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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起來很缺銀子?”常燕熹眸光含起嘲意。 “您也不缺女人呢!我這樣的殘花敗柳,只會辱沒大人威名?!迸塌L認真地和他商量:“您就放了我罷,我感激您一輩子?!?/br> 常燕熹冷冷地笑:“我寧愿讓你嘗嘗恨人是什么滋味?!?/br> 潘鶯喉嚨一噎,怕是她還沒嘗到恨的滋味,就先被他氣掛了。 這正是: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索性起身端著針線笸籮,想想咬牙道:“阿弟的房間樓上左起三間?!痹俨焕硭?,徑自回房。 毒婦,給他縫件衣裳就這么難,難與上青天! 他也無了胃口,放下筷箸,撩袍踩梯,推開虛掩之門,直接走進潘衍的房。 潘衍倚枕看書,聽得動靜微挑眉,卻不說話。 他靠窗而坐,先道:“聽聞你尋我!另警醒一句,若再口出惡言,目無尊長,休怪我出手無情?!?/br> 潘衍不多話,冷笑一聲,手腕一松,書卷朝他雷霆挾風地擲來。 常燕熹肩闊腿開,持大將之姿巍然不動,待直打面門的書卷挾風近至,才屈指暗勁一彈,書卷改向朝潘衍飛去,潘衍伸手接住,卻覺胸前麻痛,垂首看,竟是幾顆酥皮鐵蠶豆。 “不曾想常大人怪會使陰招?!彼偠ǖ?,面色略顯蒼白,背后的傷口崩開了。 “所以不要逞一時口舌之快,有的是法子治你?!背Q囔洳患俎o色:“與我是,與朝堂更是?!?/br> 潘衍怒極反笑,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他朝堂橫行霸道的時候,這常軟蛋還不曉在哪個軍營子里混呢。 他道:“今見你,只為阿姐。要娶她需得五件事俱全,方才成行?!?/br> “好個姐弟情深!”常燕熹語氣嘲諷:“洗耳恭聽?!?/br> 潘衍接著說:“第一要談吐儒雅有潘安貌,第二要腹下一吊驢大物什,第三要無妻無妾無兒無女,第四要不爭不吵容她讓他,第五要家財萬貫戶有萬金。至于我同巧姐兒無需你來管,就這五件,缺一件,癩蛤蟆休想吃天鵝rou!” “常大人你有什么!第一件,貌難媲潘安,談吐粗俗;第二件,腹下一吊就是個擺件;第三件,嬌妾三五成群;第四件,方在樓下還將阿姐羞辱;第五件,最不值錢的便是這個?!彼D了頓:“大人但得放過阿姐,救命之恩我潘某日后定當涌泉相報?!?/br> 常燕熹待他言畢,勾起唇角:“要涌泉相報予我者甚多,不缺你一個。若不是貪你阿姐姿色,我何必多管閑事,如今救也救了,你縱把我貶入塵埃又怎地,你阿姐這塊天鵝rou、我常燕熹此趟吃定了?!睘⑵鹕碛x開,走至門前站住,瞟見潘鶯房前繡海棠花的錦簾、鼓出起伏的曲線,他沉聲說給他(她)倆聽見:“婚配之事絕無回寰,再膽敢對我大不敬,即能把你弄出詔獄,亦能把你再丟回去?!?/br> 潘鶯聽他狠話連連,氣得直咬牙。 他足靴由近及遠,再是一格格樓梯被踩踏,嘎吱嘎吱地,落腳很重像打樁般,帶著種故意示威的神氣。 似乎與燕十三簡單說了兩句,便是打開一扇門的聲音,鄰壁幾聲狗叫,漸又安靜下來。 潘鶯挑簾進房,走近阿弟床沿,拈掉褥子上的蠶豆,一面問:你和他說什么呢? 潘衍淡道:“我說他配不上阿姐。只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讓他小人得了志,日后定要加倍討回?!?/br> “是我配不上他!” 潘鶯忽然笑了,笑著笑著眼眶驀得發紅,垂頸只是擺弄掌心攥的帕子。 “阿姐你毋庸怕他?!迸搜軠匮园参浚骸拔逸吔瘅[豈非池中物,總有凌霄沖天時,到那時他還薄怠輕慢你,我定解你水火之困?!?/br> 潘鶯心底流淌暖意,揩帕子蘸蘸眼角,說道:“聽你這句話兒,我還有什么可怕的?!备┥硖嫠匆幢唤牵骸八T!”去桌前吹滅了燈,月亮光灑進來落在地板上,一半黑蒙一半銀海,她便踩著銀海慢慢走了。 常燕熹從潘鶯家出來,打朝陽大街粉子胡同過,忽聽有人叫他,勒住馬定睛看,竟遇著熟人,不是旁人,正是欽天監周希,他道:“難得遇見,來吃口酒再走?!?/br> 常燕熹正糟心,想想回去也無事,便翻身下馬來。鴇兒娘忙叫護院把他的馬牽進廄里吃草喂水,領著他倆進明間,坐在桌前,命丫鬟上酒席,朝周希笑道:“鳳姐正在試新裁的裳裙,爺稍坐,她馬上就來?!庇殖阈Φ溃骸吧匣赝4笕苏f我這里新得了個姐兒,就是個畫人兒也沒她風流嬌嫵,您今定要見見她?!泵γ巳フ?。 酒席才擺大半,鳳姐過來,果然穿著簇新的柳葉青灑花裳裙,給他倆斟酒倒茶,再在周希身旁椅上坐了。 吃過三盞酒,就聽簾子響動,走進個十六七歲的姐兒,烏發松松挽個斜髻,抹得艷nongnong一張臉,嘴唇也紅膩膩的,穿身鸚哥綠的裳子,下著荼白魚紋裙,輕挪蓮步過來給常燕熹道萬福。 常燕熹問她叫什么名字,那娼妓萬福道:“姓楚,單喚愛姐?!?/br> 他皺起眉:“去把臉洗凈再來?!?/br> 楚愛姐聞得發怔,倒是鴇兒娘十分伶俐:“常老爺原來歡喜清爽佳人?!苯o她狠使個眼色。 楚愛姐會意連忙去耳房洗了臉,也不敢施淡粉淺胭脂,真個素凈著臉復返轉來,兩鬢碎碎的散發勾成弧粘在腮邊,一顆水珠子晃啊晃地滴在襟上,又重新凝了一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