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家產(加更)
東西兩院離太遠,風生不想她回去,于是借口說西院要修繕,暫時不便。 梅娘知道她是故意的,卻又沒辦法,只能滿腹怨言地應下,然后鉆回耳房,門一關,眼不見為凈,翌日才搬到東院一間距離北房最遠的廂房里。 這日下午,鴛鴦與如意接到秦家的消息,前來看她。 叁人圍桌坐下,一個丫鬟進來伺候茶水,兩個丫頭大眼瞪小眼,鴛鴦先行開口道:“小姐,聽秦當家說你病了,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梅娘有氣無力地喃喃。 比起鴛鴦的擔憂,柳氏就顯得輕松很多,萬分艷羨道:“梅娘,你的命真好,雖然都是女人,但都是家底厚實的有錢女人?!?/br> 梅娘臉色一變,頓覺萬分難堪。 鴛鴦嗔道:“你少說兩句!” “我又沒有說錯,總不能跟錢過不去吧,梅娘,我支持你?!?/br> 鴛鴦氣得捂住她的嘴,“小姐,秦當家給我們送了一個不錯的院子,有空讓當家帶你來看看?!?/br> 柳氏掙脫開,大喘著氣,“之前上我們鋪子鬧事的那個女人還記得吧,來咱們店里幫忙了,雖然手藝沒你好,不過還能應付,你別擔心,好好養病?!?/br> “嗯,好……”梅娘沉吟點頭,“挺好,我還以為沒了我會難以應對,看來是我白擔心了?!?/br> 這話不覺又是幾分戚然,鴛鴦正想開口勸,梅娘又道:“鳳英,我最擔心你,你別看那人現在還有幾分好臉色,就懈怠了生意。切勿得意忘形,往后的路還很長。鴛鴦,你平日多勸著她些?!?/br> “是,知道了?!?/br> “梅娘,那你呢,”柳氏不覺眼睛一酸,“你還來么?” “來,怎么不來?!?/br> 話到此處,幾人才齊笑開來。閑話聊說,梅娘同她們一道上了鋪子去坐著。 秦家當家小姐和她那朵小菟絲花弟媳的風聞,近日又成了織造局的談資。 眾人皆以為秦雍喜歡女人就是好女色,秦家剛回織造局,一些或大或小的酒局就纏上了風生。 風生一一婉拒,“不好意思,事務繁忙,抽不開身?!?/br> “哎呀,別裝了,聽說城東新開了一家青樓,秦當家不想一同參看?” 說話的是一個織造局管事的小太監。官與商無非那點事兒,他們一個女人,一個宦官,都是泥地里的人,誰也不必看不起誰。 “青樓?我看公公找錯人了?!憋L生斜眸看他,微微一笑,“在下還有事,先行告退?!?/br> 就連陳啟禮也在這天找她,說什么影響不好,磨鏡畢竟不是什么體面的事。還說做了官商,就要在乎朝廷的臉面,至少不能擺上臺面。最最重要的是—— 新任巡撫士大夫出身,最看不慣這些,她一個女人當家已經夠離譜,等到任,保不齊要借著有傷風化的由頭找秦家麻煩。 瞧瞧,她那個二叔眼見殺不了她,竟然變得如此下作??娠L生只能認栽。 那孩子短命鬼一個,她二叔再沒,秦家可就沒著落了。 思來想去,風生借著巡訪的由頭,上瓷行找秦良輔。 靜室,叔侄對坐,風生開門見山道:“堂哥英年早逝,不知二叔膝下可還有其他子嗣?” 秦良輔雙眉一擰,“你這是什么意思?” “秦家子嗣單薄,善之又體弱多病,二叔覺得我是什么意思?”風生嗤笑,“實話與您說了吧,我得了不治之癥,沒幾年好活了,咱這家可不能后繼無人啊?!?/br> 風生話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秦良輔卻不信世上還有此等的好事,仍舊擰眉,半晌才將信將疑地開口,“還有…一個孩子?!?/br> “行,二叔記得好好照撫,有空帶來給我看看?!?/br> 言罷,風生不多久留,臨走,適才惻惻地警告:“我已是將死之人,請二叔千萬不要與我不痛快,不然惹怒了我,可就麻煩了?!?/br> 秦良輔臉色一變,悻悻應是。 這廂梅娘正在鋪子與前來幫忙的女人閑聊。 大家都叫她巧娘子,死了丈夫的寡婦難以為繼,只好出來找活計。梅娘與她也算同病相憐,叁言兩語,無不投機。 唯有一點掃興的就是,已經將要傍晚,秦家的馬車攔路虎一般停在鋪子門口,唬得路過的客人不敢入內。梅娘沒辦法,只好拜別上車。 這時,一道聲音喚住了她,“梅娘?!?/br> 是恨真。 梅娘側首看她。 她對這個人的感情實在復雜。一來她們之間確實有經年的交情,二來她想殺那個人也是事實。曾經她想過斷交,不過現在…… 梅娘走上前,恨真笑道:“看到你沒事就好?!?/br> 梅娘不自在地訕笑,“嗯,都過去了……” “我上次的提議,你覺得怎么樣?” “什么提議?” “你難道不想為秦雍報仇么?”她壓低聲音,語氣聽上去十分愉悅,“鏟除妖孽,造福一方呢?!?/br> 梅娘愣在原地。 報仇兩個字讓她惶恐。 恨真見她惶恐,又道:“請借一步說話?!?/br> 大約一刻,梅娘神色恍惚地從鋪子后院出來,恨真緊隨其后,“請您好好考慮?!?/br> “嗯,我會的……” 馬車搖搖晃晃回到秦家,梅娘沖到書房,將那只早該還給她的鐲子砸到她的身上,怒不可遏道:“我真不知道你的嘴里還有幾句話是真的?!?/br> 風生接住蛇鐲,“怎么了?” “你既然從未想過讓善之繼承家業,為什么當著我的面還要拿這個當作借口?” “誰跟你說的?”風生一怔,片刻才意識到,是那個死兒子死糊涂了的老頭子把事情說出去了。她眉頭一蹙,微慍道:“你去見那個死道士了?” “是,我是去見她了,那又如何?”梅娘氣得雙眼微紅,“你霸占著阿雍的身子,卻要將秦家基業易手他人,你是何居心!” 風生被她這句話噎得一口氣上不來,卻毫無辦法,只能吐下一口氣,平復道:“難道你覺得秦家的家業很重要么?” “我只知道秦家的家業對阿雍來說一定很重要!” “阿雍阿雍又是阿雍,”風生驟然被她的話逼出一股氣性,揮袖布下消音結界,倏然起身,“她已經死了!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死!” 風生喉間如割,愕然失色。 梅娘一怔,倉皇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