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歸凝神，靈力緩緩在掌中回轉，掌風化形如滔天巨浪，壓彎了周遭的松樹，朝著渺廣和傅京涌去。

    兩人當即就被掀飛數丈之遠，還未等他們落地，曉歸身形如鬼魅一般悄然而至，一記飛踢，兩人的身軀狠狠地砸了下去。

    二人已經失去了意識，曉歸又將劍氣從指間逼出，從他們的太陽xue灌入，天亮之后，他們不但會感覺到頭痛欲裂，還會將今晚的事情盡數忘記。

    收拾完殘局，曉歸拍了拍手中的灰塵，回到了謝長淵身邊。

    他眸深炯炯，藏著莫名的情緒，看得曉歸的心有些發慌。

    第九章

    “你做什么這么看著我？”

    謝長淵收了眼神，長長的睫毛垂落，雙唇抿緊。

    曉歸想：他大概是被打自閉了。

    曉歸走到一身破敗的謝長淵身前，將他扶起來，往他的后背注入了一道醇厚的靈力。

    淡綠色的靈力在他周身環繞，治愈了他幾處流血不止的致命傷，曉歸又取出龜殼小世界的菩提果遞給他。

    “你到底是誰？”謝長淵沒有接下。

    “我就感覺你被打壞了腦子，我是誰你都不知道了？”曉歸繞開了他的問題，“拿著吃啊，我剛剛都救了你，現在還會害你嗎？”

    謝長淵皺著眉頭，一只手顫抖著伸起。

    曉歸這才發現，謝長淵的手關節異常紅腫，沾著地上黑黝黝的泥土。

    她嘆了一口氣，將菩提果遞到了謝長淵的嘴邊：“你手抬不起來，說一聲不會嗎？”

    面前的菩提果光滑飽滿，像遞給他果子的那個女子一樣干凈亮麗。

    而謝長淵身上滿是泥土血污，連雙臂都抬不起來。

    謝長淵從未有這樣一刻如此厭惡自己，眼前的碧衣女子和他明明同是半妖血脈，卻明媚大方，與他天差地別。

    菩提果從曉歸的手上又往前遞出幾分，幾乎已經摩擦到了謝長淵的臉頰。

    他開裂的嘴唇，隱隱作痛的傷口都在叫囂催促著他吞下那顆果子。

    謝長淵終是張開了嘴巴，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飽滿的果rou，鮮甜的汁水瞬間涌入了他干渴的喉嚨，濃郁的靈氣，溫和地調理著他的五臟六腑。

    “看，我沒騙你吧，這回我可是救了你第二次了，你想怎么報答我？”見謝長淵聽話地吃下了菩提果，曉歸笑嘻嘻地說，“要不，以身相許？”

    謝長淵嗆住，拼命咳嗽。

    未來的妖皇，竟然這么不禁逗。

    曉歸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謝長淵的背消瘦輕薄，她都能摸到一對蝴蝶骨：“你也太瘦了，我們修煉之人，還是要壯實點，剛剛那個傅京，雖然長得不怎么樣，但他一身腱子rou很是耐揍?！?/br>
    “你喜歡那樣的？”

    “哎，女孩子嘛，自然喜歡高大壯實的，多有安全感?！?/br>
    謝長淵若有所思。

    “好了，一直在這待著也不是個事兒，我送你回去吧?！?/br>
    謝長淵沉默地點點頭，勉強站起來。

    曉歸喚出靈劍，示意他站上去。

    “你到底什么修為了？”謝長淵忍不住問道。

    “剛不是說了，一會兒再告訴你，趕緊上來?！睍詺w干脆利落地躍了上去，伸出手想扶他一把。

    謝長淵無意識捏緊了拳頭，避開曉歸的攙扶，邁步走上靈劍。

    曉歸瞧他搖搖晃晃的模樣：“不想掉下去的話，勞煩長淵師兄抓緊了，我可不想再救你第三次?！?/br>
    謝長淵的臉色白得嚇人，聽曉歸這么說，輕輕拽住了她的衣帶。

    曉歸懶得再和他多說，直接一把將他拉到身前，勾住他的腰：“站穩了?！?/br>
    謝長淵挺直了背脊，手無處安防，只得抓緊自己的衣袍。

    夏日的晚風帶著絲絲的暖意，腳下的瀛洲仙山仙霧繚繞，梔子花香撲面而來。

    曉歸感受到謝長淵的不自在，默默加快了飛行的速度，很快，靈劍翩然落地，回到了弟子寢舍門口。

    “你的屋子好像還沒打理好，要不，還是去我那里將就一晚？”

    謝長淵悶聲點頭。

    *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好似在地上鋪上了一層淺淺的白紗，曉歸拖著腮坐在桌前，打了個哈欠。

    屏風后，謝長淵正在洗澡。

    水聲滴答作響、淅淅瀝瀝，聽起來竟然有幾分溫柔繾綣。

    “所以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賽jiejie他們在一處的么？”

    屏風后的身影僵硬了片刻，過了一會才說道：“阿姐和白清池被太虛長老叫走了?！?/br>
    “太虛長老？”曉歸仔細回憶，這個太虛長老好像是歸陽王朝供奉在瀛洲仙山的一位修真者，前期也沒少做缺德事。

    男女主早期修為不夠，只能躲著這個小boss，后期渡劫期才把他秒了。

    “太虛長老把他們叫走時沒說為什么嗎？”

    “沒有?！?/br>
    “然后你就被渺廣和傅京包抄了?！敝蟮膭∏闀詺w用腳指頭想都想的出來，“劍道課之前，渺廣跟我說，他責備了渺音，傅京是渺音的舔狗，估計是幫女神出氣來了?！?/br>
    曉歸感嘆道：“你可真能拉仇恨啊?！?/br>
    謝長淵疑惑：“何謂舔狗？”

    “呃，我怎么和你解釋……大概就是你和你阿姐的那種關系？”

    謝長淵：……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謝長淵岔開話題。

    “我說我路過你信嗎？”

    “不信?！?/br>
    “不信就別問了?！睍詺w又打了個哈欠，“今天算你走運，我救了你，說不定下次你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br>
    謝長淵語氣森然，眉眼冰冷，身上的血脈徐徐流淌：“只要給我時間，我總會殺了他們?！?/br>
    “說實話，我還挺羨慕你的?！?/br>
    謝長淵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羨慕我什么？羨慕我滿身是傷？”

    想到自己艱難升級的技能，曉歸嘆了一口氣。

    “這點確實挺羨慕的……不過我更羨慕的是，你可以隨心所欲表達愛恨?！睍詺w伏在桌子上，“你恨一個人，可以努力去殺掉他，你愛一個人，可以肆無忌憚地對她好，而我卻不能?！?/br>
    謝長淵不解：“為什么？”

    “這么跟你說吧，我有幾個仇家，我知道他們是誰，知道他們未來會置我于死地，但我卻不能動手殺了他們?！?/br>
    “……你雇人動手呢？”

    “不行，我甚至還得保護他們?！睍詺w無奈道，“你也看出來了，我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待在這里，不過是為自己爭一線生機?！?/br>
    謝長淵沉默了。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

    許久，他出聲道：“從小我就一直孤身一人，遇到的半妖，你是第一個?！?/br>
    “我的母親，是凡間的一個青樓女子，生下我之后，發現我的瞳孔是綠色的，傳聞中，瞳色異常，必是半妖，她怕麻煩，就將我丟棄街頭?！?/br>
    “我一開始還不知道為什么，后來逐漸發現人們看到我的眼睛就會驚恐不已，那時候還小，只能把眼睛蒙起來，沿街乞討?！彼D了頓，繼續道，再之后，一個蛇妖在人間的時候，看出我身上的妖血，將我帶去了妖族，我這才知道自己是個半妖?？上Р痪弥?，她就因為收留我，被人殺死了。

    “這些年來，只有阿姐真心待我，她心懷天下蒼生，希望我走上正途，我不想讓她失望?！?/br>
    曉歸難得聽謝長淵說這么多話，沒有打斷他，耐心地聽完了。

    其實大多劇情她都知道，但真真切切面對一個人，聽他親口說出來的時候，曉歸還是唏噓不已。

    謝長淵是真的冤種。

    曉歸忍不住問他：“那若有一日，你阿姐對你刀兵相向，你怎么辦？”

    “阿姐不會的?！敝x長淵愣了一瞬，“若真有這一天，阿姐要我的命，我會雙手奉上?！?/br>
    曉歸無語，她本來還想著若能拉著原文中的反派一起共商大計，她活下來的幾率就會大很多，現在看來，謝長淵把賽欺霜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趕緊出來吧，你的傷口不宜長時間泡水?！睍詺w說道。

    謝長淵從浴桶里站起來，一股股水滴順著后背流了下去。

    他穿上了曉歸給他準備的衣服，這衣裳觸感綿軟柔順，是極好的料子，穿著很是舒適。

    謝長淵緩步從屏風后走出來，頭發的末梢還在滴水，氤氳在暗紅色的衣衫上。

    曉歸見人出來了，抬眼一看，滿意地點點頭：“我就知道，你穿紅色一定好看?！?/br>
    謝長淵后期黑化時，就穿的紅色長袍，曉歸不知道那時候還能不能親眼見到，所以現在想提前看一眼未來妖皇的風采。

    果然極為合適，謝長淵碧瞳鳳目的妖艷被平日里的玄色衣裳擋去了七八分，如今一穿紅色，氣質立馬就到位了。

    謝長淵有些不自在：“這顏色太張揚?！?/br>
    “哎，你又不穿給別人看，你就當做滿足朋友的一個愿望吧?！?/br>
    “朋友……？”

    曉歸說：“怎么，我救了你兩次了，朋友都不配當嗎？”

    謝長淵：……

    “賽jiejie上次的藥膏還剩下不少在這里，你自己將就著涂一涂吧?！?/br>
    謝長淵默默拿起桌上的瓷瓶：“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