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宿敵 第107節
…… 言語交鋒恍如昨日,對面石椅空空,不見當時人,唯有滿樹紅英依舊。 驀然間,一道身影映入眼簾。 “站著累不累,”段輕名在對面石椅上坐下,“坐?!?/br> 心跳驟然加快,顧平林不動聲色地問:“為何坐那里?” 段輕名斜斜地歪在椅子上,正抬手彈上方的花瓣,聞言輕拍椅背:“無他,只是覺得此座熟悉?!闭f到這里,他也若有所思。 顧平林按捺住情緒,語氣盡量自然:“熟悉也好,論道會當爭一席?!?/br> “你想爭?” “靈心派必爭,”顧平林坦然,“你不想?” 段輕名掃視四周,顯然是沒多大興趣:“論道豈在座次?這種無聊的游戲,世人總是樂此不疲?!?/br> 顧平林深感贊同,排這個座次,不過是門派世家用來炫耀實力的手段罷了,道途原非名利途,若非靈心派需要,自己也懶得來爭這種名聲。 既如此,他前世為何又爭了一席? 顧平林不著痕跡地揚了唇角:“既然無趣,那就走吧?!?/br> . 兩人先后下了云崖,也沒有再乘金雕,而是不慌不忙地沿著道路往前走。 “時候差不多了吧?”顧平林隨口問。 “嗯?!倍屋p名顯然知道他在問什么。 “有應對的辦法?” “沒?!?/br> “你還真不怕死?!?/br> “有你啊,”段輕名笑道,“我們師兄弟同甘共苦禍福與共,能得師弟相陪,死有何憾?!?/br> 兩人正說著,旁邊大路上突然來了一大群人,個個神情驚惶,看衣著都是尋常百姓。 “又是舌頭!” “都埋了好幾天的人?!?/br> …… 議論聲飄來,顧平林目光微動,腳步隨之一頓。 第108章 師徒恩仇 “可不就是趙四家的老婆子,前幾天才埋下去,今早墳就被刨開了,舌頭真的不見了?!?/br> “莫不成這死人的舌頭有什么用?” “能有什么用,你還敢做鹵舌頭吃?” “呸!你才吃!” “這還好,上個月死的季老頭,還沒埋就被割走了舌頭……” “死人也下手,哪個喪盡天良的東西喲!” …… 不用上前打聽,顧平林只跟在這群村民后面,就將事情來龍去脈聽了個大概。 死人的舌頭被割,還不止一人,這不可能是村民私怨,只怕是附近有魔修者,其所煉邪功需要搜集尸體器官做材料,與辛忌取人眼珠煉瞳畫差不多。 世間搜集人舌煉魔功的,記憶中倒是有一個。 “舌人魯公子,”段輕名道,“傳聞此人出身北修界陰山魯氏,生性懦弱,二十歲時娶妻王氏,那王氏乃世所罕見之悍婦,生有一張快嘴利舌,好搬弄是非,不僅氣死婆母,更誣小姑與人私通,將小姑逼死,魯公子不堪忍受,將其殺死,割舌解恨,因畏懼王家人追究,連夜逃走,機緣巧合之下竟得到一卷古功法,自悟煉舌之術,號稱舌人,他那法寶‘巧簧’的本形,就是發妻的舌頭?!?/br> 段氏不愧是一流世家,連這些秘聞都能知曉。顧平林道:“你倒是博聞廣記?!?/br> “不敢,略知一二罷了,”段輕名微笑道,“魯公子雖厲害,卻很少在修界興風作浪,后輩多有不識者,想不到他是隱匿入世修煉?!?/br> “那你可知,此人與閻森有舊怨?” “哦?” 見他意外,顧平林嘴角微翹,屈指輕敲左手掌心:“魂劍流的厲害之處在于神魂攻擊,魯公子所煉功法特殊,卻是不懼,大約三十年前,魯公子殺過閻森一名弟子,且取走了舌頭,閻森養徒弟是為煉劍,不容他人覬覦,奈何舌人很少現身,其名少有人知,閻森追查無果只得罷休,但若雙方交手,閻森必能察覺?!?/br> 段輕名瞇了眼:“原來如此,師弟真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br> 顧平林從容回敬:“不敢,略知一二罷了?!?/br> 段輕名也不在意譏諷,順著他的話笑道:“是,你略知一二就這么厲害,是我孤陋寡聞,慚愧?!?/br> 顧平林只是見不得他裝模作樣,所以故意貶他。這當然不是段輕名孤陋寡聞,此事非但閻森不知,連魯公子也早忘了自己做過的事,多年后魯公子功法有成,偶然與閻森對上,這才被揭破。 兩人邊走邊說話,到達驛觀已經是傍晚,這片地盤是飛劍宮所轄,作為八大門派之首,飛劍宮實力雄厚,連這座小鎮上的驛觀也修得氣派,辛忌早已定好房間,正站在門口等二人,會合之后,三人同往后面客院走,剛到院門外,一道黃影忽然匆匆閃過,搶在三人之前進去了。 “姐,快出來,我在外面聽了件怪事!”那黃衣女跑進院子,嬌聲嚷,“好生古怪的!” “有什么怪事?”一名紅衣女從房間里跑出來,也是滿臉好奇,待看到顧平林三人,她不由一愣。 顧平林當然認得兩人,正是前日所見的廣陵派姐妹花,這位紅衣女是jiejie周采葛。尋常孿生姐妹性格多少都有差異,偏這對姐妹個性一樣,也是件奇事。前世她們被段輕名利用,給靈心派找了不少麻煩,顧平林自然能區分她們——jiejie周采葛喜紅色,愛珠花配飾;meimei周采芹則喜黃色,常戴蝴蝶配飾,且語速有些快。 周采葛認出顧平林兩人,周采芹卻沒留意,仍是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有人偷死人的舌頭呢,你道奇怪不奇怪!” “偷死人舌頭?”周采葛也吃驚了。 周采芹眉飛色舞:“沒錯,聽說就在不遠的燕來村,也是巧了,他們近幾個月都有喪事,誰知埋下去的死人全被割走了舌頭,你說,死人舌頭有什么用,誰會這么無聊呢?” 見她快言快語,周采葛瞟了顧平林等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耳聽為虛,你快別信這些謠言了?!?/br> 周采芹反駁:“不是謠言,他們說的有名有姓的!” 周采葛忍不住拉她的手,遞眼色示意。 周采芹這才意識到背后有人,回身一看,不由“哎呀”了聲,指著顧平林:“我見過你們,你們是……” 顧平林虛虛地拱手:“在下靈心派顧平林,有禮了?!?/br> “在下段輕名,是他的師兄,”段輕名挺身上前一步,滿面春風地道,“見過兩位姑娘?!?/br> “是靈心派啊,”周采葛明顯放松下來,似乎有些惋惜,她多看了段輕名兩眼,紅著臉回禮,“我們是廣陵派門下,家父姓周,單諱一個秋字,姐妹里我排行第二,meimei行三?!?/br> “哦?”段輕名微微抬眉,語氣帶上兩分驚訝,“原來周山主就是令尊,久仰?!?/br> 兩姐妹聞言相視一笑,隱隱露出驕傲之色,態度更友好起來。周采芹主動問:“你們才從外面來,可聽說方才那件怪事了么?”她心直口快,當下就將所知道的消息全交代了。 段輕名自幼被段氏當作未來家主培養,談吐、舉止、禮數堪為世家公子楷模,這張溫潤的外皮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優勢,看上去與尋常門派弟子大為不同,周氏姐妹果然被這種氣質鎮住,漸漸地變得拘謹靦腆起來,連聲音都婉轉溫柔了幾分。 顧平林被晾在旁邊,也并無不悅,心道果然該來的躲不過,這對姐妹花還是被他迷住了。 這客院格局有些特殊,大概是客人太多房間不足,院子中間也蓋了兩排客房,不遠處,一扇窗戶“咯吱”打開,有人出現在窗內,待看清院中情形,他立刻快而輕地將窗戶重新關上了。 前后不過眨眼工夫,顧平林卻沒忽略這點小動靜,意外:“嗯?是他?” 這邊段輕名還在與周氏姐妹說話,不知有沒有注意到。周采芹小心地問:“段公子,那人要這么多舌頭做什么呢?” 旁邊辛忌“哈哈”一笑,插嘴:“這還用說,自然是為魔煉術?!?/br> “魔修?”兩姐妹震驚。 “西方佛門稱眼耳鼻舌身意為六根,我修界稱其為六欲,既有靈性,自攜靈識,便可煉化,不過嘛,如今魔域煉術門派大都是煉尸煉魂煉血,這種只取眼耳修煉的高等煉術已經很少了,老夫的瞳……咳咳,”辛忌差點說漏嘴,及時打住,“老夫也不過是聽說,當不得真?!?/br> “前輩見多識廣,”周采芹恭維了句,俏臉上生起擔憂之色,“若果真如此,須告訴五師兄?!?/br> 周采葛道:“不論此人是不是魔修,他修煉此等陰邪之術,定非善類,能除去最好?!?/br> 段輕名溫聲道:“久聞廣陵派除邪斬魔,令人敬仰,不過我看此事非同尋常,兩位姑娘千萬小心?!?/br> 話中若有若無的關切之意恰到好處,絕不顯輕浮,姐妹兩個都聽得臉一紅。 “這個我們自然明白,”周采葛揚起下巴,輕聲一笑,女兒嬌美之態盡顯,“事關重大,我們還要與師兄商議,三位請?!?/br> “請?!倍屋p名微微傾身。 . 趁他們說話的工夫,顧平林自己進了房間,先打量一圈,順手施了個凈水訣,然后走過去打開窗戶,剛剛做完這些,段輕名就跟著推門進來了。 “不請自入,是為無禮?!鳖櫰搅只厣?。 “師兄弟拘于禮數,豈不見外?”段輕名走過去,往椅子上坐下。 “椅上臟污?!?/br> “古云舍命陪君子,師弟面前,我又何懼臟污?”段輕名靠在椅背上,偏頭看他,窗外光線映照下,俊臉半明半暗,高挺的鼻梁更顯凌厲,卻又被唇邊那三分笑意侵染,透出一種難言的溫柔魅色,“小小陋習,師弟也這么了解,有心了?!?/br> 顧平林就在他對面坐下來:“門中師兄弟,我多多少少都了解一點,并不奇怪?!?/br> “是嗎,”視線落在桌沿那只手上,段輕名含笑道,“我一個人還不夠你了解?” “夠,所以我了解,段公子隨身帶了好茶,更深諳茶之道,且為人大方,樂于分享?!?/br> “你啊,我不過說兩句,你就拿我當小廝使喚?!?/br> “不愿?” “為師弟泡茶是我的榮幸,自當效勞?!?/br> 顧平林看著他從容不迫地直起身,從隨身乾坤袋里取出茶葉、茶具、風爐等物,居然還有一大罐陳年的靈山雨水。 爐中炭火紅,小扇子自行煽風,人依舊安然地坐在椅子上,雙手不沾塵污。 顧平林只靜靜地等待,待茶好,段輕名親手為他斟上一杯:“請,請用?!?/br> 茶香縈繞,小小陋室竟透出幾分風雅,顧平林贊道:“好茶?!?/br> 段輕名道:“不看不嘗,也稱好?” “因為你太自信,”顧平林托了下茶杯,“能讓你這么自信,必是好茶?!闭f完,他這才低頭看茶色,嗅了嗅,輕輕抿一口,回味許久:“果然好?!?/br> “那我天天為師弟泡上一壺,如何?” 聽著這種隨口的玩話,顧平林又抿了口茶,然后擱下茶杯:“怎敢勞煩,這種話你該對兩位周姑娘說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