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序勉強聽懂了這句歌詞。

    他安安靜靜地聽她哼歌，跟她一起看這場獨一無二的日落。

    等到這首歌唱完，開始循環第二遍，他才開口。

    林冬序以她剛才詢問他的句式和語氣問她：“介意給我講講你喜歡陳周良這件事嗎？”

    程知似是沒想到他會這么八卦，扭臉看向他，滿臉意外之色。

    林冬序淡笑說：“你可以說介意?！?/br>
    程知卻搖搖頭：“我不介意?！?/br>
    “雖然我誰都沒告訴過，就連橙子都不知道我喜歡他?！?/br>
    林冬序挑眉，“暗戀啊?！?/br>
    程知輕扯嘴角，“整整十年，從十七歲開始?！?/br>
    “其實我跟他是青梅竹馬，兩家就住對門，父母間的交情很深，我倆臥室陽臺都挨著，”她低下頭擺鼓著單反，“從小打鬧到大，他不把我當女孩子，我也不把他當男的，這么說好像不太對，就是……我們只把對方當哥們那種，你懂吧？”

    林冬序點頭，“嗯，然后呢？”

    “然后高二那年，我突然發現我喜歡上了他?！?/br>
    “怎么發現的？”

    “有個女生跟他告白，他答應了，我發現我居然吃醋了，在心里瘋狂地介意，就不想讓他跟那個女生好，當然只是自己悶悶地生氣，沒有跟任何人講?！背讨f：“不過他們也沒在一起多久，后來陳周良又談，又分，這十年來他談過五六個女朋友，只是每次談的時間都不長，幾個月不等，都沒超過半年的?！?/br>
    林冬序直白地問：“你喜歡他什么？”

    程知蹙眉，隨即長長吁了口氣，笑著自嘲：“可能……喜歡他總氣我欺負我，有事沒事就嘴巴很欠地懟我，動不動就放我鴿子，發微信聊著聊著突然沒人影？”

    她說完，又悶悶地嘟囔：“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他，明明他的缺點我能說出一大堆?！?/br>
    “沒有理由的喜歡總是熱烈持久?！背讨懈卸l。

    林冬序淡然道：“再熱烈的喜歡，得不到回應，時間一長也會漸漸冷卻?！?/br>
    “或許吧，”程知揚起笑，她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說：“或許等我覺得累了，愛不動了，就慢慢不喜歡他了?！?/br>
    “你沒想過，跟他挑明嗎？”林冬序問。

    “當然想過，可是——”程知還沒往下說，林冬序就替她說了出來：“可是你們兩家是鄰居，你和他是青梅竹馬，你怕萬一告白失敗，你和他無法維持現在這樣的青梅竹馬關系，甚至連朋友都做不成，還會讓兩家父母跟著變得尷尬?！?/br>
    程知樂了，“你懂我?！?/br>
    林冬序看著她，沒說話。

    程知把單反放下，拿過手機打開相機。

    她伸出左手，對著夕陽在的方向比了個“ok”的手勢，將遠處的夕陽放在食指和大拇指圈成的圓形中。

    然后右手單手持手機，拍下一張照片。

    一陣晚風吹來，程知的發絲跟著風飄揚飛舞。

    她抬手攏了攏頭發，轉頭看向林冬序。

    他還在專注地欣賞著日落。

    像是怕他冷，程知伸出手幫他戴上了他衛衣上的帽子。

    林冬序望過來，程知笑著收回手，“山上風大，別著涼?！?/br>
    他卻說：“我幫你保守這個秘密?！?/br>
    程知彎唇道謝：“謝啦！”

    忽而，林冬序眉峰攏緊。

    他收回搭在車窗上的手，向后靠住椅背，表情痛苦地抬手抓緊衛衣，柔軟的料子被他的手擰出一道道褶皺。

    程知立刻起身打開后座的車門，她皺緊眉語氣擔憂地喊他：“林冬序？林冬序！”

    “有藥嗎？帶藥了嗎？”她強迫自己冷靜，現在就害怕他連藥都沒帶。

    是自己疏忽，程知在心里自責，她在來之前該提醒他帶上藥的。

    因為忍痛，林冬序呼吸略重。

    他痛得手指止不住地微抖，勉強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瓶子。

    在他打開藥瓶往外倒藥的時候，程知連忙拿過給他準備的保溫杯，幫他擰開瓶蓋。

    林冬序就著水把藥吞下去后，程知才注意到這個藥瓶居然是維生素瓶。

    程知：“？？？”

    她著急地問：“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怎么是維生素？”

    正在緩解疼痛的林冬序沒說話，只搖了搖頭。

    過了會兒，等他熬過這陣疼，才出聲說：“不是維生素，是我用維生素的藥瓶裝的止痛藥?！?/br>
    程知沒問為什么。

    她大概能猜到，他之所以這樣做，應該是不愿意被人發現他在吃止痛藥。

    夕陽已經漸漸隱匿，天色漸晚，黑夜正在慢慢籠罩下來。

    在程知提出回去的前一刻，林冬序先她一步開口。

    他說：“程知，要不要我幫你追他？”

    程知吃驚：“你幫我追陳周良？”

    “你自己都沒談過戀愛?！彼ζ饋?，調侃道。

    林冬序也笑，“不影響?！?/br>
    “就像女人了解女人，男人也更了解男人?！?/br>
    程知說：“我不敢明追……”

    “我懂你，”他把她說的那句“你懂我”還給了她，緩慢道：“不用明追，試探就行，看看他是什么態度?！?/br>
    “你幫我實現愿望，我幫你追男朋友，怎么樣？”

    程知猶豫了片刻，終于點頭。

    “那……好啊?！彼χ饝?。

    “天黑了，”程知問：“我們回去？”

    “好?！绷侄驊?，從后座下來。

    程知說：“其實你可以坐后座的，不用特意陪我坐前面?！?/br>
    林冬序回她：“其實，我能開車?！?/br>
    兩個人站在車旁，她仰臉，他低頭，靜默地對視了幾秒。

    已經不知道單曲循環了多少次的歌曲此時正唱到：“斜陽離去朗月已換上，沒法掩蓋這份情，欲蓋弭彰，這一剎情一縷影一對人一雙，那怕熱熾愛一場?！保蹣俗ⅲ?/br>
    就在林冬序想說他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時，程知卻突然問了一個他沒想到的問題：“萬一你開著車疼起來呢？”

    “暫時不會疼了?！绷侄蛉鐚嵒卮?。

    “那你來開?！彼χ鴤壬?，讓他坐駕駛座。

    隨即又囑咐：“但是我們說好，如果你覺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停車告訴我?！?/br>
    林冬序受寵若驚。

    甚至突然被歡喜盈了滿腔。

    因為，她是知道他病情的這些人中，唯一一個不把他當易碎品供奉的人。

    “好?！彼?。

    坐進駕駛座關好車門扣上安全帶，在發動車子前，林冬序瞥眼看了下還在播放的車載音樂。

    程知單曲循環的這首歌，叫——《最愛》。

    還蠻好聽的。

    他想。

    第5章 遇冬05

    回程的路上，坐在副駕的程知捧著她的小本子，低頭看林冬序落在上面的遺愿清單。

    她正在認真思索，接下來哪一個愿望的可行性最大。

    喝酒抽煙直接劃掉。

    談戀愛她無法幫忙，但她應該能滿足他聽演唱會的愿望。

    打架這條就算了，騎機車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逃課停課……這個不是不能實行，不過需要些時間準備。

    紋身打耳洞他又怕疼，那極限運動他會不會也害怕？

    經過各種排除篩選，也就只有看日出最容易實現。

    只要天氣好，隨時可以出發。

    程知立即拿出手機查看最近幾天的天氣狀況。

    就在這時，屏幕上方跳出一個橫幅通知。

    是她專門用來記各種生日和紀念日的那個軟件發的提醒——距離橙子27歲生日還有一周。

    程知突然輕“啊”了聲。

    林冬序聽聞，問她：“怎么了？”

    程知扭臉對他說：“下周三是橙子的生日，我還沒給她準備生日禮物?！?/br>
    林冬序回：“這幾天準備也來得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