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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邊的內侍也神色緊張,仿佛下一秒就要沖過來。沒等到主人開口,皇帝揮揮手,想要退朝。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主人卻依舊往前踏出了那步,他恭敬地行禮,遞上去的急報卻不留情。 整個朝堂都成了他的主場,盡管其他人都被嚇得戰戰兢兢,主人的話鋒并不減弱,刀刀直指皇帝而去。 他苦苦訴說百姓的艱苦,指責當地官員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唾沫星子都要噴到來拉他的人的臉上。 最后就差對著皇帝罵一聲昏君。 她不懂周圍人的恐懼,只覺得主人是個頂好的好人,正直忠良。她恨不得能再多罵兩句,聽著各種罪狀,連劍靈都會唾棄。 可主人的仗義執言,并沒換來好結果。 皇帝黑著臉退朝,他身邊的太監讓主人在殿后稍等。 主人握緊了她,阿清也有些興奮。 天邊的太陽由東到西,淺藍的天也染上了一點黃澄澄的余暉,皇帝沒有召見主人,所以他只能一直等下去。 在直落落的宮廊上,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注視著他,帶著奇怪可惜的眼神,好像是對主人的憐憫。 宮門落鑰前,皇帝把主人又打發回去,且讓他好好想想。 她知道,此番舉動是個下馬威,要保住烏紗帽,就別冒尖,當個渾渾噩噩,得過且過的官就行了。 主人沒有屈服,第二天的早朝,他不停重復那些奏折的言論,仿佛是和皇帝杠上。 可惜這次,他丟了烏紗帽。不是貶官,不是調職,是直接被扣上貪官污吏的罪名。 盡管那些事他沒有做過,但是皇帝說他做了,曾經和他交好的人也站出來,如同他指責皇帝一樣,指責他。 過后還要拍著肩膀關照一句,切莫剛愎自用,官場官場,混得過去的才叫官。我很為主人氣憤,可主人只是干凈利落地收拾了東西,離開京城,回到了家鄉。 他在山里搭了間草廬,再也不問世事。 我依舊沒有出鞘的機會。 甚至主人都忘了給我擦拭,每一天,我聽到的都是風吹樹葉的沙沙響,草叢哪里有蟲鳴,都能察覺到。 再往后,主人好像迷上了算卦,他說王朝已是強弩之末,管他洪水滔天,他要關起門來過日子。 我知道他做不到,很快,他帶上我,開始游歷天下。到一個地方,他就會算上一卦,然后笑瞇瞇地繼續游玩。 江湖是很好玩的,風景優美,還有好吃的好玩的,可惜她只是個劍靈。也會遇上些危險,游俠盜匪,我總是很開心,希望能有出鞘的機會,但主人遇到知己朋友,他們會保護他。 輪不到我出鞘。 一把劍,竟然沒有出過鞘,和誰說都不會相信的。主人看著像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的朋友們也都護著他。 于是我漸漸真的成了擺設,等待著某一天被主人帶進棺材里,那一刻,我也算壽終正寢。 我沒等到。 他把我送人了,送給一個曾經救過他的人。 那天的天氣很好,萬里無云。主人是去給他餞行的,因為我的新主人即將遠征,他是個大將軍,被調往邊疆。 盡管我對主人的決定,有些傷心,但不知怎么的,我竟然很期待跟著將軍去廝殺戰場。 是劍的渴望。 劍,是君子的藝術??擅恳话褎Φ恼Q生,注定要傷人。戰場上刀劍無眼,是煞氣和血氣的混合,馬蹄踏破水塘,手起刀落就是人頭落地。 我心中默默念想著,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大將軍很感謝他,于是把我背在身上,那兒還有一把重槍,我試過交流,它沒有反應。正因為戰場瞬息變幻,我作為一把精致靈巧的劍,并不合適。 大將軍出于朋友的好意,仍舊把我帶著,但殺人的都是槍,它的血腥氣越來越濃,惹得我總是不舒服。 將軍卻很愛它,清早練槍,夜晚擦槍,我再度成為擺設。 他在邊疆呆了三年,我沒有出鞘。 打勝仗回京城的路上,他被敵軍埋伏,團團圍住。他的槍已經很舊了,槍頭磨得破損,但他還是舍不得。 所以當敵人的匕首竄到眼前的時候,他忘記拔劍,沒能擋住那突然的一擊,命喪于此。 若他記得拔出我就好了。 唯一的出鞘機會也消失,我被落在那里,默默無名。 隨著雨水泥土,被掩蓋在砂礫之中。那兒后來成了古戰場,刀槍劍戟的碰撞,鳴金收兵的歡呼,我聽得太多,開始厭倦。 我不再想著出鞘,神識在荒誕的歲月里沉睡。 喬知行愣愣地看著她,臉龐還是熟悉,可隨著她的話,一瞬間的欣喜若狂也逐漸淡去。 明羅認真聽著阿清的故事,注意到她的身軀泛著淺淡的清光,雙腿就如同煙霧,被風吹散又合攏。 “而后我遇見了你?!卑⑶蹇聪騿讨?,她就停留在前面,中間橫亙著佩劍。 “是你把我喚醒的,也是第一次,我真正出過鞘。盡管打造我的本意并非傷人,但你讓我體會到,一把真正的劍,是什么感受?!?/br> 迷霧中出現小師叔練劍的畫面,他對于劍的天賦,舉世無雙。 阿清在他的手里,像輕松飛翔的鳥兒,挽出的劍花又快又準,若是用來殺人,必定是撐不了幾招。 這樣的佩劍,若是沒出過鞘,的確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