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封家大院 第29節
東跨院的月洞門是新裝的,用的卻是舊木材料,看來杜老板對拿下整個封家大院很有信心,所以才隨便用舊材料做了一扇以后可能要拆除的院門。 敲門聲空蕩蕩的,透過門縫往里看,院內一片烏黑,除了外面照進去的燈光外,里面堂屋的燈好像已經關了。 紅果抬頭看看空空如也的上空,這個年代還沒監控,杜老板是怎么知道屋外的人不是他要見的呢? 又敲了幾聲,依然無人應答,但……她聞到了煙香味兒。 扭頭四顧,東屋窗戶亮著光,屋內的曾玉春手上夾著一根香煙,就站在窗戶邊冷眼瞧著她。曾玉春突然沖她咧嘴笑了笑,燈光下臉色蒼白而滲人。 紅果靜靜看著她,兩人都沒說話。 屋里似乎有人喊吃飯了,曾玉春匆忙把煙掐掉,動作還有些許的慌亂,生怕被家人知道她在抽煙,給吊詭的氣氛帶回了一絲滑稽的生活氣息。 “杜老板不在家?!?/br> 紅果循聲看去,只見老吉站在正屋門口,手里拎著個熱水瓶,應該是準備去廚房打水。 “他在?!奔t果聲音不大,但語氣堅定,她朝老吉走了幾步,希望老吉能幫忙敲開門。 老吉“嘖”了一聲,把熱水瓶放石凳上,走前來說道:“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杜老板真不在家?!?/br> “我看見他了?!?/br> 老吉頓了頓,并不相信:“這不可能,他回來肯定找我的?!?/br> “他剛才還開門給黃麻子?!?/br> “我怎么不知道?!崩霞蹲×?,他越過紅果走到月洞門前,隨后“嘭嘭嘭”敲門,邊敲邊喊:“杜老板!是我老吉??!杜老板!杜老板!” 聲音很大,但里面依然沒有動靜。老吉有點尷尬,就像失寵的老太監站在殿前,皇帝不見他也無可奈何啊。 月洞門旁種了一棵月桂樹,跟老吉差不多高,紅果盯著前方頓住腳步,這身高體型怎么跟剛才給黃麻子開門的人那么像…… 她想起之前進娟子房間,看見書桌上那厚厚一大摞的集郵本……還有,她和宗炎從沒見過杜老板進出東跨院…… 天馬行空的想法噌噌噌開始往外蹦,老吉跟她說了句什么,她也沒聽清,紅果想回去找宗炎探討探討,回頭卻見宗炎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下樓朝這邊走過來了。 “我有事跟你說?!彼男孪敕鼻懈习鍏R報。 心里急切,但紅果表現的很淡定,她是那種越到關鍵時刻越冷靜的人,宗炎只輕聲回道:“等會兒?!?/br> 對于杜老板不開門的事,宗炎早有預料,他走前去對老吉說:“我也想見杜老板一面,麻煩吉叔幫忙傳個話?!?/br> 老吉詫異,這一個個怎么了,他問:“怎么你也要見杜老板?” “滇東宗家的后人想跟杜老板見一見?!?/br> 老吉沒聽明白:“什么東家?” “滇東宗家。我們兩家是故交?!?/br> “你家跟杜老板家是故交?”老吉盯著宗炎,有點不太相信,“我沒聽他說過呀。你是找他敘舊?” “當年我家讓他家幫忙托運的物件,我想問問他去哪兒了?!?/br> 老吉笑吟吟的臉色微微一沉,他神色玩味地看看宗炎,又看看紅果,嘴上嘀咕著重復道:“你家讓他家托運的物件? 宗炎完全不回避老吉的目光,他神態自若地笑道:“對。老物件?!?/br> “你確定杜老板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確定?!?/br> 紅果看著他們,琢磨著宗炎這話里的意思,他向來做事謹慎,如今就這么直接跟老吉說實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和她有同樣的猜想——老吉就是杜老板本人。 那剛才還在東跨院的杜老板怎么一轉眼就出現在老吉家門口呢? 她回身細看老吉家房子,正屋三間,兩邊是東西耳房,毗鄰東跨院的東耳房與院墻之間還有大概半米左右的空隙,地上是不可能打通的,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地下有通道。 正當紅果想著要進屋看看,只聽老吉說道:“這說得沒頭沒腦的,我也不好跟杜老板傳話,你最好詳細跟我說說?!?/br> 宗炎點頭應著:“我們屋里聊?” 老吉遲疑了。 在旁邊乖巧地趴著的大黃狗突然竄起來,尾巴瘋狂搖著往外跑,是曾富平下班回來了。 院子里人多眼雜,老吉只好邀請宗炎進屋,紅果也跟著進去。 老吉還沒搞清楚他倆是一伙的,見狀忙想攔下她:“紅果!紅果!那個宗老師他有事跟我聊,這邊杜老板有消息了我通知你,好吧?” 紅果匆忙找了個借口:“我等娟子?!?/br> “娟子九點才下班?!?/br> “……” 走在前面的宗炎也沒回過頭來搭救她,在這關鍵時刻,關乎事成后的業績提成,紅果不能就此退宿,她微微揚了揚腦袋,直接說:“我知道他要跟你說什么?!?/br> 老吉愣了一下,好像意識到了什么,只好訕訕笑道:“那你們先屋里坐,我去裝開水給你們泡茶?!?/br> 說完他拎著熱水瓶去廚房灌開水。 宗炎進屋后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一廳兩室,客廳正中放著一張四方桌,桌上兩只大花瓶里插著塑料梅花,兩瓶梅花中間的墻上貼著巨幅的□□畫像,石灰墻面有些地方已經剝落露出里面的青磚,客廳沒有沙發,只擺了四五張木椅子,餐桌上放著中午吃剩的一盤咸魚干和半碟花生米。 紅果熟悉老吉家的格局,她不慌不忙地走向東邊的屋子,伸手拉開屋內的電燈。 這是老吉的臥室,一樣的水泥地面,家具不多,一張木桌上凌亂地放著雜物,雜物堆里有一架電話座機,木桌左邊是一張破舊的雙人床,右邊東墻是一個巨大的梨花木衣柜,衣柜沒有柜腳緊挨著地面擺放。 衣柜里可能有暗門,宗炎站她后面也往里打量著,聽見外面聲響,紅果忙伸手關掉了房間的電燈,隨即從容走到餐桌旁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了。 老吉提了熱水進來要泡茶,宗炎說不用泡茶,他還有急事要出去。 老吉一身寬松的衣服,雙腳穿著襪子卻是趿拉著拖鞋,想必他從東跨院回來就聽到她在外面的敲門聲,這是匆匆忙忙換的衣服鞋子。紅果更堅定了內心的推測,老吉就是杜老板。 在宗炎對面坐下,老吉熱心腸地直接攤開話題問宗炎家是什么時候讓杜老板托運貨物的。 宗炎:“1942年?!?/br> “哪一年?”老吉詫異地張大嘴,滿臉的不可置信地道:“1942年杜老板還沒出生呢怎么給你家托運貨物?是不是搞錯了?” 宗炎反問:“吉叔哪一年出生的?” “我1944年出生的,屬猴?!苯衲?6歲了。 “那杜老板呢?” “這……我也不清楚?!崩霞赡苄盐蜻^來他剛才的話語里有漏洞,他腦袋瓜子轉的很快,撓了撓頭說:“你的意思是,你們宗家的貨委托給杜老板的家族去托運,這四五十年都沒消息?” “是這個意思?!?/br> “什么貨?” “石頭?!?/br> “玉原石?1942年?”老吉點著頭似乎明白了什么,“有多少?” “120塊?!?/br> 老吉盯著宗炎,又瞥了眼紅果,眼神飄忽似在思索著什么,如果他剛才還有點懵那么現在他起碼至少心里有點譜了,如果他是封舉人的后代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1942年從封家大院消失的120塊玉原石的事情。 “你手里有什么憑證嗎?”老吉問。 “有委托信函?!?/br> “鏢書?” 紅果心中暗自感嘆老吉叔果然懂的比她多。她就不知道還有鏢書的事,宗炎沒跟她提起過。 宗炎沒正面回答,只道:“我想杜老板也未必知道那批貨現在究竟在哪兒,我只是想找他要一份東西?!?/br> “什么東西?” “這個東西我這兒有一半,他那邊應該也有一半。你跟他說了,他會知道?!?/br> “他也未必會知道?!崩霞吨_手指頭輕輕敲著桌面,又道:“你說你是哪里的?” “滇東?!?/br> “祖籍滇東?姓宗?”老吉又反復問了一遍,爾后再次把話繞回來,“你究竟找杜老板要什么東西?” 老吉看樣子有點兜不住要跳反了。 紅果知道宗炎找杜老板要的東西應該是破軍號藏寶圖的另外一半,看來老吉并不想就這么把東西物歸原主,她看向宗炎,只見宗炎狡黠一笑:“你不知道?” 老吉急了,拍了下大腿:“我怎么會知道呢?!?/br> 宗炎不急不緩地說:“那我再重復一遍,這個東西我有一半就放在我房間里,杜老板也有一半。如果杜老板愿意把另外一半拿出來還給我,我不會虧待他?!?/br> 老吉晦暗的神色突然明亮了幾分,他終于答應幫忙問杜老板,有消息了就通知宗炎。 宗炎笑道:“杜老板不開門,你怎么問?” “我……我打電話給他。哎喲,貓有貓道狗有狗道我有我的道?!?/br> “那勞煩吉叔?!?/br> “你那么晚了還要出門去?” “對,要回店里干活?!?/br> 這邊聊完,整個聊天過程完全置身事外的紅果坐在晦暗的角落,聽著他們你來我往的,她全程沒有插一句話,兩只狐貍過招她像看戲似的,有意思。 從老吉家出來,看見老曾家門口有人在小聲爭執著什么,正好曾老太從屋里出來看見了,頓時破口大罵,紅果這才知道是李正路來見曾玉寧,被關秀梅攔住了勸他離開,但李正路就是不肯走,他想要個說法。 曾老太“呸”了他一口:“一個大男人你要什么說法?” 李正路這人很倔而且腦子一根筋,他這人就像張愛玲筆下的男人,一身都是臭毛病,自大又自卑,他向著屋內嘶吼:“曾玉寧,你出來!曾玉寧!” 門簾被掀開,曾玉寧沒叫出來,出來的是曾富平。 曾富平披著外衣手上夾著根香煙,“叫什么叫!別叫了!瞎嚷嚷!滾遠點!” “你們姓曾的欺負人!” “欺負你了?要不是我保你,你現在還能有安穩工作?別不知足狼心狗肺!” “掃糠的工作誰稀罕?!你這是踩我,不是保我?!?/br> 關秀梅不想兩邊吵起來,她拉住曾富平讓他別多說了,又苦口婆心地勸李正路:“你先回去好嗎?不要在這里吵,讓人看笑話?!?/br> “阿姨。我什么都沒有了!如果玉寧也不要我,我什么都沒了!”李正路消瘦的臉上,雙眼通紅,這段日子他太難熬了,周圍的人都在看他笑話,工作陷入低谷不說,家人更是不理解,連說好要跟他統一戰線的愛人也拋棄了他。 關秀梅嘆了口氣,繼續勸他離開,一旁沒停止過謾罵的曾奶奶語氣可就沒那么客氣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哪一樣配得上我們家玉寧?空有個好皮囊要家底沒家底要能力沒能力,你吵吵什么?” 曾老太話里話外嘲諷技能拉滿,她回過頭剛好看見紅果,手指指了過來,“當初你害得李紅果跳井自殺,你給人家說法了嗎?你倒好意思跑我家要說法,你是男人嗎?要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