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衛山：“我損也是損我自己?！?/br>
    “你這輩子，真不打算結婚？”顧學武簡直難以理解。

    他這個戰友樣貌好，個子高，軍事本領過硬不說，家世背景也好，居然不立志于打一輩子光棍？

    “沒意思?！鄙蛐l山靠在座椅上，架著胳膊。

    顧學武嘖嘖稱奇，忍不住調侃：“年紀輕輕，整天對什么都不感興趣，您老這光鮮亮麗的皮下面是個老人家？”

    沈衛山轉頭，一本正經：“猜對了，你可以喊我叔叔?！?/br>
    顧學武直接氣笑了：“給老子滾！我還是你大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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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車子開走，林向美姐弟幾個圍著一地的東西，大眼瞪小眼。

    兩盒四季糕點，兩包白糖酥餅，一網兜蘋果，一網兜凍梨，一包大蝦酥糖，還有四瓶已經凍出冰碴的水果罐頭。

    再加上她剛才買的幾包點心，這么多東西，要是就這么大搖大擺拎回去，太扎眼了。

    被那一家子看到，鐵就得讓她上交。而她一點都不想給他們分。

    “向光，把你鋪蓋打開，把這些包進去?！绷窒蛎勒f。

    “好?！绷窒蚬饨忾_麻繩，打開行李卷，姐弟幾個把東西往被子里擺。

    等擺好，把被子抱回去，再拿麻繩緊緊實實系好，剛才還輕飄飄的行李一下子重了好多。

    林向美提了提，非常吃力：“向光，咱倆抬吧?！?/br>
    “不用，我自己來?！绷窒蚬馐輾w瘦，力氣倒不小，拎起來就扛到肩上就走。

    “慢點，別摔了?！绷窒蛎辣鹛鹛鸶松先?。

    天寒地凍，人都待在屋里，沒什么事不會在外頭閑逛。

    姐弟幾個從村口走到村東頭，進了老林家木頭柵子做成的大門，也沒遇見一個人。

    正屋的煙囪往出冒煙，這個點，是在做晚飯了。冬天沒有農活，天頭又短，大家都吃兩頓飯。

    姐弟幾個走到倉房，林望星先一步去開了門，幾人陸續進屋。

    早上生的爐子早就熄了火，林望星也不用吩咐，樂顛顛添柴點火，爐膛里的火很快旺了起來。

    等林向光把行李卷放在炕上，林向美說：“向光，你去正屋打聲招呼，順便跟大伯娘說做飯帶我們一份?！?/br>
    還沒分家，在正屋吃天經地義。不管正屋給不給做，但他們出門回來，必須去說一聲。

    “哎?！绷窒蚬鈶?，轉身出門。很快又回來，沉著臉：“大娘說飯都做了，讓我們有本事自己吃?！?/br>
    意料之中，林向美也不生氣：“沒事，咱們自己做飯?！?/br>
    林向美手腳麻利地刷鍋淘米，把飯煮鍋里去了。

    柴火飯要控制火候，不然容易燒糊，林向光拿了小板凳往爐子前一坐：“我燒火?！?/br>
    林向美把早上那顆大白菜洗了切成片，拿了兩個碗去正屋舀了一勺豬油，又倒了點鹽。

    自然，又受到一堆冷嘲熱諷，林向美就當沒聽見，拿了就走，回了東倉房。

    這屋子，除了一鋪炕，一個爐子，外加門口的一個木頭箱子，幾只木頭小板凳，什么都沒有，真可謂家徒四壁。

    林向美環顧一圈，把手里的兩個碗放在炕沿上，又交代在炕上走來走去的小姑娘：“當心別碰掉了啊?！?/br>
    甜甜立馬跑到炕頭坐好，離碗遠遠的：“甜甜乖?！?/br>
    林向美伸手去拆林向光的行李卷，林望星看了看，噔噔噔跑到外間，把門栓插好，又拿了燒火棍頂上。

    聽到動靜，林向美忍不住笑了下。這孩子還挺機靈的。

    林向美把東西都從被子里拿出來，拿出四塊大蝦酥，四個人每人一塊，剩下的東西她都放到了屋里唯一木頭柜子里。把里面的春秋衣服往上倒騰，把東西都蓋住。

    等收拾好，林向美拿了個小板凳坐在爐子邊，把自己那塊大蝦酥剝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咔擦！咔嚓！”頃刻間，嘴里又香又甜，林向美不自知地瞇起了眼睛。

    林向光耷拉著腦袋，拿爐鉤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摳地：“姐，爸媽沒了，大哥也沒了，這日子，還有盼頭嗎？”

    第9章

    打量著眼眶通紅的少年，林向美心里一揪，伸手在他許久沒剪過頭發的腦袋上摸了摸，語氣篤定：“向光，有盼頭，日子會越來越好的，相信我?！?/br>
    少年的胳膊支在腿上，低頭垂眸，許久沒說話。

    林向美卻瞧見他的眼淚啪嗒啪嗒掉在地上，被爐火烤干的地面瞬間幾個濕點。

    林向美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

    見氣氛不對，林望星和甜甜都默不作聲，緊張得盯著哥哥jiejie。

    屋內一片寂靜，只有爐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

    “姐，我信你?！焙靡粫?，林向光開口。

    林向美這才接著說：“向光，我想分家?！?/br>
    “分家？”林向光有些吃驚，抬起頭來看林向美。

    林向美點頭：“對，我想帶著你，望星，還有甜甜單過?！?/br>
    “行，分就分，過了年我就不去上學了，我也賺工分?！绷窒蚬馍晕ⅹq豫一下，把手里的爐鉤子望地上一鑿，語氣發狠。

    剛才去正屋，就為一頓飯，一屋子人圍著他冷嘲熱諷，好一頓呲噠，這種日子他受夠了。

    得到林向光的支持，林向美松了一口氣：“你該上學上學，大哥那里有八百塊撫恤金，省著點花，夠咱們四個過幾年安穩日子了?！?/br>
    “八百塊？”林向光驚呆了，聲音不由自主拔高：“這么多？”

    “噓！這事千萬別讓正屋那些人聽到?！绷窒蛎滥檬种笓踉谧烨?，示意他小聲。

    “那肯定的?！绷窒蚬忸I會意思，壓低聲音：“今天那兩個同志送來的？”

    “撫恤金還沒到，要過幾天沈同志才能送過來，”林向美小聲說。

    林向光剛才灰暗一片的眼睛亮亮的，搓了搓手：“有了這筆錢，你就不用那么累，我也能上學，望星和甜甜也可以吃好點穿暖點?！?/br>
    見少年眼中又燃起希望的火，林向美也跟著笑：“是啊。等過幾年，說不定國家政策變了，我再做點小買賣，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br>
    林向光點頭：“那這家得趁早分，不然這筆錢咱們怕是拿不到?！?/br>
    林向美：“我也是這個意思，明天咱們就去大隊，找李書記，和婦女主任崔大娘，讓他們出面幫忙……”

    生活有了盼頭，林向光止不住地不停搓手：“行，到時候我再找幾個哥們來幫忙搬東西?！?/br>
    姐弟倆合計了好一會兒，算是把明天的事情安排妥當。

    兩個大的商量完，又把兩個小的喊下來，好生一頓囑咐。

    甜甜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小腦袋一點一點：“甜甜乖?！?/br>
    林望星七歲，什么都懂了，一聽哥哥jiejie說以后在自己屋做飯，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小男孩眼睛亮亮，脊背挺得直直的：“明天我一定看好甜甜?！?/br>
    幾個孩子懂事得讓人驚嘆，林向美又欣慰又心酸。

    可還不忘再鄭重交代：“望星，如果那屋的人來套你和甜甜的話，記得什么都不要說，包括咱們今天見的人，還有咱們帶回來的東西。也看著點甜甜?！?/br>
    林望星小胸脯一挺：“jiejie，我記住了?！?/br>
    “我們望星真能干?！绷窒蛎郎焓置嗣∧泻⒌哪X袋，又抱了抱他。

    果然，小男孩臉蛋紅撲撲的，脊背挺得更直了。

    “姐！”林向光看著林向美說：“你和以前，好像不一樣了?！?/br>
    林向美嘴角的笑容一僵，隨后故作強顏歡笑：“被逼的，像我以前那樣總是忍忍忍，讓讓讓，換來的只不過是她們變本加厲的欺負罷了?！?/br>
    林向美把今天早上林大娘拿燒火棍抽她讓她起來去相看一個二流子，不給他們幾個飯吃，也不給錢買藥的事都跟林向光說了。

    “所以，你說，我還能忍嗎？再忍下去，我怕我們姐弟幾個不被欺負死，也得被餓死?！绷窒蛎揽粗窒蚬?，目光一如既往地溫柔，聲音和以前一樣溫和。

    林向光心底莫名升起的一絲陌生感頓時消散。

    爸媽沒了之后，他們姐弟幾個總被罵被欺負，他也想罵回去打回去，可jiejie生性膽小，就怕和人起沖突，每次只會拼命攔著他。

    現在看到jiejie終于不再怕事，還主動提出了分家，想必是正屋那些人太過分，jiejie才受不了了吧。

    雖然心疼jiejie，但他心里真是說不出得高興：“姐，我喜歡這樣的你?！?/br>
    知道這關過了，林向美松了口氣：“姐以后，盡量勇敢一些，不再讓你們被欺負?！?/br>
    “姐，我會幫你?！绷窒蚬庹f，伸手在棉襖里子上縫的口袋掏了一會兒，掏出來一把毛票，往林向美手里一塞：“給?！?/br>
    林向美猜到這錢是這孩子偷摸倒騰東西賺的，卻還故意裝作驚訝：“向光，你哪里這么多錢？”

    “我賺的?！绷窒蚬庥械牡靡?，又有些忐忑。

    自己能賺錢了，他覺得很自豪。

    可私下里偷偷倒騰東西畢竟不是光彩的事，他怕一向膽小的jiejie責備他。

    以前他也往回帶過兩次錢，jiejie嚇壞了，戰戰兢兢好多天，生怕有人上門來把他抓走。

    這錢他攢了好久，可現在要過年了，他想讓jiejie高興。

    林向美默默地把錢仔細數了兩遍，一共三塊七毛六分。

    “這么多？都是你賺的？”林向美抬頭看著忐忑等她回應的少年，震驚道。

    林向光嘴角彎了彎：“嗯?！?/br>
    林向美看著少年漂亮的眼睛，笑著說：“我們向光真厲害?！?/br>
    沒罵，也沒嘮叨，還被夸了，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扒拉扒拉頭發，抿嘴笑著。

    “來，這些給你?！绷窒蛎腊讶龎K錢收好，七毛六塞到少年手中，語重心長：“向光，你能賺錢，姐很高興。但這事畢竟危險，咱們現在有大哥的撫恤金，以后你只管好好念書，別再去倒騰了，行嗎？”

    以前家里太窮，姐弟幾個過得不好，這孩子才鋌而走險，偷偷摸摸倒騰點兒小東西賺錢，才有了后面那一系列亂糟糟的事。

    現在她來了，一定會讓這孩子走上一條光明的路。

    見林向光沉默不語，林向美又說：“向光，聽姐的話，不倒騰了，不然姐提心吊膽的，睡不安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