理問題,或許是他的幻覺,類似于幻肢疼痛。 可那疼痛,實打實地過于刻骨銘心。讓他很難相信只是幻覺。 剛來那陣,或許有心理原因。 可這么多年過去,大大小小的戰役不知經歷了多少,他早就麻木了。 在部隊里,他是公認的心理素質過硬,甚至可以說是冷漠沒人性。 他要求醫生給他開了緩解心臟疼痛的藥。他怕別人看到,懶得解釋,就換成了維生素的瓶子隨身帶著。 可已經好久,沒有犯過病了,他把藥塞到了抽屜最里側。 但今天,居然又用到了。 沈衛山蹙眉仔細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情,早上起來沒什么問題,在榆樹村,除了林向美湊在他面前那一刻,他心悸了一下,除此之外,一直正常。 無非是回來的路上,無意識地回憶起了上輩子臨死那一幕,他滿心的遺憾。 細想起來,作為現在的沈衛山,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他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八年。 剛開始過來的時候,他時?;叵肫鹨郧?。 他會想,如果他沒死,他回了國,他見到小美,會怎么樣。 也會想,要是他沒有去當兵,仍舊是她眼中的小白兔,她會不會喜歡上他。 而最近幾年,他已經很少想起以前了。 八年的漫長歲月,足可以讓一切回憶都變淡,或者說,一切情愫都可以深深埋在心底。 他這個毛病,發作的頻率逐年遞減。 這么想下來,似乎是自從他逐漸淡忘上輩子的事,他這個毛病就很少犯過。 這個毛病,就像個定時炸|彈。 正常情況下,他與常人無異,能扛槍,能殺敵。 可一旦發作起來,心口宛如刀割。 他真不知道,哪一次,他就那么疼死過去了。 這種情況下,他要怎么和那個姑娘相認? 沈衛山重重地嘆了口氣。 沉重,壓抑,又夾雜著滿滿的無奈。 所以,還是就這樣吧。 就靜靜守著她,護著她。 反正那是個既聰明,又厲害的姑娘。 會做飯,能賺錢,還使得一手好棍。 不論在哪里,都能活得多姿多彩,過得幸??鞓?。 是了。 還是不要相認的好。 免得她知道了,又要整天胡攪蠻纏地逼著他喊她jiejie。 以前也就算了,她比他大了兩歲,他認了。 可現在,她十七,而他都二十六了。 再被她逼著喊jiejie,他的臉不用要了。 嗯,暫時,就先這樣吧…… 沈衛山穿著大衣,腳上的靴子也不脫,就那么疲憊不堪地攤在床上,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 榆樹村,老林家東倉房里,燒得暖暖和和。 姐弟四個興致勃勃地把家里的東西重新歸攏了一遍。 地上堆著的東西都整整齊齊擺到了架子上,炕上堆著的東西都規規矩矩擺在了長條窄炕桌上。 林向美把自己和甜甜的被褥抱到炕頭鋪好,指了指中間的隔斷桌子說:“以后這桌子就擺這,向光和望星是男同學,睡在炕梢。jiejie和甜甜是女同學,我們睡在炕頭?!?/br> 甜甜小,啥也不懂,只要跟著jiejie睡就行,傻乎乎拍著小手:“甜甜和jiejie睡炕頭?!?/br> 林向光大了,沒所謂。平時他住校,也就過年過節在家住。 再說本來大家就是這么睡的,現在不過中間多了個放東西的桌子,對他來說,絲毫沒什么差別。 可林望星小朋友就難過了。以前他和jiejie之間雖然隔著甜甜,可jiejie一伸手就能摸著他腦袋,他一伸手也能摸著jiejie的頭發。 可現在隔著一個桌子,對小男孩來說,仿佛和jiejie隔了天塹,他覺得自己被jiejie拋棄了。 雖然舍不得離jiejie那么遠,可太過懂事,又有些自卑的孩子習慣了聽jiejie的話,還沒學會表達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 只是耷拉著小腦袋把自己的被子鋪好,緊緊挨著桌子,盡可能離jiejie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