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后。

    在等馮嘉木來接自己的時候，林冬序閑來無事，跟著程知挪步到吧臺那邊。

    見她想做現磨咖啡，林冬序自告奮勇：“這我熟，我來弄?！?/br>
    程知沒有拒絕，收了手讓他來。

    林冬序一邊磨咖啡豆一邊問：“你好像很喜歡喝咖啡?！?/br>
    程知已經繞到吧臺的另一邊，在電腦前坐了下來。

    “嗯……”她好像在尋找合適的措辭，沉吟了片刻，組織好語言后才回他：“其實起初是陳周良喜歡喝咖啡，有次他隨手幫我也買了一杯，在那之前我沒沾過咖啡，但從那之后，就經常喝了?！?/br>
    “與其說喜歡，”程知嘴角輕牽道：“習慣更準確點吧?！?/br>
    林冬序挑挑眉，沒否認。

    電腦屏幕已經滅了。

    程知輕敲鍵盤，解開鎖。

    她瀏覽的問答頁面上的問題重新出現在她眼前。

    程知忽然好奇林冬序的答案是什么，便叫他：“哎，林冬序?！?/br>
    正在給她做現磨咖啡的林冬序低聲疑問：“嗯？”

    程知輕托起下巴瞅著他，“你最喜歡哪個季節??？”

    林冬序手上的動作沒停。

    他低頭熟練地忙活著，同時回她：“在此之前我很喜歡冬天，尤其喜歡沈城這種干燥寒冷的冬天，但是……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很大可能熬不到來年春天，我現在很想看看春天的模樣?！?/br>
    在聽到他親口說他可能熬不到來年春的時候，程知的眉心無意識擰緊。

    “你呢？”林冬序也很想知道，程知最喜歡哪個季節。

    程知輕眨眼睛，旋即淺笑道：“我喜歡一年四季誒，在我看來，每個季節都是獨一無二的，我都很喜歡?！?/br>
    “春天褪去寒冷漸漸回暖，是風也開花的季節?！?/br>
    “就像漫長炙熱的夏季會讓我聯想到畢業和離別，提起秋天我就會想起‘重逢’這兩個字?！?/br>
    “冬季就連風都是烈的，我喜歡聽踩在厚重的白雪上時的咯吱咯吱聲，也喜歡某天清早醒來拉開窗簾，驚喜地發現昨夜下了一場雪?！?/br>
    程知臉上漾著明朗的笑容將這番話娓娓道來時，林冬序已經把咖啡做好，放到了她手邊。

    他隔著吧臺站在她的對面，認真地聽她說她心中的一年四季，仿佛被她拉入了她的世界，同她一起經歷了一場四季輪回。

    而她描述春天時，說的是，風也開花。

    好美。

    是他根本想象不到的美。

    程知說完后見他在發呆，便輕喚道：“林冬序？”

    林冬序這才堪堪回神。

    他吃驚于自己的失態，無奈地笑了下，夸贊她：“不愧是編劇，描述四季都這么有意境?！?/br>
    程知笑起來，問他：“你喜歡哪句？”

    問完她就喝了口他給她做的咖啡。

    林冬序說：“春天是風也開花的季節?！?/br>
    “很吸引我?！彼寡?。

    就在這時，林冬序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

    是馮嘉木打來的。

    林冬序接通，馮嘉木在那端說：“林少，我到樓下了?！?/br>
    程知正在表情驚喜又滿足地對他豎大拇指，無聲地夸贊他做的現磨咖啡好喝。

    林冬序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模樣，忍不住輕勾起嘴角，語調難得明朗輕松，回馮嘉木：“好?！?/br>
    掛了電話后，他垂眼望向正看著他的程知，低聲道：“馮特助到了，我該走了?！?/br>
    程知點點頭，“好，我送你下去?！?/br>
    她說著，從高腳椅下來。

    林冬序說：“不用了，我自己下樓就成?！?/br>
    程知卻堅持：“還是送你下去吧?！?/br>
    她始終都知道謹記著自己作為志愿者的職責——一切為病患為重，一定要照顧好病患。

    林冬序沒再跟她僵持，兩個人一同乘坐電梯下了樓。

    出了電梯，程知就看到馮嘉木正撐著雨傘在門口等。

    她跟著林冬序走過去。

    “回去吧?！绷侄蚺つ槍λf完，就被馮嘉木撐傘護送到了車邊。

    在馮嘉木打開后座的車門后，林冬序并沒有立刻上車。

    他回頭看了眼還站在樓門口的程知。

    程知笑著對他揮揮手，她像對待老朋友那般叮囑他：“到家后在微信上告訴我一聲?！?/br>
    林冬序應允：“好?！?/br>
    “你回吧?！彼终f了遍，然后才上車。

    程知親眼看著這輛黑色的保時捷在淅淅瀝瀝的秋雨中駛遠，這才轉身上樓。

    在回家的路上，林冬序跟馮嘉木交代：“馮特助，明天安排好在津海的輪船，我后天黎明……”

    話還沒說完，他頓了頓，忽然改口繼續道：……明晚就用。

    馮嘉木應道：“好的林少?！?/br>
    馮嘉木敏銳地察覺到林冬序不再像初始那般消極，甚至對即將要做的事很期待。

    不過林冬序自己還沒意識到。

    他只單純地覺得跟程知在一起很舒服很開心。

    她好像有種神奇的魔力，那種魔力總能成功地讓他暫時忘記他快要死的殘酷現實。

    .

    程知洗完澡出來，一拿起手機就看到了林冬序給她發的微信。

    【ldx：程知，我到家了?！?/br>
    【ldx：哦對了，看日出的事，我們明晚就出發，到時候我去接你?！?/br>
    程知驚訝：【明晚就動身？】

    林冬序很快回復：【不方便嗎？】

    程知：【方便方便，我就是有點驚訝?！?/br>
    林冬序：【那明晚十點？】

    程知：【好?！?/br>
    程知：【不過我明晚會回家吃晚飯，到時候我提前給你定位？】

    【ldx：嗯，好?！?/br>
    .

    隔天晚上。

    在陪父親吃晚飯時，程知把要提前動身看日出這件事告訴了程永年。

    程永年從不多管女兒的私事，況且程知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沒嘮叨什么，只讓程知到了地點后跟他說一聲她在哪里。

    程知笑著答應，然后又對程永年說：“爸你別擔心，他是個很有教養的男人，而且我們只是特別聊得來的朋友，純革命友誼?！?/br>
    程永年調侃：“就跟你和良子似的？”

    程知臉上的笑凝滯了瞬，她佯裝自然地攏了攏頭發，含糊囫圇道：“差不多吧?！?/br>
    將近十點，已經拾掇好自己坐在沙發上等了半個多小時的程知接到了林冬序的電話。

    “我到你家樓下了，”林冬序的聲音低沉，透過聽筒，多了幾分磁性，他說：“你下來吧，不用帶傘?！?/br>
    外面還在下蒙蒙雨，但他說她可以不用帶傘。

    程知話語帶笑地應：“好，我這就下去?！?/br>
    她拎上包起身，在出門前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然后推開門，對在書房里忙的父親說：“爸爸，我出門啦！”

    程永年抬眼看向她，笑著點頭，溫和道：“去吧?！?/br>
    末了又囑咐：“添件外套，天氣涼了?！?/br>
    “知道啦?！背讨獙Ω赣H揮揮手：“拜拜，爸你早點睡?！?/br>
    她穿了件到腳踝的長裙，又再外面套了件針織開衫。

    然后換上平底小白鞋，挎上包包出了門。

    站在車旁撐著雨傘等她的林冬序看到她從樓里出來，就抬腳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開車送林冬序過來的馮嘉木立在車旁等他們。

    可程知卻不等林冬序走近，直接用手遮擋著雨，俏皮地踮腳朝他小跑來，最終鉆到他傘下。

    林冬序無奈嘆氣，笑道：“怎么不等等，又不差這幾步?！?/br>
    程知也笑：“我就是覺得好玩?！?/br>
    做完手術下班回來的陳周良把車停到樓下的停車位，他撐開傘下車，走了沒兩步，就親眼看到程知笑著小跑到了一個撐傘的男人面前，躲進了他的傘下。

    他倆旁邊還有另一個男人獨自撐傘，站在車邊。

    陳周良本來覺得疲累不堪，只想倒頭就睡，這下突然清醒精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