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會喜歡他 第42節
簡寧狐疑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有小路?” 陶江步伐不疾不徐,等她跟上:“放心,我小時候來過,保證比他們走得快?!?/br> 以前沒聽他講過,簡寧將信將疑,但還是抬腳跟上。 果然是小道,路邊雜木叢生,樹林深深,矮草鉆進褲腳撓癢。 前幾天下了雨,偶有林蔭未承蒙太陽照拂,淤泥坑洼,一段路后,他們的鞋緣沾了不少褐色泥土。 男生的步伐邁得大,但總會回身等她,時不時再扶她一把。 簡寧氣喘吁吁,緊跟在陶江身后,注意力全在腳下,沒功夫說話,生怕一個磕絆,跌倒在樹林中,蹭一身泥。 樹林里,兩道身影結伴而行,仿佛浪跡天涯的俠侶,默契的偉大在于,它可以將沉默凝固成陪伴。 他們踩著路上的葉子,順著石坡下滑,胡桃樹茂密得遮天蔽日,頭頂的松鼠和他們捉迷藏,流風而過,碧葉瀟瀟,像一支不能說的曲子。 他們七拐八彎,來到一處崎嶇不平的陡坡,坡面泥濘不堪。 陶江不慌不忙,用腳尖輕輕試探泥土的濕度,如蜻蜓點水般,扶著路旁的粗壯樹干,借力跨上坡臺,他立在高處,看著下面躊躇不定的女生。 斜坡的坡度很高,簡寧探著上身,伸長胳膊,卻夠不著那棵樹干。沒有外力支撐,貿然前行,她肯定摔得鼻青臉腫。 在她駐足不前的時候,陶江稍稍彎腰,朝她伸出手掌。 他的十指如鉤,白而修長,指腹圓潤干凈,簡寧盯著眼前的這只骨節分明的手掌,她的右腳稍稍向后撤了一步,她猶豫了。 從前,他們二人即便有所觸碰,也是隔著校服。薄薄的布料相隔,將小心翼翼化為心照不宣。 簡寧瞻前顧后,在她看來,牽手是戀人之間才能做的事,可她和陶江,顯然不是這種關系。 但是,如果他只是單純想拉她上坡,豈不是顯得她自作多情。 陶江看她半天沒動靜,深思默想后,洞悉了簡寧的遲疑,他直起身子,踮腳折下一根樹枝,擔心有樹刺刮傷手,他剝開樹皮,露出里面嫩白的樹芯。 簡寧沒了后顧之憂,拽著細滑的嫩條,踩著他留的腳印,堪堪爬上陡坡。 她留著那根樹嫩枝,沒扔。 越過這條陡坡,他們終于到了一條寬闊大路。 平地行走,提心吊膽的簡寧長吁口氣,緊繃的身體松弛。 簡寧拿著樹枝在空中揮動,說:“哎,劉凡要選文科?!?/br> 陶江問:“劉凡是誰?” …… 好歹見過幾次面,同行過幾次,他的臉盲癥不至于到這種地步吧。 簡寧把樹枝拋進樹林,啞口無言:“你不認識?” “沒注意?!?/br> 簡寧不禁懷疑,按陶江過目就忘的本領,估計他腦海中存留的人臉也沒幾張。 算了,問別的。 她說:“你肯定選理,對吧?” 陶江欱首:“你呢?” 簡寧嘻嘻一笑:“我也學文?!?/br> 陶江張了張口,反駁的話咽了下去。如果她選文,以后他就沒辦法幫她,物競課她也不會去,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 他斂去笑意,轉頭看了她一眼,不瘟不火地問了一句:“文理的選擇和專業有關,你想過未來的夢想嗎?” 春去夏猶清。初夏的驕陽當空,沒有一絲風,沒有一朵云,他們身處此地,綠樹成蔭,小徑蜿蜒至遠方。 這一瞬,簡寧的想法很浪漫,甚至她不知道自己想的算不算夢想,但她愿意與身邊的人分享。 “我從小就沒有雄心壯志,我的夢想很簡單?!?/br> “想擁有自己的一間朝南的大書房,書架擺滿五花八門的奇書,陽臺放一把搖椅。天晴時捧書沐浴陽光,陰雨時煮茶聽雨,仲春聞花,夏夜觀星,深秋嘗果,隆冬賞雪?!?/br> “這就是我的夢想。我曾看過一句話,當英雄走過的時候,總要有人在路邊鼓掌?!?/br> “我愿意當那個坐在路邊鼓掌的人。比起成為英雄,我更想擁有自由,怎么舒服怎么活。不必為他人質疑的眼光而揣摩用意,也不必為安身立命而奔波勞碌?!?/br> 簡寧扶了扶自己的書包,帶著明媚的笑意,比陽光還燦爛。 陶江的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好像自己從來沒見過她一樣,她比他想的還要恣意快活。雖然聽起來很荒唐,但她的無拘無束令他向往。 簡寧口若懸河:“反正一句話,每天都開開心心地活著?!?/br> 陶江無聲笑了笑,是她能說出來的話。 簡寧說得口干舌燥,從包里拿出礦泉水,仰頭喝了一口,邊擰瓶蓋,邊問他:“你呢?” 陶江目光悠長,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他很坦誠:“夢想這個詞對我來說,沒有確切的答案?!?/br> “初中的時候,我的夢想是考上行知中學。到了高中,想拿到競賽保送??墒?,說來可笑,我對未來真正想做什么,還沒有想好?!?/br> 陶江的眉間難掩失落和迷茫。 他們太年輕,來不及停下來思考自己到底喜歡什么,就被時代裹挾著匯入汪洋,像所有少年人一樣,上學,聽課,學習,考試,按部就班地生活??墒?,到了人生的分岔口,停下來想想,又會被焦慮、擔憂席卷。 在沒有想清楚之前,一切都是矛盾的。 簡寧明白他在說什么,她的夢想不過是自己的幻想,其實她對自己的未來同樣沒有具體意象。 但有些事,她想得很清楚,活在當下,人生的路慢慢走,時間會告訴他們所有答案。 她安慰他:“沒關系,雖然有時候,夢想之所以稱為夢想,是因為距離太遠,而自己想得太多。但我想和你說,人生苦短,夢想不死?!?/br> “不是有那句話嗎,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br> 陶江笑了:“你說得對?!?/br> 聊著聊著,兩個人走到小徑盡頭,后面涌來一群穿藍白校服的同學們,陶江果然誠不欺人。 和陶江道別時,簡寧突然拽緊他的衣袖,湊到他耳邊,尾音上揚:“騙你的,我學理?!?/br> 說完,她朝他眨眨眼睛,蹦蹦跳跳,一溜煙跑遠了。 她的氣息撲面而來,耳鬢有些癢,陶江摩挲著右耳緣,深邃明亮的眼睛里彌漫著無法詮釋的驚喜。 簡寧回了九班隊伍,方島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大呼小叫:“你是被人拐了嗎?你看看你臟成什么樣子?!?/br> 簡寧低頭看了看,白鞋沾了一圈灰土,褲腳也濺不少泥點子,但她的心是愉悅的。 她笑罵道:“你才被拐了呢?!?/br> 本以為種樹是件簡單事,但一群人磨磨蹭蹭,直到太陽落山才忙活完,他們筋疲力盡地下山,沒了上山時的活力,一個個像霜打的茄子。 周一上學時,九班同學渾身酸痛,苦不堪言。 晚上語文老師布置作業,讓學生以端午種樹寫一篇作文。 對班里人來說,更是雪上加霜,本來還留有美好回憶的踏青之旅,直接被拉入小黑屋。 第33章 . 情非得已 她動心了 自端午后, 各班的班主任開始cao勞文理分班的事情。 這屆高一共三十個班級,理科班二十個,文科班十個。 一班至三班是文科實驗班, 四班到十班是理科實驗班。 文理分班時,秉持學生互換的原則,即原本理科實驗班選文的學生,將被隨機分配至三個文科實驗班。 按以往的經驗來說, 理科班選文科的同學很少, 幾乎屈指可數, 文科班也同理。 那天晚自習,班主任把九班所有同學一一叫去辦公室,探探他們的口風,并叮囑學生們不能擅自做主, 事關未來發展,必須和家長商量好, 再做決定。 理所當然, 最近九班討論的話題均圍繞在文理分科上。 誰學文,誰學理, 學文的同學會被分哪個班, 說來說去, 終于不用同時學九門課了。 小木塊加小木塊的物理問題難倒一群學生,分封制還是郡縣制的歷史問題也撂倒不少人。 同學們之間不知不覺達成一種默契。 選理科的人,開始光明正大地在文科課上寫理科題, 他們拒絕長篇大論地背誦,再也不用糾結亞熱帶季風氣候還是溫帶海洋氣候。 而選文的同學,除了楊老師的物理課要做表面功夫外,化生課基本不聽, 去他的氫氦鋰鈹硼和牛頓三大定律,總結背誦筆記才是要緊之事。 六月中旬,楊老師下發文理分班的意向表,表頭是高一文理分科通知表。 第一欄姓名,后面跟著性別、班級、文理意向,最后一欄是家長簽字。 簡寧和簡媽簡爸商量過,他們都支持她選理。 如果要問簡寧是否想過學文,答案是肯定的,當有兩條路擺在面前,沒有人不會幻想另一條路的風景。 然而,每個人也都有處置自己的機會,簡寧雖然不確定自己喜歡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喜歡什么。 繁瑣背誦的煎熬她忍不了,一邊背一邊忘的痛苦她受不了。既然如此,她便不如選擇數字與符號。 關于文理分科這件事,方島那邊就不太順利。 他聽說劉凡選文后,就打定主意也選文科。 方島的成績和排名是吊車尾,選理是背水一戰,所以選文也無可厚非,何況他本人其實并不在意選文還是選理這事。 高一即將結束,他的作業大部分抄簡寧,考試全靠臨陣磨槍,要么就是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 方島的優勢是哪個,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方島把選文的想法告訴了父母,但他們堅決不同意他學文,原因是男生適合學理,而且理科以后更好找工作。 為此方島和他們狠狠吵了一架,接著是長時間的冷戰。 但他沒死心,在意向表上毅然決然地寫下文科,并模仿家長簽字,交給了班主任。 第二天,楊老師給家長們發消息確認結果時,方島的事東窗事發。楊老師把他單獨叫進辦公室,進行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的批評與教育。 一開始方島寧死不從,但哪敵得過楊老師老謀深算。在老楊的諄諄教誨下,方島輸得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