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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我外婆家,距離特別遠,中間隔了兩個市,以及大片山嶺,穿過兩市之后還得穿山洞,再盤山,再越過大片農田和荒野,才能抵達。 外婆家已經沒有人住了,是很老舊的土夯木門屋,防御欠佳,但入室簡單,隨便踹一腳就能進去了。 另一個是我第二個高中所在的地方。我讀過兩所高中,一所是市重點,一所是鄉下學校,那個時候因為青春期酸痛綜合征(俗稱想不開),我無心讀書,被送到鄉下靜養。 我那個時候特別厭惡人群,所以我爹媽花了400塊給我租了個big house,依山傍水,遠離塵囂,上學都得走半小時,但那個地方肯定轉租出去了,又不是什么喪尸末日,租戶一定還住著,我不可能冒然入室,容易被當做搶劫的。 我權衡了一下,踩下油門,朝著外婆家飛馳而去。 花了5個小時,我才抵達目的地,這一路上除了遇見能呼吸空氣自由蹦跶的小魚小蝦大螃蟹之外,沒有遇到太兇險的事物,大概那些巨怪還在報復社會,毀滅城市,沒有時間管我這個及時跑路的小蝦米。 此時已是黃昏。 看著童年所嬉戲的地方,我滿目悲傷。也不知道末日后,自己的親屬還剩幾許。 外婆家是二層落地房,跟旁邊一戶人家緊挨著。 那戶人家亮著燈火,吵吵嚷嚷聲中,走出來了一個黑臉膛的高瘦青年,一邊出來一邊放狠話“走就走,我再也不會回來了!我要再去城里打工??!”話雖如此,手里卻還捧著飯碗,米飯上頂著個河蝦。 看到蝦,我就想吐。我想到了馬路上飛馳而過的皮皮蝦。 高瘦青年看見我站在兩家之間的空地上,愣了愣,“你找誰?” 高瘦青年的臉我已經很陌生了,但是我猜應該是小時候一起玩耍過的小哥哥,那時候小哥哥生的白白凈凈可好看了…… 青年身后走出個面容滄桑、形容枯槁的老婦人,嘴里講的全是嘰里呱啦的土話:“你還去城里打工!上次你被騙進那什么銷,知道你爸媽花了多少……” 老婦人發現了我的存在,也愣了愣,費了老半天才遲疑地用土話道:“你是ci花家的……” 我外婆貌似叫翠花,因為土話的關系,我不知道外婆的名字翻譯過來是什么,只是干脆地應道:“是的,我是她孫女?!?/br> “是你啊,你怎么回來啦?”老婦人熱情地走過來,“好久沒見到你們家的人了,我還以為你們再也不會回來了呢!” 外婆已經過世了,外公日薄西山,在大姑家靜養。破舊老宅是空的,很久沒有人回來過了。 老婦人的記性之所以比青年好,我想這是因為青年去過花花世界,心里裝著很多浮華喧囂的東西,而老婦始終記得從前,她記得過去這里的熱鬧,而今這里只有清冷,老不容易來了個“客人”卻是鄉音已改。 我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但是我還是強笑起來,“婆婆,是這樣的,外面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現在海邊很危險,我覺得靠山的地方會好一點,所以來避難的,你們也趕緊關注一下新聞吧,說不定什么時候災難……就來了?!?/br> “災難?海邊?”老婦人一臉不解,瞇起老花眼,“是臺風天吧?哎喲,這天氣……”在Z省,臺風很常見,嚴重的時候也會水淹四野,所以老婦人見怪不怪。 青年皺起眉頭,“你是說真的?”他從褲口袋里掏出了手機,開始搜索。 時間距離我看見章魚怪已經過去了三小時,如今信息這么發達,就算官方沒有消息,那么短視頻app上肯定也爆了。 果然,青年越看眉頭皺的越緊,我湊過去一看,畫面都是馬賽克,估計是場面血腥不讓過審核,配文是黃色加粗的字體“海怪變異,末日來臨?” 官方電視臺的賬號也發布了相關預警,主持人正襟危坐道:“請廣大沿海市民盡快遠離海岸,近期切勿去濱海地區旅游……” 不知道這次解決世級別危機需要多久……我心道,想完之后我愣住了,等等,我什么時候變得那么相信郭嘉了?按照傳統的末日電影來看,世界末日不就是人類社會瓦解,進入廢土時代么?如果郭嘉都能拯救世界了,那么算什么末世? 就當我陷入了邏輯死循環的時,老婦人突然來了一句:“啊,豬蹄燉好了,你們等我一下……”她說著就拿了物,搗鼓一番后喊道:“那個……ci花家的meimei,進來喝口熱湯吧!” 我跟青年對視一眼,邁腿正打算進屋,被青年拉住,青年死死皺眉:“你還有心情喝湯?!” 我:“有?!?/br> 我還有心情鐵鍋燉大鵝。 這會兒跟前沒有大章魚,我緩過勁來發現自己已經不害怕了。就好像有些事情經歷多了就麻了一樣,可是末日怎么可能經歷好幾次呢?又不是無限流,經歷一次不就Good Game了嗎?我這樣想著,喝起了熱騰騰的黃豆豬蹄湯。 “好喝吧?”老婦人笑瞇瞇的,她方才沒看短視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為了不讓老人家擔心,我也笑著應了聲“好喝”,沒再多說什么。 青年就沒有好心態了,他坐在門口的臺階上不肯進屋,任憑老婦人罵罵咧咧地喊也不進去,我看他那背影,應該是在思考人生。 我過去跟青年搭訕,這才重新了解到他的名字,這話之后我便像小時候那樣喊他“阿良哥”。 --