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頁
少女的聲線柔軟,羅伊時常覺得她的聲音像是某種鳥類和貓的結合體,沒有鳥鳴那樣尖,有時撒起嬌來,語調卻能像小鳥似的尾音轉好幾個彎;哭的時候又像小貓,又軟又黏糊,可又一點都不令人厭煩,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而現在,她正用這樣的嗓音,鄭重而認真地喚著他的名字。 羅伊的目光閃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當面被人直呼名諱,他心底泛起奇妙的感受,神活了九十九年,人們喊了他九十九年的“陛下”,不管某些人在背地里如何稱呼他,但終歸沒有人這樣叫過他。 “羅伊”,聽上去有些親昵,這是從她口中說出的,獨屬于他的稱呼。 好聽,他想。 “芙洛拉?!绷_伊看著她,喚道。 芙洛拉頓了片刻,輕聲:“再叫一遍?!?/br> “芙洛拉、芙洛拉、芙洛拉?!?/br> 芙洛拉笑了,羅伊見她總算再次露出笑臉,不由也彎起了唇。 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能讓她這么開心。 羅伊于是又多喚了幾聲,他看著她,吻著她,或是俯身在她耳邊,一遍遍念她的名字。 她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可不管他再念多少遍,她都沒有第一次時那樣開心,羅伊忽然悟了,看來這種方法給她帶來的開心是一次性的。 羅伊沮喪地耷拉下眼。 芙洛拉輕輕扯了扯他的耳朵,說:“在我的家鄉有個習俗,相愛的戀人把對方的名字紋在身上,代表一輩子不分開?!?/br> 羅伊眨眨眼,“紋在身上?” “就是刺青?!?/br> 芙洛拉用了將近五分鐘給一個神解釋,人類為什么要刺青,怎么刺青,以及洗了會不會掉等問題。 羅伊躍躍欲試:“我們也刺,我要刺在手心?!?/br> “……” 芙洛拉嫌棄,他的腦回路果真清奇,刺青刺在手心算什么?打小抄嗎? “名字通常要刺在心口,”她抬手,一根食指順著少年的鎖骨向下滑,撥開睡袍薄薄的衣襟,在少年的左胸膛畫圈,“可是,刺青對你來說有用嗎?” 神的身體,似乎是不會受傷留疤的。 羅伊垂眸思索。 片刻后,他捂住芙洛拉的眼睛,握住她點在他胸口的那只手,說:“寫?!?/br> “……什么?可是我看不見,會寫歪的?!?/br> “用心看?!?/br> 還記得羅伊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請她過來下棋的時候,他擋住她的眼睛,讓她用心看棋盤,這聽上去很離譜,可結果還真叫芙洛拉“看”到了。 一回生二回熟,芙洛拉沉下心緒,很快便在漆黑的視野中“看”到自己的手指尖在發著微光。 他握著她的手,垂眸看著她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字體和她的人一樣,纖瘦漂亮,每一筆劃的末端輕輕勾起,像一個個小尾巴。 芙洛拉睜眼,看到少年冷白的胸口皮膚上,墨綠顏色的筆觸刻下獨屬她的字跡和名字,她開心地揚起唇笑。 好像安心了一點點。 “它真的不會掉嗎?”芙洛拉問。 羅伊的嘴唇有些泛白,額間冒出細密的冷汗,他道:“永遠不會?!?/br> 芙洛拉見他這樣,心里不禁害怕,他一個向來很能忍疼的人都疼成這樣,那她會不會直接疼暈過去? 當羅伊微涼的指尖觸上她皮膚的時候,她怕得身體微微戰栗,她緊閉著雙眼,不敢呼吸,然而只是輕微的一下刺痛過后,她聽到羅伊說:“好了?!?/br> 他沒有刺在她的心口上,因為他覺得那里很美,別的東西會破會它的美感,他將自己的名字留在了她左邊鎖骨下方,是一排暗紅色的字跡,清晰遒勁的“羅伊”。 芙洛拉不禁想,難道胸口比鎖骨疼嗎?他怕她疼,所以刺在她的鎖骨下面。 看在他這么貼心的份上,芙洛拉決定不嘲笑他被疼出冷汗這件事。 - 第二天起來穿衣服,當愛瑪和莉莉婭看著那行“羅伊”,大驚失色時,芙洛拉忽然明白了什么。 宮廷裙的領口通常很寬,臭八爪魚把名字印在這里,是想叫所有人都看到,以便宣示主權吧! 芙洛拉開始后悔,她不應該印在他心口,而是應該印在他臉上的。 她才是更需要宣示主權的那個人啊。 她問兩人道:“之前有幾個新神妃去月光莊園做過客,其中一個女孩子是紅頭發,額頭中心有顆紅痣,你們還記得嗎?” 愛瑪和莉莉婭對視一眼。 愛瑪問:“小姐突然提她做什么?” 一開始,愛瑪和莉莉婭怕影響芙洛拉的心情,所以沒有把艾米麗后來又去月光莊園的事情告訴芙洛拉。 她們認為芙洛拉以后應該不會再回莊園,兩人也就沒了再見面的可能性,那個學人精愛學就學,反正也帶不來什么實質性影響。 芙洛拉道:“我想讓你們幫我查件事情?!?/br> - 下午,芙洛拉看了很久的書。 為了不讓自己的目的性太過明顯,芙洛拉從圖書館里拿回來不少書,有關歷史的,涉及各個方面。 在這些書里,有關魔法的描述幾乎沒有,偶爾提起寥寥幾句,也都是模糊地將它稱為“一種遠古的神秘力量”,至于魔力為什么消失,消失去了哪里,更是沒有半點提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