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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燕熹平靜道:“養育之恩自然心底銘記,只要堂哥顧念血脈親情,待我一如初衷,我亦愿將你敬重!” 常元敬聽得心底一沉,有些遲疑問:“此話卻是何意?” 他搖搖頭,放下茶盞問:“我還有旁事,堂哥好走!” 常元敬也不多留,撩袍離坐,走沒兩步似想起什么,語氣意味深長:“我觀你生龍活虎的!你同我實話,你那話兒可是好了?” 常燕熹奇怪地看著他,嘴角緩緩噙起一抹戲謔的笑容:“堂哥想要我的回春丸子?明說就是,你等著,我去房里拿給你?!?/br> “又混說?!背T辞蹇纫簧ぷ樱骸斑@種東西吃多總會傷身,還是少食為妙,錢秉義入府問診前,你更應休身養性、遠離女色視為正途?!?/br> 說著兩人邁出明間,恰見潘鶯正彎著腰、在為巧姐兒擦拭衣上蹭的一片白灰,她穿著玫瑰紫薄衫、月白縐紗裙子,烏松油滴的發盤髻,僅戴著一枝家常銀絲絞纏的蝴蝶,明明看去很素雅,卻就是有股子風流氣兒亂竄,你目光到哪兒,它就纏到哪兒,總令你撇不開眼來。 這個毒婦慣會勾引人!常燕熹暗忖。 果然是個妖婦!常元敬沉吟。 潘鶯笑著直起身,不經意瞥見他兄弟倆站在廊前,遠遠看著她。 有些恍神兒,仿若有一陣風從耳畔刷刷遠去,把他(她)們帶回到前世初見時那一片刻。 這正是:流光萬種風懷淡,只覺人間情最難。 潘鶯搭手見禮,常元敬微頜首、擦肩而過,常燕熹也不理她,徑自回屋,竹簾子掀起又用力蕩下,敲打著墻邊,磕砰磕砰地作響。 她在院里陪巧姐兒又玩了會,直到廚房婆子送來食盒,常嬤嬤接過往房里走,她這才跟隨在后面。 常燕熹換了一身竹根青杭寧綢直裰,坐在桌前椅上,面無表情地擦拭那把隨身攜的青龍劍。 劍已擦拭得锃光雪亮,翻轉間閃過刺目的凜凜寒氣。 常嬤嬤揭開食盒蓋子,取出一碗雞湯煨的面條,一盤三個裂口流油大rou包子,一盤拌香油的十錦醬菜,一碗粳米粥,一碟香菌挑花燒賣。 常燕熹看見有一碟栗子糕,方沉聲吩咐:“栗子糕送給巧姐兒吃?!背邒邞兄栈厝?。 潘鶯瞟他接過那碗面條,便自端過粳米粥,挑了醬菜吃。 辰時還翻云覆雨難分難舍,現卻各吃各的有意疏離,沒人說話,氣氛顯得頗古怪,一只黃鶯啁啾著從窗前飛過,有貓兒在撓屋頂。 常燕熹挾起大rou包子給她:“怎不吃這個?” 潘鶯本是嫌rou包子太膩,但見他遞來,想了想還是接了,咬一口,滿嘴流油。 常燕熹吃面喝湯很快,沒半晌碗里已見底,洗漱畢,丫頭捧來新沏的香茶,他慢慢吃著,忽然語帶嘲諷:“你看見我堂哥眼神發直,覺得他斯文儒雅很合心意是么?” 潘鶯微怔住,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她識顏觀色,遂笑了笑:“哪里有看他,明明是眼神發直的在看你呢?!?/br> 常燕熹冷笑問:“你為何要眼神發直的看著我?” 潘鶯抿嘴道:“你是我的夫君,且生的高大威猛,強壯有力,甚合我的心意!不看你還能看誰?” 不慣常燕熹怎么想,但心底還是受用,盯著她默了片刻,漸噙起嘴角:“阿鶯,你在桂隴縣開茶館數年,倒練得一副唇槍沾糖,舌劍挑蜜的好口才,只這種話騙騙鬼就罷,還糊弄不倒我?!?/br> “你愛信不信?!迸塌L暗忖這人真難伺候,說假話不信,說真話也不信,和前世里的他大相徑庭。 他又問:“定府大街那處宅子布置的如何?我見不得巧姐兒在這受欺負?!?/br> 潘鶯已知曉他早前狠狠訓誡了常瓚三位哥兒,心底是五味雜陳,軟著聲回話:“大差不多,擇個黃道吉日便可搬離,還有那三間門面,其中兩間京貨雜鋪和玉器鋪租期近至,我想收回自用?!?/br> “自用?”常燕熹蹙眉:“這又是何意?” 她回話:“一是兩鋪掌柜要免押減租,二是我想開間繡坊貼補家用?!彼D了頓:“我曉得你買宅子后....身邊所剩無幾,巧姐兒體弱靠名藥貴材續命,衍哥兒若選拔上庶吉士入翰林,兩年內無官秩與俸?,卻缺不得同僚應酬及人情來往,他恰又值婚配嫁娶之年,日后購買宅院另住,皆需用銀子?!?/br> 常燕熹語氣平靜:“若僅因這些,你不必再多提,我好歹秩品二品的大將軍,還是能負擔得起?!庇值溃骸澳隳宋业姆蛉?,就該安守本分守在內宅,豈能干那拋頭露面的營生!” 潘鶯來待要說,恰福安來報已備好出城馬車,他擺手,站起欲要走,她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掌,仰臉兒認真道:“二爺記得我的話,我是想好好與您同甘共苦,白頭偕老度過此生的!只要你不棄,我定不離!” 常燕熹背脊微僵,垂眸深邃地望著她,面龐卻冷冷的沒有表情。 潘鶯等稍頃,沒得他回應,莫名泛起一股子失落,他還是不信她! 這一世的他心墻高筑,堂哥嫂及她,還有肖姨娘,似乎都難以再走進他的命途里。 “我晚間會回來?!彼鋈坏?,徑自頭也不回地走了。 潘鶯又站了會,嘴角卻漸漸彎起,掛上一朵明麗的笑花兒。 這正是:一洼死水全無浪,也有春風擺動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