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林鸞的嘴。

    “說起來, 咱們倆認識也都三千多年了?！?/br>
    不再糾結之前的話題，浮云子開始沒話找話，“我可記得清楚著呢，第一次把你從海里撈出來的時候，你也就跟盛夏差不多大?！?/br>
    半大的孩子，在無妄海里不知漂了多久，一身的傷。

    “我剛撈你出來啊，就發現你不是人類，可你那時候明明就剩一口氣，還在我接觸到你的瞬間睜開眼死死瞪著我，那眼神喲，跟西荒的狼崽子似的哈哈哈?！?/br>
    浮云子咬了一口烤魚，“當時我就覺著，這小子順眼，是個可造之材?！?/br>
    起了惜才之心的浮云子想要收林鸞為徒，但林鸞一直咬牙不肯點頭。

    “我早就說過我會走?！?/br>
    林鸞淡淡插了一句。

    浮云子嘿嘿笑了兩聲，“這話我也能說——我早就知道，你會回來?！?/br>
    因為葬劍封刀門，是最適合孤狼的巢xue。

    不過彼時分別的兩人，都沒有料到第二次相逢時會是在誅魔之戰。

    全身浴血的青年抱著重傷瀕死的魔族少女，在看到他的一剎那雙膝落地，舍去最后的驕傲。

    “救她……求你……”

    魔族入侵昆吾，兩族間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面，眼前的男人是他最后一絲希望。

    “我沒殺人，救她時也沒有?！?/br>
    他顫聲解釋著，“求你……”

    浮云子望著幾乎沒有生息的魔族少女，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是醫修，這么重的傷，我也無濟于事?！?/br>
    “不過我倒是聽聞，本門傳承的封字訣最后一層有種特殊用法?！?/br>
    但最后一層封字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如若強行參悟，會付出極大的代價，而那種最為特殊的用法，必須要至親之人才能施展。

    換言之，除了他，沒有人能救梵音。

    ——林鸞從回憶中抽離出來，仰頭又灌下一口酒。

    那一天，靠著浮云子給的一顆吊命丹藥，梵音撐到他悟成封字訣，自此長劍入心，沉眠于東昆吾地下，等待著重生那一天。

    也同樣在那一天，他雙目再不能接觸白日的光線。

    **

    “如果?！?/br>
    歸鴻嶼上，梵音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當真如你所說，你回北溟后，為什么不報仇?！?/br>
    “倘若當時，你力有不逮?！?/br>
    猩紅的淚珠一滴滴從她眼眶中沁出，“那你成為北溟劍魔時，為何仍不報仇?！?/br>
    鸞音靜靜地看著她。

    “因為北溟需要王?！?/br>
    他恨魔皇，即便從血緣上來講，那是他的父親。

    但他終究不能因為這份恨意葬送整個北溟。

    “那你現在把這些告訴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梵音接著問。

    “沒有?！?/br>
    鸞音聲音忽然輕了幾分，“我并未希望你做什么，只是覺得你可以知道真相了?！?/br>
    “你將是北溟未來的王?！?/br>
    “你當目光長遠，你當心懷廣闊，你……”

    “當是你自己?！?/br>
    不做蔭蔽于他人羽翼之下的傀儡，不做被他人影響一生的愚者，是怨恨是釋然，是擔起還是放下，都該由自己去決定。

    **

    梵音蘇醒過來時，還被盛秋緊緊抱在懷中，而她臉上的淚痕已經干了許久。

    盛秋的手依舊在她后背一下下輕拍著，而她的口中，殘留著療傷丹藥化開后的苦味。

    隔著盛秋的肩膀，她看到高懸在遠處的血紅色的月亮。

    “阿秋?！?/br>
    她把下巴搭到盛秋肩膀上，用沙啞的嗓音輕聲問道，“你說，我是誰??？”

    盛秋的動作因為她突然出聲停頓下來。

    而后，她聽見一聲長長、長長的嘆息。

    “你還能是誰?！?/br>
    盛秋松開懷抱，望著她微微一笑，“你就是你啊?！?/br>
    作者有話說：

    本來后面還寫了一段，但怎么看怎么別扭，覺得這一章停在阿秋那句話上剛剛好。

    第123章 攤牌

    聽到盛秋的答案后, 梵音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緩緩地，自唇邊綻開一抹笑。

    像一朵在月光下怒放的紅曇花。

    笑完, 她朝前一貓，重新窩進盛秋懷中，大有賴著不肯走的架勢。

    盛秋倒是有心喊她起來，只是沒等喊的，梵音的呼吸竟漸漸變得均勻綿長起來——這丫頭, 在她懷里睡著了。

    當亂天音高一腳低一腳、頂著滿臉血趕過來時, 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景象。

    “阿秋……”

    亂天音快步上前。

    “噓?！?/br>
    盛秋立即朝他比劃了個收聲的手勢，而后傳音道, “小點兒聲，睡著了?！?/br>
    亂天音于是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氣。

    想他在那兒拼死拼活一身狼狽、好不容易殺出重圍, 連傷都來不及治療就趕緊趕過來，難道就是為了看你哄孩子睡覺的？

    不過沒等這些抱怨出口, 亂天音就想起自己著急忙慌趕來的真正原因, 只能忍氣吞聲傳音道, “你光顧著她，自己身上的傷可處理了？”

    盛秋：“呃……”

    忘了。

    主要后背雖看起來血rou模糊十分赫人, 實際上都是皮rou傷，疼的時候盛秋倒是記著要吃藥來著, 但那顆丹藥被梵音一嗓子吼掉，后來等再度把人哄好，后背都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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