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無魂(無限) 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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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古川繼續道:“對于老鴇來說,樓里發生兇殺案越早結案越好,鮮有想節外生枝的。她方才搬出了感情牌,可是你回想一下,她真的有那么傷懷嗎?” 哭的時候想抱林泓,鈺兒死了卻再沒進去看一眼,生意恢復如常,直到他們再次造訪也是情真意切地笑臉相迎,方才的悲傷展露得也未免太過刻意。 萬古川看向他,“鈺兒是云亭的情人,這是一個秘密,但是你想,老鴇不明我們身份,本不該多嘴的,鈺兒已經死了,這件事讓我們知道了就存在讓景和帝知道的風險,只會對云亭不利?!?/br> 萬古川繼續道:“關于云亭將死、內臟可以做藥的事情都是邪醫告訴我們的,如果沒有邪醫我們是不可能知道的?!?/br> 萬古川:“她不知道有邪醫,所以她最后提出來了,就是特地想告訴我們。不然景和帝都不知道云亭病了,她為什么知道?” “種種,都是她在暗示我們沉船的兇手是云亭?!比f古川道,“她是清醒的?!?/br> 林泓嘖嘖稱奇,“內臟失蹤引出云亭得病將死,殺了情人引出云亭弄沉‘吞浪’,這給我們提供的線索……妙??!” “可是她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們?”林泓問道,又何必這么大費周章? 萬古川挑眉:“之前哪一個怨鬼是直接告訴我們他們遺愿的?” 林泓:“……”好有道理。 林泓想起了夜里吊在房梁上瞪著他給他指著林子的王凝雪…… 萬古川道:“我覺得,當年這艘‘吞浪’上根本就沒有發生這一起兇殺案?!?/br> 林泓笑了笑,“但是追根溯源,窗邊那人未必就是關窗戶的人,也未必是兇手,興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廝。所以這兩種可能都只能是猜測?!?/br> 萬古川嘆道:“你說得對?!?/br> “真相是什么呢?”林泓回眸看去。 方才的閣樓上,老鴇還站在窗邊看著他們。 * 兩人準備等著云亭做最后的了結。 林泓又趴在船舷上吹海風、賞落日,今日的落日不知為何,更加地瑰麗。 萬古川就倚在旁邊擦劍。 林泓支著頭看他,“又沒用過,怎么每天都在擦?!?/br> “防銹?!比f古川舉著劍看了看。 林泓看著萬古川,余光瞥見個人突然站在了他的旁邊,他轉頭看去,“唐弟弟?!?/br> 正是唐珩,耳后還是別著根毛筆,手上還是捧著卷軸,正看著落日在卷軸上寫寫畫畫。 “有事嗎?”林泓問他。 “沒事?!碧歧裾J真看落日,認真畫畫。 林泓挑眉,“沒事站這么近做什么?” “這里的落日好看?!?/br> “奇了?!绷帚α?,“我這隨便一站還站到風水寶地,看到的落日不一樣了?!?/br> 萬古川一邊擦劍一邊側目看了過去。 “唔……”唐珩有些不好意思,小心道:“就是……你真的覺得我畫得好嗎?” 這事啊,“是啊,很有特色?!绷帚?。 唐珩聞言笑了笑,拿下耳后的筆在畫卷上添了幾筆,自己看了看,把畫好的畫遞給了林泓。 不同于唐珩前幾次的畫作——這是一副美妙絕倫的寫意畫。 畫中,水墨渲染的‘吞浪’船行駛于大海,用留白營造出廣袤無垠的意境,船拖出一串前行的浪濤,一輪紅日在它航向的前方,分不清是旭日東升還是日薄西山。 船逐紅日。 寥寥幾筆,卻神韻豐盈。 這是一個天才。林泓在心里道。 萬古川也垂眸看了一眼,想必這才是唐珩真實的水平。 唐珩道:“生不逢時,畫壇已是鸞翔鳳集,寫意派有慕風白,工筆有譚千瑜,我是想自成一派?!?/br> 所以在摸索著,畫得那么抽象…… “很多人見了我的創新都說我畫的什么玩意兒,”唐珩看向林泓,眼睛都在閃,“只有哥你說我畫得好!” 可不。都是獨樹一幟的人。 萬古川繼續擦劍。 唐珩揉了揉頭,“我昨天不好意思說,今天來感謝你?!?/br> “這有什么好謝的?!绷帚€在看那幅畫,“唐弟弟多大了?” “十六?!碧歧竦?。 陳朝的畫作藝術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以寫意畫為最勝,畫派亦是良多,其中東山派和幽蘭派分庭抗禮,難分伯仲。 直到幽蘭派的慕風白一副幽居獨釣山河圖震驚全國,一時洛陽紙貴,幽蘭派才狠狠壓了東山派一頭。 三十歲的慕風白因此名聲大噪,享譽畫壇,被寫意派奉為圭臬,直到大徵亦是無人能超越。 林泓就有一福慕風白十八歲時畫的戲蝦圖,論筆法和構圖尚且不及唐珩。 若唐珩一門心思畫畫,更兼他想獨創一派的沖勁,假以時日,慕風白的神話怕是要被顛覆,陳朝又將有一位名家。 可惜…… “這畫賣給我好嗎?”林泓看向他。 “???”唐珩一愣,第一次有人要買他的畫,頓時臉都紅了,“哥喜歡就拿去吧,不要錢?!?/br> “也不能無償,但是……我也沒錢,”林泓放了幾塊金錠在他手上,“我就用這幾塊石頭來換吧?!?/br> 萬古川:“……” 唐珩驚道:“哥你別哄我,你這工藝品可是黃金做的,我的畫可不值這價?!?/br> “值不值當得買家說了算,你就當你畫畫生涯的第一桶金吧?!绷帚砹死懋嬀?。 很有意義。 唐珩感覺很奇妙,“謝謝哥!” 林泓問他:“你爹娘不知道你畫得這么好嗎?” “呃,他們看過我的畫,什么也沒說吧,就讓我當官?!碧歧竦?。 “如果,我是說如果……”林泓覺得把真實要發生的事情說成“如果”其實更寒心,“你違背父母的意愿出門,出事了怎么辦?” 就好比沒有授意所以你就要自己承擔所有的風險。 “???那我也太倒霉了吧?!碧歧耋@道,“但是不能畫畫我跟沒活過一樣……而且在出門的那一刻我就決定自己撐著自己的天了,要是連這點勇氣都沒有,我也不必出門、不必遠航了,畢竟總有一天我得一個人走。如果真的出事了,也挺對不起他們的,那……” 唐珩笑笑,“就給他們說我逍遙遠去?!?/br> 生死如此。 唐珩和他們揮手告別。 林泓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林越的話猶在耳畔,“誰又能護你周全”、“你真的把控得住嗎”……你執著要去做,那些風雨你一個人擔得住嗎…… 他回答“我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到底?!?/br> 遠航都是有風險的。 至少目前,他比唐珩幸運太多了。 他還在看那幅畫,他依舊分不清,那是一輪旭日還是落日。 萬古川把劍收起來,目光落到林泓的側臉又投向那幅畫,“我覺得畫的是日出?!?/br> “是嗎?”林泓笑了笑,把那幅畫卷里起來。 遠處的海日拖著霞光沉入海底,天空暈染上一片朦朧的綺麗,色調豐盈到令人心動。 “云亭妃子召見二位?!币粋€尖細的聲音驀然在他們身后響起。 終于來了。 “走吧?!绷帚袷窃诨貞獋髟挼奶O又像是在叫萬古川。 太監帶著他們穿過甲板一路走去。 林泓覺得船上莫名人語漸稀。 他向四周看去,船上的人全部不見了。 綺麗的色彩融入漸濃的夜色,偌大的樓船燈火依舊輝煌,卻安靜地沒有一個人影,仿佛盛世天國只剩下一個繁華的空殼。 萬古川手按著劍,目光警惕著四周,朝林泓靠近了幾分。 林泓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別怕,有我在?!?/br> “……”萬古川看向他,“是啊,我怕死了,你別離我太遠?!?/br> 林泓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燈火正在一點一點熄滅,黑暗朝著他們吞噬而來。 周圍那些繁華的雕欄高樓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暗沉腐朽,爬上海草和漆黑的珊瑚,寄生貝類,甲板變得濕滑。 水腥味混合著木板腐爛的味道越來越濃郁。 前面的太監還在盡職盡責地帶著路。 不知走了幾何。 太監停在了一個屋前。 船已經腐爛地不像話了,分不清這是哪間屋子。 “妃子在里面等著二位?!碧O慢慢轉過身來。 他們看見了一張被水泡脹的臉,發白腐爛,還有魚啃食的痕跡…… 林泓嚇得退了一步,萬古川在后面穩住他。 “謝謝……”林泓移開目光,伸手去推面前的門。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