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泓像被扒光了公開行刑一樣接受著眾人的審視和指點。

    “貴公子估計第一次出門，不知道外面的東西要給錢吧！”一個壯漢手撐著椅子背高聲道。

    “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林泓懶得理他，“沒說不給，老板你先冷靜?！?/br>
    “冷靜什么！”老板揪著他的大氅不撒手，“我看你馬不錯，拿來抵押！”

    “不可能！”林泓一口拒絕。

    門口的寶兒也噴了一下鼻息表示抗議。

    “那你說怎么辦吧！我這可不興賒賬賴賬?！崩习宀嬷f得氣震山河。

    “我……”

    “誒！林兄！”程進玖提著劍站在門口看到林泓有些高興，“你怎么在這？”

    林泓頓時向他投去了看到救命恩人的目光。

    程進玖：？

    *

    “多謝程兄?！绷帚€沒從尷尬中緩過來。

    “小事小事！”程進玖不以為意，反而很是高興，“沒想到能在這遇見你！”

    兩人駢馬走在路上。

    “遇到好啊，要不是遇到你，我只能把我的玉佩當了?！绷帚嗣柘碌拿R，抵押他的寶兒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話說程兄去南方做甚？”林泓看向他。

    “我辭了護衛一職，”程進玖道，“還是當個閑散游俠自在，我去南方也沒什么事，就想著朝南方走?！?/br>
    “程兄做護衛確實屈才了?！绷帚c評。

    “比起萬大哥差得太遠了，”程進玖道，“說起來，萬大哥呢？怎么不見他?！?/br>
    “他……不是我護衛……”林泓頭疼……

    *

    “什么！”程進玖人傻住了，“他就是鐵馬大將軍??！”

    “難怪難怪……原來是大將軍??！我說他怎么那么厲害?！?/br>
    “嘖，林兄，你是沒看到，那條長街他來回跑都不帶喘的，臂力也驚人，我一個大男人又不輕還泡了一身水，在那浪里他一只手就把我囫圇個提起來了！我轉頭他都跑出幾里了！”程進玖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還有啊，你真沒看到，與那三個黑衣人打斗，他那劍法……他那身法……我縱浪江湖數載，閱人無數，無出其右！還有啊……”

    程進玖一夸就滔滔不絕了。

    林泓：“……”說媒的都不敢跟他這么夸……

    程進玖終于夸完了，“說起來，林兄不是平陽人嗎？南方不太平，去南方又所為何事?！?/br>
    “我……去找他?！绷帚?。

    其實林泓也沒想明白，自己過去能做什么，若前線開戰，他去了只能添亂，還不提他究竟能否順利進到軍營見到萬古川。

    但昨夜酒勁兒上頭了，他就是想去追他，就是很想見他。

    至少想著要離他近一點，不管能否見面，林泓覺得，似乎在江南收到捷報都會比平陽快一些。

    程進玖說話直來直往的，“有一事我不敢妄下斷論——你和萬大哥是眷屬嗎？??！如果冒犯了不要往心里去！我在江湖見得不少，沒有成見的?！?/br>
    “……不是?！绷帚肓讼?，“還不是?！?/br>
    “奧……你不知道啊，你丟了他急得快瘋了，滿城找你，我一路都跟著他，都在勸他冷靜，他還把別人提起來問話，給人要嚇哭了?！?/br>
    程進玖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述。

    林泓摸了摸鼻子。

    兩人同路南去，路上有個伴倒也不無聊。程進玖講著做游俠的所見所聞，林泓聊著京城的富貴生活。

    路上兩人用過午膳，林泓只能不好意思地再蹭程進玖一頓。

    程進玖樂呵得很。

    日薄西山，兩人到了祈城高大的城門前。

    祈城繁華，人來人往，車馬川流不息。

    兩人牽著馬進了城。

    “程兄，若不嫌棄，可以來寒舍歇一宿?！绷帚?。

    “嗯？”程進玖看向他，“林兄在這里也有府??？”

    “嗯，這里有一家生意?！绷帚?。

    “那當然榮幸之至！”程進玖正在思考住哪里呢。

    *

    二人站在一座低奢的府邸門外，大門敞開著，院落里精致的布景和精美的建筑一覽無余。

    “‘長瀛鏢局’?！背踢M玖念出了黑色牌匾上龍飛鳳舞的金色大字。

    “這我聽說過！長瀛鏢局押鏢的英雄好漢路過山頭，非但沒被搶，還把那里的山匪給剿了！當地的官府還張榜以示表彰呢！”程進玖有些激動，“林兄厲害??！”

    程進玖說的屬實，此事給長瀛鏢局狠狠宣傳了一波，林泓為此給鏢師漲了工錢。

    “厲害的不是我，是押鏢的英雄?！绷帚踢M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牽著寶兒朝大開的門里走去。

    “能讓英雄投誠的也定是英雄?！背踢M玖笑著，牽馬跟在他后面。

    “對了……我怎么記得那家長瀛鏢局在十萬八千里的岳江城？”程進玖挑眉。

    “是分店?！绷帚?。

    程進玖震驚，“原來林兄是個大老板！年少有為??！”

    “過譽……”不知道為什么，程進玖這句話，讓林泓想起了今天早上給不起粥錢的窘迫……

    “請問客人要押什么……cao！頭兒！”一個招徠客人的大漢激動地朝大堂里喊，“是頭兒！頭兒來了！”

    “頭兒！”

    “哎喲！林頭兒！”

    “真老大來了哈！”

    “老大！”

    一干大漢都出來歡迎林泓。熱情地給他牽馬，把他往大堂里帶。

    “這位是我的貴客！大家好好招呼著！”林泓給眾人介紹程進玖。

    于是，程進玖受到了他這輩子最熱情的歡迎招待……

    *

    “哈，什么風把咱頭兒給吹來了！”一個身材頎長的俊美男子從后院踏進了大堂里，他眼角一顆小小的朱砂痣襯得那雙丹鳳眼格外漂亮。

    大堂里生了火，暖和，林泓剛脫下他的大氅，看著來人笑了一下，“還能是什么風？‘柳風’唄?！?/br>
    “??！”程進玖瞠目結舌，“??！”

    柳風看向程進玖，“怎么？還帶回來個啞巴？”

    “你！cao！”程進玖說不清話了，“??！”

    柳風：“……”

    “‘暗雨驚堂’柳風！”程進玖終于說出了話。

    柳風笑了一聲，“喲！認識我啊?！?/br>
    要論中原武林的暗器機巧，那必然有他柳風的名字！他曾一人用袖中雨劍滅了賊匪滿門，江湖皆稱其“暗雨驚堂”。

    而他現在是林泓在祈城鏢局的鏢頭。

    這樣的人物竟也投誠林泓？程進玖覺得林泓越發深不可測。

    熱情的漢子先讓兩人好好休息著，晚飯正在張羅。

    林泓給他爹娘寫了信寄回去，大意是說自己去江南找林越，讓他們不用擔心。

    柳風覺得程進玖好玩，一直逗他。

    終于挨到了晚飯做好。今天林泓來了，他們的菜格外豐盛。

    一張大桌子擺得滿滿當當，一干人不分尊卑，不問東西，都擠在一起吃飯。

    “你這脖子是怎么回事？”林泓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柳風。

    柳風的脖側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劍痕，并不深，已經結了痂，有些泛紅。

    “在這誰還能傷了‘暗雨’??？”林泓笑道。

    眾人一聽就笑了。

    一個壯漢嘴里還包著沒吞下去的飯，笑嘻嘻地跟林泓說：“頭兒，你就別觸他霉頭了，他這幾天氣得很呢！”說得太激動了還噴了幾顆米飯。

    “吃你的吧！飯都堵不住你的嘴！飯噴盤子里了誰吃??！”柳風吼他。

    那壯漢嗆了一下，憋著笑往嘴里趕了一大口米飯。

    “怎么了？”林泓咬著筷子，覺得有好玩的。

    很顯然，老大在這，一干鏢客就不怕柳風這個鏢頭了，開始幸災樂禍地七嘴八舌起來：

    “就大概七日前的夜里，‘夜風飲劍’啊找他單挑呢！”

    “他暗器都全扔出去了也沒傷到別人，自己脖子上掛了個劍痕回來！”

    “‘夜風’多厲害個人??！要是真下殺手，他這頭和肩膀得分家了！”

    “cao！‘夜風飲劍’！”程進玖差點被飯嗆到。

    “可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